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摘选】《艺术界》霍华德·贝克尔(著)
发起人:之乎者也  回复数:0   浏览数:2681   最后更新:2014/12/23 16:24:13 by 之乎者也
[楼主] 蜡笔头 2014-12-23 16:24:13

来源:289艺术 文:钱倩 图: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


“截面”系列展厅,名作被混杂在一起,挂在置于展厅中央的墙上。


2014年12月20日,旅德艺术家刘广云个展“安全距离”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开幕。展览涵盖了艺术家三个系列的作品:“截面”、“弹道”和“轮回”。刘广云在东、西方间游走生活二十余年,在对自我文化身份的质疑中,引出对美术史、对认知与结论之间的因果关系三重质疑。三个系列虽然是艺术家不同时期的作品,却有同一个线索:弹孔。刘广云用这种看似暴力的方式,把东、西方艺术史串联在了一起。展览将持续到2015年1月20日。


1攻击的无知



在展览的开幕式上,刘广云邀请了两位特警过来。他们对艺术、对此次展览一无所知,却在展览上发现熟悉的、藏于作品背面的一个个30x30厘米的靶子,靶上的弹孔,是他们特警队射击留下的。


“截面”系列的十余件作品被挂在同一面墙上,画面来自于艺术史上的名作: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宋徽宗作《瑞鹤图》、马奈的《斗牛士之死》、杜尚的《泉》……刘广云将它们仿制在铝板上。这些艺术史中的名作,在“截面”系列中却拼成了个大杂烩。它们被挂在一面墙上,没有太多逻辑关联,摆放方式也无规律可循。墙体挖了几个大洞,墙上挂的每件画作都是由若干30x30厘米的方形铝板组成,每块铝板的背面都有一个靶心,刘广云邀请特警们对其进行射击。

刘广云 《截面-瑞鹤图1》120×180cm 综合材料 2014年


不同画作的方形铝板被打乱顺序、混在一起,几十块重叠,排在射击者面前。射击者只看到靶心,却看不到另一面自己攻击的内容。在这组作品里,重要的不是画,而是刘广云设下的局。他以精心安排的无知的攻击,反应普遍的批评和攻击行为:“我们在批评文化、政治和社会现象,往往只看到其中一个局部。现在的人结论下得太快了,很多都是狭隘环境的一种偏见。”攻击意识和认知局限的差异被作品调侃、放大。


往远了说,在刑法上,意识和行为的因果联系是规定罪刑的标准。无知的射击,如果产生任何后果,这种行为将会被认定为过失。认知总是不完全的,偏见无法避免。妄下结论的社会,将是个充满“过失”的社会。


作品呈现的冲击力不亚于仿制的名作本身,尤其对于枪击达明赫斯特的《献给上帝之爱》来说。原作是在白金骷髅头骨上镶嵌了8601颗钻石,在刘广云的《截面——献给上帝之爱》中,钻石和弹孔产生奇妙的和谐感,好像自始至终,《献给上帝之爱》就应是弹孔密布的。“批评不总是残酷的,攻击不总是恶意的,会带来美的效果。”刘广云说,他在暴力中找美感。“刘广云的工作方式简单暴力中有一种特殊的诗意和勇气。”独立策展人李振华评价道。

刘广云《截面——献给上帝之爱》


2“谁要说他女朋友长得像蒙娜丽莎,我觉得他不成功。”



枪击东、西方名作,是刘广云在质疑人们结论的完整性,放在艺术里,尤其指对艺术史的态度。枪击“蒙娜丽莎”,则是因为他觉得蒙娜丽莎不好看。


“谁要说他女朋友长的像蒙娜丽莎,我觉得他不成功。都说蒙娜丽莎是美的化身、有永恒的微笑,我就看不出好看来。”

刘广云《轮回——蒙娜•丽莎》


在刘广云那里,个人的观看审美和艺术史体系有了出入。这和很多亲去卢浮宫看《蒙娜丽莎》的观众们的经历相似:与期待相反的是,《蒙娜丽莎》小小一张,躲在卢浮宫一个角落。


艺术家在作品中表明他的疑惑,应该从自己的角度,还是美术史的角度观看?如果不能脱离美术史来观看,那么美术史是如何形成的?这种形成是否必然?枪击“蒙娜丽莎”之余,刘广云又枪击了一幅幅变为版画的“玛丽莲•梦露”。为什么她会从一个偶像明星到被安迪•沃霍尔变成波普的符号?为什么安迪会在艺术史上如此重要?这之中又有必然性吗?


艺术家看到的答案更多是偶然,但在偶然中,利益团体的意向变成了推动力量。“文化走势在背后有很多内容。安迪之后尤其严重。动因有文化的、资本的、政治的。很多东西没有必然性,但它出现了。人的动机和目的在背后推动。艺术是纯艺术吗?”刘广云又举出话语权的问题,毫无疑问,话语权是引导美术史的风向标。那么它从何而来?权利是否又捆绑了他者?


刘广云想通过弹孔表现作品的攻击性、质疑性和调侃性。质疑人类认知的常态,却不等于他没有立场,正如王尔德说:“质疑是信念的开端。”(Skepticism is the beginning of Faith.)

刘广云《轮回——玛丽莲•梦露》


3弹孔,9毫米口径



看着这些布满弹孔的作品,熟悉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人们无法不想到1989年“中国现代艺术展”上的那一次枪击。艺术家肖鲁在人潮涌至的展览上,掏出手枪,对自己的作品《对话》开了一枪。那一枪吓得展览现场观众做鸟兽散,却也在那特殊年代中国当代艺术的混沌里,驱散了一些迷雾。


刘广云是否对其有所指涉?在他看来,1989年的枪击更是一个事件,是偶发的。而对他自己,枪一直是他最爱的玩物,把它引入作品,只是观念转换、早晚的问题。“我从小就喜欢枪。”刘广云直白地说,“小时候我家在黄河旁边,河水冲走了堤岸上的沙,只剩下胶泥,那是种很粘、很容易塑形的泥。我用它做枪,一做就是一排,刷上墨,看起来和真的一模一样。”在中国时,他只能收集玩具手枪、气枪,直到出了国,才开始合法持枪。

刘广云《弹道系列》25×35cm 2012年


展厅二的“弹道”系列是他枪击产生的第一个作品。三枪贯穿了一本他80年代购买的《新德汉词典》,留下三个9毫米直径的孔。枪击后词典被拆分,以页码顺序单独展出每一张纸,共700多件;其间还夹杂了同时被击穿的艺术家私人文件资料复印品、第一份护照的照片、签证照、银行卡、医疗卡……


《新德汉词典》陪伴艺术家20多年,他再把20多年来两国游走的记忆碎片夹杂其中,用意是明显的。子弹像一句尖锐的质疑,穿过了人们普遍对文化差异的成见,和艺术家个人在不同文化间游走的自我迷失。刘广云举了个很简单的例子。在他出国前,所有人都说他一开始会无法适应,过三五年就好了。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他在初期满怀憧憬,学习西方文化,可经过这漫长的过程,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的,是一道横亘于文化间的墙。这堵墙根深蒂固、立于文化的核心。“文字是通往世界的桥梁。”刘广云枪击字典,对这句口号提出质疑。“文字并不是文化。”

刘广云《弹道系列》被刘广云三枪击穿的《新德汉词典》(1985年版)


意识到了这面墙,刘广云才愈加发觉,自己骨子里还是中国的。但这种中国是二十年前的“中国”:回到老家济南,他说着地道的老济南话——这么多年来,济南方言也“洋化”了。与西方的距离之不可破,与中国的距离之不可追回,刘广云站在其间,像个文化上的孤儿。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