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ula 对谈|户尔空间创始人 花笑婵
发起人:橡皮擦  回复数:0   浏览数:1232   最后更新:2020/09/03 17:12:32 by 橡皮擦
[楼主] 动次大次动次大次 2020-09-03 17:12:32

来源:TANC艺术新闻中文版


广州设计之都项目的工地现场,图片来源:TANC

假如站在广东时代美术馆展厅外的平台向外俯瞰,广州设计之都项目的工地现场仍在开工建设中,仿佛画面的肌理在不断变化。此时美术馆中正在展出的是“格物致知。或一则关于喷泉、地砖、锡、银币、石头、贝壳、窗帘及人的故事”,自1月闭馆后开幕的首个展览,一个以“物”为主角的群展。

“格物致知”展览现场中王思顺作品,均为艺术家有意识收集的自然产物


2020年的夏天即将结束,无论是人工智能、分子生物学等科技前沿对于人类认知极限的不断突破,还是气候变化、细胞变异等给人类带来的生存危机和伦理困境,重新审视自己与周围物的关系,从未像现在这样紧迫过。
“在面向对象的本体论看来,思想的真正危险不是相对主义,而是理想主义,因此治疗我们痛苦的最好方法不是真理/知识,而是现实。现实是我们各种各样的船只永远触及的岩石,因此,无论它多么难以捉摸,我们都必须承认和尊重它。”写下《面向对象本体论》(Object-Oriented Philosophy)一书的作者格雷厄姆·哈曼(Graham Harman)在序言中提到随着该书的写作接近尾声,2016年11月8日,美国选民选出了丑闻缠身的商人、真人秀明星唐纳德·J·特朗普作为他们的下一任总统。而今,美国再次面临大选,8月27日,在美国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特朗普正式接受共和党2020大选总统候选人提名。

格雷厄姆·哈曼(Graham Harman)的《面向对象本体论》(Object-Oriented Philosophy)


尽管哈曼更倾向将自己与新左派政治物质主义联系在一起,称自己对物的关注为“非物质主义”(Immaterialism),试图与“新物质主义”(New Materialism)进行区分,但学术界依然将他的理论纳入这个统称人文社科领域“所有重新思考人与物质世界关系的新话语”中,原因在于他同样强调物的“客观性、本体性和物质性”。

“人类的痕迹已经渗透到方方面面了,所以我希望在这个展览里,以物为绝对的主角去探讨事物之间及背后的网络对其流动性的影响,其中的一些部分就会涉及到新物质主义。”策展人谭悦对《艺术新闻/中文版》说。


锡、石灰的旅行

从原始矿物材料到产品的循环


2018年,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人员受矿业公司的委托,发布了一项清单,预测受新科技(自动汽车、先进机器人、可再生能源、储能、先进计算和物联网等)影响而需求快速增长的金属类别。锡作为受影响最大的金属名列前茅。而全球锡供应量的近三分之一是从印度尼西亚西部群岛的两个岛屿——邦加岛和勿里洞岛开采的。与中国开采的锡用于国内不同,印尼的锡是在全世界范围内流通,也因被应用在电子设备和数字屏幕中,而与每一个人发生联系。

里亚尔·里扎尔迪,《锡石》,2019

艺术家里亚尔·里扎尔迪正是从探索邦加岛锡矿的历史开始,进而关注锡价值的构建,作品《锡石》展现了锡矿从开采历史到当代应用的过程,而艺术家通过研究社区、政治与开采之间的矛盾,以及锡与现代科技、劳动力之间的复杂缠绕关系。“一块锡矿从邦加岛土地中开采大约需要21分钟,这些原石在经过分拣提纯后,生产成质软有延展性且化学性质稳定的金属原材料,运输至亚洲各地的电子配件工厂。……而PT.Timah公司开采制造一部iphone 5所需要的锡只需0分0秒9帧。”

里亚尔·里扎尔迪,《锡石》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

2019年,全球智能手机的生产总量为十四亿,这意味着会有近十亿部旧手机被淘汰。仅中国,预计2020年将会有约四千万吨的手机因电子产品的急速迭代而被抛弃。这些混合着来自刚果的钴、印度尼西亚的锡和铜、卢旺达的钽以及更多第三世界的稀有金属的电子废品,进入新一轮的经济循环。然而,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经济成本开发合理的回收系统,显然不符合现行以效率优先的经济逻辑,企业更愿意选择价廉物美的新矿,因此,绝大部分的电子废品被深埋地底,融入河流,改变地貌,并以毒素的形式进入人的身体。

俊·玛米,《山》,2018

俊·玛米,《爆炸》,2018

同样面对着大型现代化矿业开采所追逐的资本主义信仰,俊·玛米的纪录片《呼吸之间,无物静止》则关注于越南北部河南省山区芒族原住民的万物有灵宇宙观在当地石灰矿开采造成的生态破坏,而这一研究可以追溯到2014年,在他的镜头之下,交织出现的是矿物开采在地表留下沟壑,湖泊河流与石灰发生化学反应凝结成固态,粉尘被吸入人与动物的肺部等。


银币与螺
货币与价值的变迁


程新皓的作品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ANC


中国艺术家程新皓的作品在现场以影像和档案并置的形式出现,艺术家自2013年进入莽人聚居区域,开展长期艺术项目“陌生地形”。约五千人口的“未被识别”的族群——莽人所居住的地方位于河南省往北,穿越越南与中国的边境线,云南省金平苗族瑶族傣族自治县,这个由三个国家民族政策认可的少数族裔命名的地方行政区中仍保持着迁徙、游耕、烧荒、狩猎等生活方式。而本次的新委任项目围绕着莽人习俗中一件特殊银币展开。被莽人应用在婚庆习俗当中的,法国殖民者在印度支那半岛发行的货币,早已不再被官方认可的货币被作为礼物由男方赠予女方,融合了财产、契约、交换与祈福的意涵,在族群内部不断交换。这枚被莽人称为“老钱”的银币,逃逸于国家统治之外,被赋予了一套另类的价值体系与流通法则。

谭婧,《螺仙的消失》,2020


回溯过往,贝壳往往被视为货币的前身。谭婧将目光投向了螺。她发现欧洲贵族们对珍奇柜中螺的迷恋,实则是将动物身上的自然物质转化成权力与财富的象征。从自然界中发现、掠夺到收藏展示的过程,与一系列与螺相关的神话母题不谋而合,中国的民间故事《田螺姑娘》被谭婧重新解构,通过想象,将自然、非人动物、被指殖民者、女性以及所有父权结构下被压迫的共同体所引发出的一系列新母题纳入进新的叙事当中。人类对自然的夺和占有,其背后都指向权力与欲望的根基。

娜布其,《喷泉:夜晚花园》,2020

每个走入展厅的人,目光都会被娜布其的《喷泉:夜晚花园》那鲜艳的颜色所吸引。人工喷泉作为人类最早的城市基础设施工程之一,在征服自然与改造自然的同时,作为具体公共设施和城市规划也被看作国家的实体表现;同时,还作为市民身体集结的场所,规训着人们对于公共空间的认知,成为管理人民日常生活的必要手段。

娜布其的另一件作品《持疑的场所——包围和放射的形状》

而娜布其的另一件作品《持疑的场所——包围和放射的形状》同样与城市公共设施相关,犹如古罗马斗兽场的雕塑让人不由得联想着基础设施的先进程度是如何普遍被视为国家现代化程度的指标。

安德里亚斯·普罗加希,《材料图书馆》及局部,2020


就如俊·玛米作品中开采的石灰会被进一步加工成水泥或其他现代建筑材料,以满足高速的经济发展与城市扩张需求。无数城市设施的基础是地砖,安德里亚斯·普罗加希的《材料图书馆》,其材料来自各建筑事务所的材料样板库,“佛山”、“芳村”等标签完整地保留在作品中,暗示着这些材料在人力、气候、经济与文化动因之下,是如何被研发、生产、运输、挑选并逐渐形成了我们如今的城市面貌。

盖伊·班纳尔,《偷窃之美》,2009

城市宛如一个容器,为当下的消费和人们的未来提供了场域。有趣的是盖伊·班纳尔在《偷窃之美》中以戏剧性的影像,通过孩子之口发出了关于消费的宣言。他在世界各地的宜家商场,偷偷地拍下一出家庭情景剧。通过小儿子在学校偷窃被抓,父亲教导儿子什么是私人财产,将导向对家庭内部权力结构的讨论通过诙谐幽默的对话道来。对班纳尔而言,私人财产已经不是构成家庭的关键,家庭作为社会的基本经济单元,必须依附于更大的经济系统,无异于寄居在宜家标准化产品打造的模范样板间中。而人在支配财产的同时也正受其支配。
在本次展览中,关于物的生命力在很多作品中被提及。无论回溯历史,还是畅想未来,作为对物质保持强烈兴趣的艺术生产活动,同样面对技术加速与全球新自由主义主导的双重压力。物之流动,展现出的是人类在现代性及发展进程中的行为取向,展览所尝试的,并非孤立去看待某一件具体的物,而是将其置身于动态变化的关系网络中,重思价值的意义。(采访、撰文/孟宪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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