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监狱之后的生活重思——谈广州影像三年展2021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160   最后更新:2021/05/31 22:58:38 by babyqueen
[楼主] 开平方根 2021-05-31 22:58:38

来源:ArtReview Asia  文:Nadia Beard


艺术家阿丽娅·阿里的最新视频装置《红星》(The Red Star)意在探讨流离失所者的文化如何可能启发一种替代性的未来。《红星》是艺术家纵观殖民历史和也门现况之后将目光转向隐微视觉创作的尝试,同时亦反映出艺术家对建构一种“共享的文化身份”的愿景。


艺术家阿丽娅·阿里的母亲是波斯尼亚人,父亲是移居美国的也门人。这让阿里对涉及离散社群的问题格外关注:当人们与生产其(文化)遗产的国家或民族实际分离时,将如何对这种遗产进行理解与认同?这个问题在也门显得尤为紧迫。“当土地都被抹除时,也门被置于何处?”去年夏天,阿丽娅·阿里在与我的Skype对话中这样问道。根据联合国2019年的人道主义报告,也门是全球范围内人为制造的人道主义危机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持续内战、由美国支持的沙特轰炸行动、食品和药品封锁、肆虐的霍乱和广泛饥荒都使煎熬中的民众愈加逼近死亡。但是在我们的集体想象中,这些危机和暴行却鲜有出现。我们可能很难想象一个不一样的、也门的未来——而这正是阿丽娅·阿里的新近作品《红星》(2020)的着眼点。

阿丽娅·阿里,《红星》(The Red Star),2020
本顿美术馆(Benton Museum of Art),克莱蒙特
摄影:Ian Byers-Gambers
图片致谢艺术家及Peter Sillem画廊(法兰克福)

这个13分钟的视频装置以迷幻的多媒体视象呈现了为也门人所熟悉的当代图景。它将传统也门舞蹈的镜头、萨那老城的后街、活泼的乌德琴声汇集在一起,同时也借鉴了其他历史资料,将档案片段、神话和故事加以编织,试图处理这个国家的未来问题。在引人注目的荧光数字背景下,我们看到一只活蜘蛛在蛛网上移动,同时阿里以英语和阿拉伯语讲述着比尔基斯女王(Queen Bilqis,也即示巴女王)的传说。

阿丽娅·阿里,《马哈贾尔》(Mahjar),视频,14分钟,2020-22
图片致谢艺术家及Peter Sillem画廊(法兰克福)


与圣经版本中记录的版本——示巴女王比尔基斯穿越阿拉伯向以色列国王所罗门赠送厚礼——相反,在也门版本的故事中,所罗门被允许穿越大陆与女王会面,条件是他要为比尔基斯带来一份与女王权力相匹配的礼物。他的礼物就是红星。在阿里的作品中,从1997年火星考察资料中收集的声音伴随着CNN对三个也门人在同年起诉NASA入侵该星球(红星)的新闻报道,理由是他们认为自己的国家已经“拥有”火星3000年。视频接近尾声时,我们听到一位乘船去往美国的也门难民讲述着自己离开也门时所见的最后景象。


阿里的波斯尼亚亲属在1995年波斯尼亚种族灭绝期间被迫逃离。一些与她更亲近的家人留在了也门,而在2014年内战开始前离开也门的人们却无法返回。“是什么造就了也门人?”阿里在我们的另一次采访中问道。从夏天到秋天,在疫情不断恶化、美国政治泥足不前的局面下,阿里和我有过几次Skype通话——围绕着“想象一个不同的世界”,我们讨论了她的艺术和身份构想。

阿丽娅·阿里,《马哈贾尔》(Mahjar),视频,14分钟,2020-22

图片致谢艺术家及Peter Sillem画廊(法兰克福)


流散国外的也门人正面临祖国大部分地区正在被摧毁的惨况。阿里认为,人们必须关注其共同遗产在物质层面以外的意义,从而构建一种“也门身份”。“与散居国外的也门人交谈时,我意识到小时候听过的红星的故事是我们所共有的。我们需要这种共识性的事物来凝聚彼此。”


如果说殖民主义对抹杀非洲历史的企图导向了非洲未来主义(Afrofuturism),那么阿丽娅·阿里的《红星》可以被视作一种也门未来主义(Yemeni-futurism):目前,现实被一种压迫性力量所支配;任何关于未来的想法都必须在剔除这些因素的前提下展开。这是一种区别于阿拉伯未来主义滤镜的未来主义;阿里说,阿拉伯未来主义将整个阿拉伯地区的文化和社区生活的特殊性夷平了。“在非洲未来主义中,Sun Ra(爵士诗人、非洲未来主义先驱)甚至开始思考另一个星球。对他而言,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包袱使得散居在外的非洲人后裔没有更多空间或潜力来想象自身。因为创伤而有点气馁的人们可能会自问还能在哪里看到自己。”

阿丽娅·阿里,《冲突比和平更有益》(Conflict Is More Profitable Than Peace),视频,22分钟,2019
图片致谢艺术家及Peter Sillem画廊(法兰克福)


“欢乐的阿拉伯——它以丰饶的土地而闻名;这里出产建筑、珠宝、纺织、盐、咖啡、蜂蜜、乳香、没药……”伴随着叙述者阿里在视频中的解说,一只蜘蛛从网上垂下。阿里说,这只蜘蛛是《古兰经》中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的化身;它曾在先知避难的山洞门上织了一张网,从暴徒手中救了他——因为追捕先知的人猜测,没有人能够在进入山洞时保持蛛网完整。我们据此了解了比尔基斯女王接受所罗门王礼物的灾难性后果:“红星”使得有组织的宗教在整个阿拉伯半岛发展,而也门人认为这加速了也门人民被外国侵略者所征服的进程。

阿丽娅·阿里,《冲突比和平更有益》(Conflict Is More Profitable Than Peace),视频,22分钟,2019
图片致谢艺术家及Peter Sillem画廊(法兰克福)


如果忽略美国和沙特阿拉伯的参与,对今日也门之困的评估就不可能完整。在视频中,阿里·阿丽娅微妙地透露了美国和沙特阿拉伯一贯的压迫性存在——美国国歌的片段、美国博物馆展出的也门文物的照片、镜头里萨那老城上空爆炸的烟火皆是例证。在阿里2018年的一部早期视频装置中,艺术家拍摄了自己站在国会山上宣读在战争中丧生的也门人名字的情景。这段17分钟的视频制作于美国参议院就是否停止向沙特阿拉伯供应武器进行投票之时,视频使了用照片拼接,并以沙特领导的空袭导致的达海安(Dhahyan)一辆巴士上至少26名儿童被炸死的事件作为开头。阿里说:“我想说出受害者的名字,也想说出罪魁祸首的名字——武器制造公司、说客。”与此相反,《红星》却没有明确地提及也门侵略者所犯的罪行。这里有一种挑衅性的自决主义——阿里认识到外部势力对也门的塑造,但仅仅间接地对它们加以呈现,以此为表现也门文化中尊严与欢乐的历史元素留出空间。

阿丽娅·阿里,《马哈贾尔》(Mahjar),视频,14分钟,2020-22
图片致谢艺术家及Peter Sillem画廊(法兰克福)


当语言的遮蔽与阐明并行,这样的处理或许有其必要性。“伊拉克战争期间的语言是完全为宣传服务的。”阿里说,“我在成长历程中亲眼看到语言如何同相机、翻译一起被用作武器来对付‘文化’;如果你在谷歌中输入‘madrassa’(罗马字母),跳出的结果常常是恐怖分子的集中营,但这是我们对‘学校’的唯一称呼。”与9·11事件后身在美国的许多穆斯林和阿拉伯人一样,阿里的移民家庭感受到了新近加强的伊斯兰恐惧症(Islamophobia);袭击发生两周后,她父亲就被非法解雇。阿里与父亲停止了在家中以阿拉伯语进行日常交流。为了成为美国人,这个家庭被迫切断了与过去的联系。


“我想为也门人做一件作品.....这或许会让他们想到‘原来我们来自有着美好应许之处,而我们现在的生活只是殖民者的投射。’”阿里说。作为一个面临消亡的族群,或许也门仍然可以有一个未来——它不应由外部压迫而生,而将由生活其间的人必将实现的意愿所塑造。

阿丽娅·阿里的视频作品《马哈贾尔》(مهجر // Mahjar)可于6月10日之前在ArtReview官网(https://artreview.com/art-lovers-movie-club-alia-ali-mahjar/)观看。


编译/任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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