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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跑跑”与“多数人的道德专制”
吴味
在汶川特大地震发生时，不顾学生安危，第一个跑出教室的都江堰光亚学校语文教师范美忠――人称“范跑跑”，被媒体发现以来，一直是舆论的热点。看了很多讨论，把“范跑跑”的行为当作本能行为。因为是本能行为，所以“范跑跑”的行为就无所谓道德不道德。其实，这是对本能行为的误解。
实际上，“范跑跑”的行为不是本能行为――即潜意识行为，而是意识行为。完全意义上的本能行为（动作）都是潜意识行为（动作），它不受意识支配的，是人的意识无法控制的。比如司机遇到突然危险时只顾自己避免危险而不顾别人的行为（动作），就是一种意识无法控制的本能行为（动作），因为生命在本能上总是优先保护自己的。所以，突然发生车祸时司机保护自己的行为――哪怕这个行为导致了别人的死亡――也是不会受到道德谴责的。但“范跑跑”的行为，仔细分析起来，却不是本能行为，或者说主要不是本能行为。在地震发生时，最开始“范跑跑”保护自己不顾学生向外跑的瞬间行为（动作）肯定是本能行为，但这种瞬间行为（几秒钟）过后，就会很快恢复意识，他会意识到教室中学生的安危，更会意识到他自己的安危，这个时候考虑不考虑学生的安危实际上直接取决于理性意识，潜意识可能还会起作用，但它的作用是隐藏在理性意识的背后。所以“范跑跑”跑出几秒钟后，就不是本能支配而是意识支配他继续只顾自己而不顾学生跑出教室的行为了，至于跑出教室后面对还在教室中的学生而无动于衷的行为，更是意识行为而不是本能行为了。而意识行为是严格受人的理性意识（包括道德意识）支配的。
也许有人（包括“范跑跑”自己）会说，“范跑跑”在逃离教室的过程中可能不一定意识到了学生安危，所以只顾自己逃跑。这种说法不一定符合心理学原理，因为既然已经恢复了意识，他强烈地意识到了自己安危的同时，不可能完全意识不到就在自己身边的学生的安危。所以，“范跑跑”的行为只能是一种强烈保护自己生命安全意识选择的结果。而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安全的理性意识的长期训练，会慢慢形成一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安全的某种程度的本能意识，这时，理性和本能高度一致，潜意识又强化了理性意识，更是容易出现“范跑跑”的行为。相反，长期舍己为人的理性意识的训练也可以弱化自我保护的生命本能（当然最原始、最深层的生命本能不可能完全改变），从而在出现危险时，更容易出现助人为乐乃至舍己为人的行为，这就是为什么在这次地震中，也出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舍己救人英雄人物的原因。但是与千千万万普通人相比，这些英雄还是极少数。其实，“范跑跑”在之后的言谈中，一直强调了他的“意识”而不是本能的“潜意识”。既然，“范跑跑”的行为主要是意识行为而不是本能行为，那就主要应该在人格意识而不是生命本能的范畴内讨论他的行为了。
我们可以说，“范跑跑”的行为就是这样一种行为：它决不“崇高”，因为它完全不是有意“舍己为人”的行为；它也决不“卑鄙”，因为它也完全不是有意“损人利己”的行为；它更不“邪恶”，因为它更不是有意“残害生命”的行为。其实像“范跑跑”这样的行为，在我们的社会里比比皆是，今天我们这么多人批评、谴责这样的行为，是因为我们都渴望崇高，而且认为作为老师也应该比其他人更崇高，这完全可以理解。但我们应该认识到，其实老师――哪怕是北京大学毕业――也是一般人，对作为一般人的老师不能有超越社会一般人的道德要求，不然就会形成社会多数人对老师少数人的“道德专制”，因为，以崇高来要求老师，那是以极少数人类杰出分子的道德水平来要求普通人，肯定是对作为普通人的老师的过高要求。而这种多数人对少数人的道德要求，大多数人是从来不管自己是否能够达到的。《世界伦理宣言》提出了四条最基本的具体的道德禁令：“不可杀人，不可偷盗，不可说谎，不可奸淫。”这是一条人性道德底线，“范跑跑”的行为道德显然在这条道德底线之上，它肯定不是邪恶和卑鄙，当然也肯定不是崇高（“范跑跑”以人性自由来为自己辩护，好像自己的行为是追求自由的“崇高”，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那其实正好属于一般人的平常水平。与一般人相比，对老师实际上我们只能增加职业道德的要求，但职业道德也不能上升到“崇高”的高度，不然同样会导致社会多数人对职业少数人（如老师）的“道德专制”，因为在职业行为中，能够达到“崇高”的仍然只能是极少数的杰出分子。
在学生生命安全保护上，到底老师的职业道德应该有怎样的要求呢？这确实是一个像“范跑跑”所说的需要明确界定和细化的问题，即需要有达成一定共识的规范。而这个规范需要在专家和社会各界广泛、深入讨论，并遵循普遍性的法律、法规制定的科学、民主原则和程序的基础上才能制定。所以，在没有明确界定和细化的老师职业道德规范的时候，对“范跑跑”的行为，我们的社会只能有道德的希望，而不能有道德的谴责――那怕是职业道德的谴责，因为这样的道德谴责就是“多数人的道德专制”。
2008年6月29日星期日于深圳
“范跑跑”与“多数人的道德专制”
吴味
在汶川特大地震发生时，不顾学生安危，第一个跑出教室的都江堰光亚学校语文教师范美忠――人称“范跑跑”，被媒体发现以来，一直是舆论的热点。看了很多讨论，把“范跑跑”的行为当作本能行为。因为是本能行为，所以“范跑跑”的行为就无所谓道德不道德。其实，这是对本能行为的误解。
实际上，“范跑跑”的行为不是本能行为――即潜意识行为，而是意识行为。完全意义上的本能行为（动作）都是潜意识行为（动作），它不受意识支配的，是人的意识无法控制的。比如司机遇到突然危险时只顾自己避免危险而不顾别人的行为（动作），就是一种意识无法控制的本能行为（动作），因为生命在本能上总是优先保护自己的。所以，突然发生车祸时司机保护自己的行为――哪怕这个行为导致了别人的死亡――也是不会受到道德谴责的。但“范跑跑”的行为，仔细分析起来，却不是本能行为，或者说主要不是本能行为。在地震发生时，最开始“范跑跑”保护自己不顾学生向外跑的瞬间行为（动作）肯定是本能行为，但这种瞬间行为（几秒钟）过后，就会很快恢复意识，他会意识到教室中学生的安危，更会意识到他自己的安危，这个时候考虑不考虑学生的安危实际上直接取决于理性意识，潜意识可能还会起作用，但它的作用是隐藏在理性意识的背后。所以“范跑跑”跑出几秒钟后，就不是本能支配而是意识支配他继续只顾自己而不顾学生跑出教室的行为了，至于跑出教室后面对还在教室中的学生而无动于衷的行为，更是意识行为而不是本能行为了。而意识行为是严格受人的理性意识（包括道德意识）支配的。
也许有人（包括“范跑跑”自己）会说，“范跑跑”在逃离教室的过程中可能不一定意识到了学生安危，所以只顾自己逃跑。这种说法不一定符合心理学原理，因为既然已经恢复了意识，他强烈地意识到了自己安危的同时，不可能完全意识不到就在自己身边的学生的安危。所以，“范跑跑”的行为只能是一种强烈保护自己生命安全意识选择的结果。而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安全的理性意识的长期训练，会慢慢形成一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安全的某种程度的本能意识，这时，理性和本能高度一致，潜意识又强化了理性意识，更是容易出现“范跑跑”的行为。相反，长期舍己为人的理性意识的训练也可以弱化自我保护的生命本能（当然最原始、最深层的生命本能不可能完全改变），从而在出现危险时，更容易出现助人为乐乃至舍己为人的行为，这就是为什么在这次地震中，也出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舍己救人英雄人物的原因。但是与千千万万普通人相比，这些英雄还是极少数。其实，“范跑跑”在之后的言谈中，一直强调了他的“意识”而不是本能的“潜意识”。既然，“范跑跑”的行为主要是意识行为而不是本能行为，那就主要应该在人格意识而不是生命本能的范畴内讨论他的行为了。
我们可以说，“范跑跑”的行为就是这样一种行为：它决不“崇高”，因为它完全不是有意“舍己为人”的行为；它也决不“卑鄙”，因为它也完全不是有意“损人利己”的行为；它更不“邪恶”，因为它更不是有意“残害生命”的行为。其实像“范跑跑”这样的行为，在我们的社会里比比皆是，今天我们这么多人批评、谴责这样的行为，是因为我们都渴望崇高，而且认为作为老师也应该比其他人更崇高，这完全可以理解。但我们应该认识到，其实老师――哪怕是北京大学毕业――也是一般人，对作为一般人的老师不能有超越社会一般人的道德要求，不然就会形成社会多数人对老师少数人的“道德专制”，因为，以崇高来要求老师，那是以极少数人类杰出分子的道德水平来要求普通人，肯定是对作为普通人的老师的过高要求。而这种多数人对少数人的道德要求，大多数人是从来不管自己是否能够达到的。《世界伦理宣言》提出了四条最基本的具体的道德禁令：“不可杀人，不可偷盗，不可说谎，不可奸淫。”这是一条人性道德底线，“范跑跑”的行为道德显然在这条道德底线之上，它肯定不是邪恶和卑鄙，当然也肯定不是崇高（“范跑跑”以人性自由来为自己辩护，好像自己的行为是追求自由的“崇高”，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那其实正好属于一般人的平常水平。与一般人相比，对老师实际上我们只能增加职业道德的要求，但职业道德也不能上升到“崇高”的高度，不然同样会导致社会多数人对职业少数人（如老师）的“道德专制”，因为在职业行为中，能够达到“崇高”的仍然只能是极少数的杰出分子。
在学生生命安全保护上，到底老师的职业道德应该有怎样的要求呢？这确实是一个像“范跑跑”所说的需要明确界定和细化的问题，即需要有达成一定共识的规范。而这个规范需要在专家和社会各界广泛、深入讨论，并遵循普遍性的法律、法规制定的科学、民主原则和程序的基础上才能制定。所以，在没有明确界定和细化的老师职业道德规范的时候，对“范跑跑”的行为，我们的社会只能有道德的希望，而不能有道德的谴责――那怕是职业道德的谴责，因为这样的道德谴责就是“多数人的道德专制”。
2008年6月29日星期日于深圳
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