尼可拉斯·马可:一只有玫瑰色腿的狗
发起人:之乎者也  回复数:0   浏览数:1581   最后更新:2012/11/13 10:11:53 by 之乎者也
[楼主] 之乎者也 2012-11-13 10:11:53

来源:民生当代艺术研究中心

著/ 尼可拉斯·马可

译/民生当代艺术研究中心

 

 过去几周人们读到了许多有关文献展,狗,西红柿和草莓的主题。其中首先是动物,据说它们对世界的观点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届文献展的主旨便是,极尽所能地消解将人及其人对世界的看法置于中心地位的人类中心主义观点。

    稍许,人们终于看到了一只狗,但还不确定:这是否就是一条狗。在卡尔绍恩公园的深处,一处废弃围墙后的荒地上,一个温柔的,大耳朵的白家伙现身了,一条玫瑰色的腿蜷曲着:一只以为自己是只风度翩翩的狼的狍属动物。这家伙实际是一只西班牙猎犬,它高兴地迎面跑来,就像此地的主人,穿过高耸的杂草到达一尊躺卧着的裸体雕塑,雕塑的头部发出嗡嗡嗡的响声。当人们走近,才确认原来是个蜂巢,就像在大卫·林奇的电影里一样,蜂群仿佛一张不断改变的面具完全盖住了看不见的脸庞。

 

崩溃和治愈

 

     接着,这只寓言狗细爪摩挲,窜上了一个小土堆,事后我们得知这里已经被法国艺术家皮埃尔·于日(Pierre Huyghe)种上了植物,这些植物或有益或有损,不管怎样都对人的神经或性器有强烈的作用。

    “崩溃与治愈”是今年的文献展总监克里斯托弗-巴卡姬芙Carolyn Christov-Bakargiev提出的文献展主旨口号,尤其指向金融市场的崩溃,也包括社会和生态系统的崩溃。Huyghe的自然剧场则是关于一个正常世界观的崩溃,关于迷醉,转变和迷惘。按照策展人的意愿这个格林童话的故乡城市的公园将突变为一个展演不一样自我经验的魔法森林。在首次预展时激烈的争论就出现了,有的为之陶醉,有的叱责迟来的超现实主义并抱怨:当人们不知道狗是否喜欢一条玫瑰色的腿时,最好还是省省吧,整个装置无非是一个被圈禁在方方正正的法式贵族园林的自然风景的变体。

 

一个社会雕塑

 

    这件作品和本届文献展总监的对待动物友好的人类中心主义批评有什么关系?文献展总监是美国长大的保加利亚-意大利裔艺术史学家,她也是意大利都灵当代美术馆和悉尼双年展的负责人。她不断地对文献展记者提供异乎寻常的关于妇女、西红柿、狗和有关草莓的政治议题的无关紧要的区分的答辩,这愈加强化了传达给人们的一种感觉,仿佛可以从对作品理解的劳神费力中解脱出来。如果人们要在克里斯托弗-巴卡姬芙的策展人达达主义的论述中找出第一个核心论题,那就是承认“人以外的生物”也能发展出高度敏感的交往形式,接受审美刺激和生产对象,由此---这里策展人跟随哲学家米歇尔·瑟雷斯(Michel Serres---提出一个要求,即放弃面向艺术和世界的人类中心主义观点并采取一种更沉着冷静和更尊敬对象的视角。

    人们必须把文献展上的两件事情清楚地分开:即策展人的观点和展出作品的质量。本届文献展的许多艺术家对审美和政治的关系上持有和策展人不一样的定义。譬如,在芝加哥创建了“重建基金”的萨斯特·盖茨(Theaster Gates)。他和朋友们一道在南区改造面临拆除的破旧房屋和杂草丛生的建筑物,从中挑出楼板和墙板还有门和窗用来制作雕塑和家俱。在卡塞尔盖茨和他的8个朋友迁入一间空置的胡格诺教堂并将其转变为一件令人渴望的艺术品,一件社会雕塑:锯掉垮掉的屋顶,空间做成克拉克式样(Gordon Matta Clark)的,将从芝加哥带来的集装箱打制成家俱,建成一间厨房,供文献展的艺术家们来此小聚。

 

知识范式的可疑历史

 

    来自被拆除房屋的艺术品挂在墙上,这些图片会让人想起劳森伯格的复合绘画和早期的抽象拼贴画。乐队演奏音乐,小房间内在放映电影,一些房间是开放的,有人在别的房间刚刚睡着,在这件被掏空的房屋内,犹如重复使用的羊皮纸的美国风格显露出来。这个建筑物,作为社会机器和“崩溃与治愈”主题的惊人转变,使私域和公域之间的界限和接触变得更柔性:当身旁有一场展览或表演举行时也可以考虑睡觉。一个过道突兀地通往户外的小屋,陌生人可以进来喝茶:房屋看起来像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共同体得以被重新思考。

1955年的第一届文献展让观众得以窥见被纳粹从美术馆驱逐出去的现代艺术的概貌,1968年的第四届则提供了当时最时兴艺术的全景。这一任务如今被数不清的双年展替代了,文献展面临的压力随之提高,文献展必须有自己的论题,要通过艺术的过滤重新梳理世界。在“崩溃与治愈”的主旨下弗里德里希美术馆对知识历史的批评性展示浓缩成图像。首先是解释世界模式的崩溃,关于它的产生和分裂的历史形式。在一个空间内马克·伦巴第(Mark Lombardi)展出了一张阴谋论的示意图,它在复杂的图表体系里让国际施压团体,工业界和权贵的国际联系变得清晰可见。量子物理学家安东·蔡林格(Anton Zeilinger)用波动性和粒子性为例呈现了物理学中理论假设的建设性崩溃是如何产生的。在本届文献展中自然科学肩负双重功能,一是作为依赖图像和审美效应的知识模式的生产者,二是作为一种必然不断自我矛盾的思想的生产者。在展场底楼一名表观遗传学学者的一件装置占据了整个空间,它让人想起达明·赫斯特的药丸装置,只是这里的小容器内展出的是脱氧核糖核酸的序列。亚历山大·塔拉可夫斯基(Alexander Tarakhovsky)试图探究习得,经验,忍受是否改变基因材料。策展人在塔拉可夫斯基的空间里挂了两张达利的所谓批判偏执狂的画,将他们的假设纳入到了过分严厉而复杂性不足的知识模式的可疑历史中。

 

“创伤”的对象

 

     本届文献展的第二个主题是物理上可经历体验的对象,它们是信息的存储器,它们是通讯和交往的启动和发生器,它们也是对在虚构的价值上运行的无根而又无所不在的全球资本主义的回馈。弗里德里希美术馆内有一个被称作“大脑”的圆形小室,这里通常举办文献展的主题预览,观众由此切入关于形式的发现,毁灭和拯救的主题:焚毁博物馆的烧熔的残片,艺术家塔玛拉·亨德森(Tamara Henderson)的梦游者影片中一只异乎寻常的花瓶仿佛活了起来,画家乔治·莫兰迪正给这只彩绘花瓶上色,马上他又用相同的颜色在银幕上绘制这只花瓶,以至物体和对物体的再现就像短路了一样被搭在一起。尽管克里斯托弗-巴卡姬芙有些过分的万物有灵论让人无可奈何,她对一个物体在“被攻击或被摧毁或被忽视或被误解或甚至被拖走时”的感受的理解或许过于诗化,但所有这些都引人入胜。一块欢快地擦拭的毛巾也要问问自己的感受,这块毛巾的主人曾经是希特勒,战地女摄影师李·米勒(Lee Miller)在1945430日美军攻进慕尼黑时在希特勒的房间拿走了它并且在浴缸里洗了个澡。这张让人颇感错乱的照片出现在文献展上。

    除了以上关于创伤的图片外,在“脑海”厅内第二次世界大战毁坏的雕塑和两件在黎巴嫩战争中被损坏的贝鲁特美术馆的展品被放在一起。将被损毁的物体以这样的方式放在一起,用文献展策展人的语言来讲创伤的物体,暗藏着危险。一种将残缺和创伤视作人类根本境遇的一部分而让人感怀的普遍情感将造成对象失去它本来形式的差异性政治原因边缘化了,而这本可以被作为补偿的艺术治愈。

将艺术视为治愈手段的理念在多个场合出现。佩德罗·雷耶斯(Pedro Reyes)在奥尔公园他的“疗养院”里提供夫妻治疗和原始尖叫治疗,艺术家保罗·瑞恩(Paul Ryan)在他的小屋内传授“三”的课程,一种和“三”有关的行动技艺。马库斯·勒琴斯(Markus Lutyens)在“沉思屋”里为人催眠。文献展画册的作者们强调,他们关注的绝非艺术界流行的心理健康的扩展,相反艺术家做的是“批判性”地“调查”和“查明”各种疗法的语言和实践,“调查”和“查明”是艺术家们最喜欢的词汇。戈施卡·马库佳(Goshka Macuga)通过“查明亦真亦假的幽暗区域”从而“查明”了展览的政治潜力。山姆·杜兰特(Sam Durant)“查明了美国的历史”。彭诺勒(Penone)“查明了自然和文化之间的感情移入”。克里斯蒂安·菲利普·穆勒(Christian Philipp Mueller)“批判性地调查了艺术生产的条件”。莱亚·伯尔萨格(Lea Porsager)“调查”了秘术的作用等等。艺术家作为调查者从一个更高的视角向观众揭示一个无意识和成问题的实践。事实上恰恰就在奥尔公园的心理治疗小屋内一种令人不快的和亲密的、专家和患者间的威权结构从看似顺从永续的心理感觉中显现出来。

一些参展的艺术家在感官呈现的同时将他们的空间转化成了全球化下焦虑者的健康绿洲。瑞恩·甘德尔(Ryan Gander)让清风在弗里德里希美术馆的底层吹起,而在其它地方声音扮演着重要角色。所有这些展览都想要传达一种意识即对世界的另一种认知是可能的,这和印度韦达养生治疗催人入睡的“感受风儿,聆听声音”没什么大不同,它宣扬健康就是“感官的节日”。出现在此的是一种柔性的触摸自我感受自我的艺术,它的效应不取决于直接命中人的感官,而是一种柔和的舒缓瑜伽。

 

物件的现实

 

和上述感官疗法半斤八两的是一种官僚主义生态经济学的赘生物,它把自己的拣选系统当成了艺术:在奥托馆展出了各类种子,它们佐证了大米和莙荙菜的多样性。一位女艺术家把泥土压制成金熊的样子并宣称这是对当前金融系统的批判。纪录片断片被当作一种艺术的形式再次出现,它展现了有关印度和墨西哥政治弊端的图像。它能够被认为是“艺术”仅仅在于,和纪录片相反它并无表露它到底讲什么。它只是让人有一种不公平的感觉,它是如此模糊以至于无法提供任何行动的可能性。此类艺术的隐喻是不清楚的,它只是重复了众所周知的。

文献展更吸引人的部分是对拒绝一切阐释的形式的呈现。譬如特亚·德尤德亚兹(Thea Djordjaze)别致的物品集成,特里夏·多奈丽(Trischa Donnelly)的抽象影片中让人眩晕的形式舞蹈。来自兴都库什地区有4000年历史的大夏古国公主的一组小雕塑,人们并不清楚这是玩具还是有宗教意涵的东西。和这些强调现实性的东西形成震撼对比的是拉比·姆罗(Rabih Mroue)制作的叙利亚示威者被射杀前拍摄的手机电影。

 

不可逾越的遥远

 

     13届文献展有着比图解策展人被广为诟病的故弄玄虚的万物有灵丰富地多的内容,它值得看在于它坚决地改写了经典现代主义的标准和用已被遗忘的画家扩展了这一标准,如上世纪20年代加拿大女画家埃米莉·可儿(Emily Carr)的表现主义半抽象画和那拉莉·马拉尼(Nalani Malani)的影子戏。它值得看还在于众多木制小展阁内所展现的当前艺术观念的宽广和困扰。如加雷斯·莫尔(Gareth Moore),他在公园里生活了几个月,他用公园的垃圾建成了一个漂亮的“森林”。

    文献展的一部分在阿富汗举行,弗朗西斯·阿吕思(Francis Alys)把温柔的小画带到了阿富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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