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GEO视界微信

知道艺术家华韡华，还是因为他在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展览开幕式上实施的“苍蝇帝国”行为艺术。这回，他又用“热情”来拥抱社会。

从2014年5月8日起，艺术家华韡华在黑桥进行了四周的趴活项目，大多数乘客是中低端、贫困线以下的人群。他用摄像机“野性”地记录了乘客们在车上的真实状态。用他的话说：“视频已经赤裸裸地直观表达出一种现实社会的流脉。”

在黑桥不打黑车可能是件天理不容的事儿。我坐着华韡华拉活的菲亚特汽车，看见路边的黑车帮，脱口而出：“你强行在这趴活，没事啊？”“他们没搭理我，这也出乎我的意料。其实开黑车的人都以息事宁人为准则，没意思。”

朝九晚五的工作太久了，采访的目的也变得特别明确，但这次的“趴活”作品凿凿实实地激发了我跨聊的兴致，让我下意识地问了问关于用趴活这个项目去做艺术的事儿。

“把它冠名为项目是因为现在流行用“项目”这个词儿，感觉自己有种与生俱来的气质。自己穷得跟孙子一样，还搞得自己像个房地产商似的。”华韡华回答道。“我长年生活在五环外，基本就是城乡结合部，工作室附近大部分是外来人口。在平时的生活接触中，不管是我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们的生活状态——不论是情感还是语言表达，在我看来简单直接，没有那么多的做作和装腔作势。我就想表达一个低端层面，在生存底线上挣扎人群内心的状况、处理问题的办法，以及思考问题的方式。所以我在车上装了一个隐蔽的摄像机，记录他们这种原生态的语言和情感表达。”

“乘客都不知道被录像？这个视频要在媒体上传播不是等于隐私被曝光了？这跟艺术是不是有点冲突？”我劈里啪啦地问了一堆问题。

“很少的几个朋友知道我在做这个事儿，大部分的乘客都不知道我在录像。这个从现行法律上来讲应该是属于侵犯别人隐私的。但这个法律我作为一个成年人没有投票啊，所以就不用管它了。从艺术上讲我不知道。”

黑桥是个让你一准会迷路的地方，幸亏华韡华去接了我，要不然我今天到不了。这儿不像草场地的工作室那么奢侈，简单干净，更有自由随意的味儿，大门也很适合我这种体形硕大的人闯入。在经受骄阳酷暑、舟车疲惫之后，我刚想定定神，就看见了凉风飕飕的工作室里的猫狗大战（华伟华养了一只被剃光毛的萨摩耶犬“雷电”和一只常期备战的波斯猫“白狐”），无谓地阻拦直接把我的累瘫状态耗费成自然high。对于我，这儿是个古灵精怪的磁场。

“趴活”视频我已经单独或和同事浏览了不知道多少遍，我想华韡华更是，但我俩还是完完整整地又把“趴活”项目看了一遍。我好奇地问：“口贩子，妓女，嫖客，同性恋，他们怎么在你面前表现得这么纯粹啊？”

华韡华乐了，说：“这个生活群体的人警戒性相对偏低，而且在他们眼里，一个人都混到开黑车了，他的生活得糟糕到什么程度，他的社会层面得应该多低啊。所以，大部分坐黑车的人在黑车司机面前有很强的优越感，不用我刻意问什么，他们就能够本色出演，甚至超常发挥。在我看来，他们显得很纯粹。”

“其实这个事儿对我的神经是一种刺痛。生存在贫困线以下的人群大多是来淘金的，年轻人，老年人，小孩，什么人都有。他们的生活窘迫是有根源的，思维方式、教育程度、家庭背景还有社会关系网，他们什么都没有，就靠一个鲜活的生命，靠着自己大脑有限的知识，努力拼搏，改变生活状况。比如有些妓女，她们可能不具备一个让生活变得更好的综合思维，但在追求物质虚荣的路上，她们必须这么办。”

聊天的过程中，“雷电”一直在我腿边上转悠，让我感觉在夏天穿了一条毛裤，而且他的口水甩了我一腿，叫我分心。华韡华继续说：“这个老吹自己经常坐飞机来办事的哥们挺认真挺可笑的。听他口音是唐山人，他的单口相声能剪成一部20多分钟的片子。我一句话没说，就听他在那嘚啵。”

哈！我专注地盯着视频接茬问道：“这话说得挺好的。很牛逼的事情是需要你真牛逼，你牛逼没到那个份上为了追求简洁而简洁，那就是傻逼事儿了。那你怎么看中国的艺术？”

“我不知道中国的艺术是什么样的，从业人员太多，门类也太繁杂，而且我还听说山头很多，事儿太复杂了想着都累，我也不想去知道。我在干我喜欢干的、好玩儿的、可乐儿的事儿，干没干好我都偷着乐儿。就像这个项目，它的执行过程是不完美的，策划的故事都没发生，但我觉得最后这个视频还是挺像样的。”没错，不管怎么样，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始终不是件坏事儿，起码是坦荡荡地对待自己。

8分47秒的“趴活”影像播放完了，我发现中国直接的人挺多，但我更觉得自己活得还挺好。不是因为我生活得特别有质感，而是看完这个短片，感觉我的世界在上浮。

《趴活》：

http://v.ifeng.com/vblog/dv/201407/04692fb0-7dea-79e7-912e-510eed436956.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