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与实验影像的跨界交会:关于台湾国际纪录片双年展
发起人:橡皮擦  回复数:0   浏览数:2035   最后更新:2012/10/31 13:11:41 by 橡皮擦
[楼主] 小白小白 2012-10-31 13:11:41

来源:艺讯中国 

 

林天苗与作品,在北京的工作室

 

我来到林天苗在北京的工作室,电力工具的呜呜声不绝如缕,一种有序的混乱遍及院落。林天苗过去17年来的作品正被逐个包装,将运往纽约,助阵她在美国的首个美术馆回顾展——于9月7日至明年1月27日在亚洲协会美术馆(Asia Society Museum)进行。结构各异的木箱处处,包装完成的被归置一旁,入钉封存,箱外都附着其中作品的照片。 

在木箱的囹圄中观看林天苗的作品是不妥的。她的作品充满感性的力量,刺激触觉,鲜活欲出,经过数周的手工制作,出落凡俗的焦点与张力映现其中。有些显露出裸女的形象,缭绕的丝线与头发自其中迸发,有如纤细的瀑流。有些是人造的骨骼和器具,由多层丝线裹缠,似含苞的恋物。还有些如变异世界中居民的服裳。许多常与录像和声音一同作为大型装置作品的构成元素,这些装置作品需要特殊的空间,使观者能恰切地体验其致。其状纷繁,在观念上却拥有明显的一脉,以手工为基础,根植于林天苗最核心的行动:缠绕。

 

 

在机器开始它的工作之前,那些棉线并非绕于线轴,而是呈一束束的状貌,需要以手工将其缠作线团,创作方可开始。天苗从她母亲那里习得此番手法,她的母亲亦是从他人处习得。看似简单之技,做来却须一丝不苟:只有将这些线绕得适宜,待使用时方可解得流畅,正所谓“解线尽依缠线法”。每个线团都凝聚着昔时耗费的劳动,并指向将来的劳动。自天苗初为艺术家以来,线团就作为核心元素,是她的作品所需的无尽凝神之象征。 

一种纯粹的耐心,使作品完成,也成为作品的力量之基础。英籍策展人、艺评家凯伦·史密斯(Karen Smith)常撰写有关林天苗的文字,在一篇2003年的评论中,她指出“这令人惊叹的心血之作,产生如催眠术般的效果”。天苗首个公开展示的作品,是1995年在北京家里小院的开放工作室中,使我们能点滴窥见她的创作之苦心。作品名为《缠的扩散》,整个装置的中心是一张床。2万枚缝衣针密密缝缝地刺满床垫,远看去有如受惊的野兽,毛发竖立。床的四周散落着无数等大的线团。每个线团都分出一根线,伸向床垫,穿过其中一枚缝衣针的针眼——万枚缝衣针静立自若,有如时刻待命,准备开始缝纫。在床头,透明的枕套下方,林天苗的双手缠绕线团的录像朦胧可见,连绵不绝。 

初次亮相,便见不凡,作品自身之力量如此,在回顾展中,日后作品的脉络也清晰可见,皆从其内绵延而出。或许因为当年的林天苗已然成熟(34岁),自己意欲成为怎样的艺术家,早已了然。林天苗生于1961年,80年代初在首都师范大学学习油画。她的老师之一,是如今功成名就的录像艺术家王功新。1986年,两人结婚,一起住在北京城中心的一座老四合院中。王功新仍在大学任教,林天苗则成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个体户”中的一员,在新的经济环境中开掘着各路机遇的鳞爪。夫妇两人迅速成为北京“波西米亚”风潮中的一分子,家中常有艺术家们相与往还。忆起当年曾在一天内接待过20拨艺术家朋友,天苗笑得粲然。 

1987年,夫妇俩旅居纽约。王功新作为访问学者,获得在纽约州立大学的科特兰和奥尔巴尼学院驻留一年的机会。后来两人在纽约生活近8年,在布鲁克林的威廉斯堡区的艺术家群落中租下一套公寓。王功新潜心艺术创作,林天苗则做起纺织品设计师的行当。1995年两人回到北京时,林天苗的设计生意已非常红火,供不应求。她对纺织品的理解也日益深邃,材料的视觉、触觉方面皆精到有致,脱略常人。 

我们在客厅就座,她在去往纽约的作品运输单上依次签名——29件作品被化简为尺寸、条件、重量、价值。这个家的每个细节都由林天苗和王功新亲自设计,从花园、池沼,到他们各自的大型工作室。王功新的工作室中有一个摄影棚,借此拍摄的录像作品愈发复杂精微。林天苗的工作室则是一个宽敞的空间,有窗多面,相继成行,她与助手们在其中工作,此外,还有一间独室,用来存放骨骼、器具,乃至创作所需的其他物件。 

林天苗对我说,创作时,身体的行动非常重要,能令想法纷纷浮现。她创作之前从无计划。“全在创作的过程中,一点一滴,想法渐渐清晰”。她独自开始一件作品的创作,凭直觉发现自己的做法。当做法已然明晰,她开始与一队女人一起工作——有时有30人之多,但通常在10人左右。天苗说,她感到这种协作是如此的平静。其实,艺术家与助手们在和谐中创作的感受,是她在创作中最爱的部分之一。 

从纽约回到北京,中国日常生活的变化之速令林天苗感到讶异,昔曾珍视的旧物被弃如敝屣,尽是对新事物的狂热追求。她开始纪念这些被弃之物,将它们用棉线层层缠裹。最初是用简易的家用品(比如构成1997年装置作品《缠了,再剪开》的800件家什),而后又用到报废的机器。她缠裹过旧自行车,后来,有感于城市环境的降解,她曾缠裹一棵倒下的树的枝干。 

在90年代末开始此类作品时,林天苗选用白色的棉线,使被缠裹之物带有一种幽灵般的、如在裹尸布中的形貌,比如2002年在四合院画廊“聚焦”个展中的自行车。后来,她开始引入鲜明的色彩和奢华的金丝线。2011年在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展出的四联作品《一样 金的一样》极尽华丽,将缠满金丝的人造骨骼散布在刺绣有花卉和骸骨的金色表面,骨间轻缭的青色丝线绵绵如缕,观者如窥古墓。另一件四联作品《黄金组合》(2012)专为亚洲协会美术馆的展览创作。 

即使是在这样繁忙的一天,工作室中也弥漫着平静之意。每个人都忙着为林天苗在纽约勒隆画廊(Galerie Lelong)的首个个展(10月25日至12月8日)完成作品。迄今为止,林天苗的重要个展都发生在中国,虽说她已参加过无数亚、欧、美洲的重要群展。几位助手一丝不苟地用彩线缠裹着形貌各异的物体(比如,有的像骨头,缠裹后又如旋桨),直到一切成为木乃伊。仿佛许多魔法器物,将当下存入未来。 

工作室的旁处,一位助手独坐,静静地刺绣,制作最新的“徽章”系列。林天苗拒绝“女性艺术家”的标签,这组作品却与中国文化中女性的地位有着非常直接的联系。3年前,林天苗开始罗列能想到的所有带“女”字的中国词语,在这过程中,她列成一个清单,关于中国语言如何内在地限定女性角色。白色的缎子在巨大的不锈钢绣箍上绷得紧致,天苗用柔和的色调绣出那些词语。这些绣箍由天花板悬垂而下,自在地转动,成为装置作品《徽章》(2009)。整个作品透出一抹绝妙的荒诞,将中性的词语与侮辱性的词语并置,如同巨大的样本,在工雅的风度背后透出艺术家的一丝幽默。 

2010年在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的群展“丛林——中国当代艺术生态管窥”中,林天苗将那些词语印于金属徽章,堆积在桌上展示。开幕当天,女性观众得知这些徽章可以带走,几乎形成哄抢之势。然而,选择佩戴什么徽章是个挑战:魔女还是娼女?织女还是舞女?贞女还是神女?如今在勒隆画廊的《徽章》装置中,林天苗在中文词语之下绣入英文。 

林天苗对我说,她相信艺术是最有力量的表达方式,凭直觉创作,她会找到能够传达任何观念或感情的做法。“有时,我恐惧自己的感受枯竭,消亡。对此,我需要小心翼翼,因为我永远要清楚自己的作品源于自身的体验,真实可信。”或许,正是对真诚的执念,使林天苗不断地回到她的创作中最基础的技艺:缠与解,把握生命之线。

 

 

 

 

 

 

 

 

 

 

 

 

 

 

 

 

 

 

 

 

 

 

 

申舶良/英译中

 

《徽章》(2009)中的一件,一些巨大的绣箍绷紧白缎,绣有各种带有“女”字的词语,关乎对女性角色的成见。

 

林天苗的工作室,助手们包装《黄金组合》(2012),将运往纽约亚洲协会参展,作品的第四联在背景中。

 

作品细部,缠满金丝的人造骨骼和器具散布在刺绣有花卉和骸骨的金色面料上,有死之芳馨。

 

《这里?或那里?》(2002),与王功新合作,参与第四届上海双年展(2002-2003,上海美术馆)。作品中的9个人物被纺织品和丝线遮盖,有声音和投影相融。

 

《缠的扩散》(1995),2万枚缝衣针密密缝缝地刺满床垫,透明的枕套下方,天苗的双手缠绕线团的录像朦胧可见,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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