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阴谋:尤伦斯撤离中国大陆的前世今缘
发起人:babyqueen  回复数:0   浏览数:1170   最后更新:2011/03/23 10:54:08 by babyqueen
[楼主] wangxiaoer97 2011-03-23 10:54:08
来源:东方视觉


刘小东《郭强在自己开的KTV里》创作现场,侯孝贤在唱歌,姚宏易、刘信利等纪录片拍摄团队在旁记录
图片由刘小东工作室提供
(《郭强在自己开的KTV 里》,刘小东,2010,布上油画,140 x 150cm)

活动:侯孝贤对话刘小东
时间:2011年3月16日
地点: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正文:
主持人:我觉得我们还应该有一点掌声给我们的姚宏易导演,因为姚宏易导演在金城前后拍了差不多六个月的时间,姚宏易导演在下面。我们先在这边做一个简单的交流,刘小东老师其实和中国电影的关系非常地紧密,有很多导演都拍摄过与你有关的作品,包括张元,您有在他的电影里出现,包括王小帅的第一部片子是您主演的,贾樟柯也拍过《东》这个片子,这次和侯导的合作您有什么感受?

刘小东:侯导比较老道,所以跟他拍戏很舒服,他的团队,导演那么年轻,从来不露脸,他非常含蓄。姚宏易跟大家露个脸行吗?我觉得他们这些人的品质太好,所以我也没得说,非常舒服,有一段非常美好的经历。

主持人:侯导这次在北方的小城镇呆了一段时间,有不一样的一个体验,您是怎么把感受到的这种体验放到现在这部电影中的?

侯孝贤:其实我只能看景,看完景跟小姚讨论一下,大概什么要,什么不要。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就是拍小东画画的延伸,拍他的记忆,你拍眼见的现实去穿透他人体,其实你看到什么动人的,尤其是拍他画的对象,拍他们的生活环境,今天这个版是后边加了芦苇荡,因为芦苇荡收割的时候是要到1月的时候拍,因为芦苇荡底下是水,要到它结冰的时候拍,摆在后头,所以完整版到现在才完成。芦苇荡为什么一定要呢?有记者问我们这样一个问题,其实没有芦苇就没有金城,金城是因为金城造纸厂,就是满洲国的时候,我来到金城就感觉和台湾的糖厂是一样的,日据时代台湾很多糖厂是日本人盖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小火车,运的是甘蔗,盖的宿舍因为台湾是亚热带,所以全部是木头的,跟他们这种结构、规划非常像。所以我感觉那是特别熟悉,因为我们小时候有时会去抢甘蔗,所以我感觉这次其实跟小姚合作,我是去了现场看景两次,四次,还是五次,呆的时间并不长,小姚他们要呆三个多月,我最后一次去是回城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画《打卵儿》,被毁了,我们在车上接到电话,还没过山海关,所以我感觉对我来讲最经典的就是怎么能拍到他跟父母最后吃饭的那一场,那个包含的意义太深远了,背后的东西很深远,就是一家子在那个画面里全说清楚了,非常有意思,所以其实小姚非常不错,我主要有时候工作的拍完需要拍什么,大概拍什么,他都知道,其实我不必管,因为我不在现场,他主要在现场,所以就有这个能力处理。
拍完剪接有时候我会说这个要不要,那个要不要,他自己会做出决定,我只是提出意见。像他有一些改变,当初拍和现在不太一样,我感觉他其实不错,他的取舍有现场感,如果显得多了就拿掉一笔,但他绝对不拿,为什么?因为那些就是他拍的他的朋友的对象,有的时候我想剪掉一点,他不让,因为我感觉很有意思,在现场和不在现场是有差别的。

主持人:我昨天跟姚导聊天,他也说这次最过瘾的地方,就是去这个镇子,说的东北话他完全听不懂,有这样的一种冲击,觉得什么都很新鲜、好玩,小东对这些都非常熟悉,这次再重新通过侯导、姚导的镜头看到故乡是什么样的感觉?

刘小东:其实所有的艺术形式都会体会形式背后作者的心,非常朴实,这颗心对世界有眷恋,有真心的、纯粹的一种留恋,所以他会很珍惜眼前看到的,捕捉的东西也非常细腻。所以我觉得艺术形式都能折射和作者的一种襟怀。这个我看了好几遍还是很感动,因为不仅仅是我的生活,真的是导演,完全能体会他们是怎么关爱这个世界,所以我希望小姚上来,你从来也不怎么说话(笑)。

主持人:昨天安排了姚导的位置,跟他说要上来,不知道是表示谦虚还是怎么样,我们如果有问题会丢给你。

刘小东:小姚你过来,我觉得他们来的机会非常有限,这点儿时间应该多跟他们交流,我坐在边上给你们倒倒茶,真的,再拿一个椅子过来。

姚宏易:谢谢!因为我觉得上台我不太会说话,所以我觉得上台没有什么意思。反正我觉得我对金城的看法都已经放在片子里头了,所以我也想坐在下边听两位大师怎么对谈,所以昨天一直说算了别上台,上来干嘛,其实是这样的,就这样吧(笑)。

主持人:我们台下有很多的朋友,还有一些其他的观众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举手示意我们来做一个交流。

提问1:这个问题我问侯导演也问姚导,因为我非常喜欢这个片子的音乐,从头至尾我都被音乐所营造的那种氛围所动,我想知道您是怎么选择这些音乐的?

侯孝贤:音乐其实都是合作的老伙伴林强,中间只有一段《四季》的《冬》出现两次,其它都是林强的音乐,林强去看芦苇荡坐在那里发傻,那个时候还是有点儿绿的时候。

姚宏易:就是火车过的那一段。

侯孝贤:火车过的那一段的时节,林强站在金城纸厂的一个站,就是坐在纸厂的顶上,我也去过那里,他坐在那个地方发傻,我知道音乐就是从那儿开始的,后来就做了《金城小子》的音乐。

主持人:熟悉侯导片子的人会发现,包括后面《四季》的音乐曾出现在《风柜来的人》里面,在影片结尾的时候出现这段音乐,跟这个有一种对照关系,感觉很熟悉。侯导觉得《风柜》的创作,跟故乡、跟青春有关系,是不是这两个片子有一些地方是相通的?

侯孝贤:我那个时候配的是李宗盛,为什么会找李宗盛呢?李宗盛演我前边的一个片子《在那河畔青草青》,找他做音乐,他的木吉他在演奏的时候还不错,就找他来做电影音乐,但是那个片子的出资者是一个做音乐的左宏元,他不会让他做,所以我对他有点儿亏欠,所以拍《风柜来的人》的时候我就叫他做了音乐,有歌的。后来杨德昌看了那个片子,他看完以后跟我讲说:“我帮你重新做”,因为那个片子不卖钱,一个礼拜就下片,还要花二十万,那个时候二十万很大,我说那就做吧,他就做了《四季》,用四季做,配了那个《风柜来的人》,我感觉对音乐跟画面这种概念、这种对比是从这个开始的。我以前对音乐,因为都是拍很卖座的片,就是都是歌星唱的歌,从那个时候对电影配乐开始有一种像后来交响乐的一个对位关系,它不是主从的关系。这个音乐我会喜欢,小姚会喜欢,是小姚在剪接的时候放的,会选择《四季》这个音乐,基本上跟我们常年对人的一种喜欢,对环境的一种喜欢,这中间其实传达一个非常简单的信息,就是透过四季就是你自己,我们会喜欢《四季》其实跟这样的一个心态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其实是很简单的。我们最喜欢的是《夏》跟《冬》,本来还在谈另外一版,因为这个《冬》还好,《夏》就不行,但是一直找不到版权,一直谈到法国,我们人已经到法国,有一个助手正好去那边,再谈到美国,美国又丢回法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前边这一版用了,已经买了版权,但是我感觉这个的演奏没有老的哪个好,后来买不到,我们调整还是用林强的那个《金城小子》的音乐,我感觉也非常不错。这个音乐其实代表的很简单,比如小姚拍《金城》可以拍到这样,我们拍电影专注的角度,我们心里面对这个世间、对这个人的一种像小东讲的那种依恋也好、情感也好,其实代表的就是这个,其实四季的《冬》跟《夏》,尤其是《夏》,其实空间感是没出来的,你会有画面的,这个画面是有一种情境的,就是夏天的某种味道。我跟他都很喜欢,他也喜欢,所以很自然选择了这个音乐,因为他是常听音乐的,这个可能就是我们常年下来心里面已经是和那个音乐一样,是同样的。

提问3:侯导你好,小东好,姚导好。我想问刚才影片开片,就是小东的旁白有提到艺术和金钱那么近,做这件事最初有很大的压力,您刚才也提到拍了很多卖座的商业片,我想知道您对于艺术和金钱怎么看?最初您来做这件事是怎么来考虑的?

侯孝贤:画画跟金钱比电影要小,电影的金钱更多,所以我感觉你在这样的环境里边能够一直拍片,像小东画画,这样一个信念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其实对我来讲很简单,我以前稀里糊涂拍了很多很卖座的电影,再过来又走到另外一条路,从《风柜来的人》开始慢慢地没人看、曲高和寡了,但是人家投资者还会迷恋你,意思是什么呢?意思就是你拍过很卖座的片子,你可能后边有三个片子的空白,就是最少还可以拍三个,导演其实面对着很多问题,假使没有人投资他就没有得拍了,但是我越拍走到另外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对我来讲再少钱我都可以拍,而且没钱也都可以拍,为什么呢?因为现在用DV,用什么都可以拍,而且我的公司有一个团队,这个团队的概念基本上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姚导在我公司快二十年了,今年应该第二十年,他的基本薪水人民币不到一万块钱,是三万台币,合人民币六千,六千块人民币要怎么过活呢?所有他外边接的片子的酬劳都是他的,他是自由的,但是在公司除了薪水之外,他可以有劳保、健保,这是基本的生活费用,公司有拍片拉回来,拍片照样是酬劳,我的原则是这样,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有一堆工作人员跟班底,这部片的制片也超过十年,其实公司有好几个年轻制片,跟我最久的是我的剪接师也是制片经理,就是廖庆松,他一个月四万台币,也是很少见的,但是他剪接有剪接的费用,所以我感觉这样我就养了一个团队,今天我假使要拍片没钱,我要拍一个简单的片子,非常、非常容易,因为他们都在身边,我们每次做得那么顺利,其实跟小东讨论的时候决定非常快,我马上知道这个事情要怎么做法,团队要多大,因为时间长,所以你要小,所有这种衡量机制,坦白讲就是监制的工作,所以我感觉今天能够持续下去、能够坚持你可以这样子做你喜欢做的,因为你不这样做电影,有一些电影就不存在,你不能统统都是商业电影,我们做我们的方向,商业电影有商业电影的方向,无妨,所以这个理念到后来是越来越分明,而且逃脱不掉,你越来越喜欢人的世界,你拍的内容,所以这对我来讲早就已经不是问题,而且我还想说有时候可以玩一玩看看,留个小辫子如果大卖,大卖钱也很好。

提问3:我觉得这个片子对我来说是一个艺术家的肖像,但是给出来的又比这个多,我从里边感觉到一种特别浓郁的乡愁,我的问题是这个乡愁是哪里来的?是拍摄者给的?还是被拍摄者给的?还是说这种情绪是他们共享的一种情绪?但是即便是共享,我觉得角度也应该不一样,就这样一个问题,我希望都回答一下(笑)。拍摄者和被拍摄者嘛。

刘小东:其实我回这个画室一点都没有想到“乡愁”这两个字,后来一展出人家都愿意用这两个字说我挺害羞的,“乡愁”这两个字并不是非常好的字。首先对我的“乡愁”有一点不面对现实的意思,没有什么好愁的,我们就睁眼睛看这个世界乱糟糟地下去,也没有什么好愤怒的,我们就睁着眼睛看就好了。但是这个题材一回老家、一回城里,城里人问的问题完全跟我在乡下,跟我在老家面对的问题不一样。比如城里的媒体或者一些人几乎都这样问:“你还能回得去吗?你回去还能和他们一起玩儿吗?”或者是“你怎么想?他们怎么想你?”都是类似这样的问题在说“乡愁”,我根本没有这个想法,没有这个概念。我觉得我很羡慕他们,也许他们也羡慕我,我的心情也一点不比他们更好。所以我们都是非常一样的,又是城里话,都不太对,就是画好画对得起这么大的空间,因为尤伦斯和民生银行两家做了这个展览,很看重的,我得拿出有质量的东西。回到老家我觉得能够画出有质量的东西,时间可以呆得久一点,可画的内容多一些,我也不知道,回答完了。

侯孝贤:你说呢?

姚宏易:对,我也没有(笑)。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乡愁”怎么来的,别人看的说是那个“乡愁”,但是我那个画面的感觉是要制造我们去想象的小东小时候的情景,但是侯导会告诉我说你想要拍童年的部分是没有办法还原的,你只能够用现下的眼睛去看。那个时候,我是比较技术底的人,我那个时候就开始选择摄影机这个东西,那里头有一部分是16(毫米胶片),但是16(毫米胶片)的东西,我们刚到金城拍的时候,小东有跟我说:“两个素材可以合在一起,一个16(毫米胶片),一个数字”,其实我那个时候也不确定能够在一个长片里面合在一起,我们在短片里面尝试过。像赵晨你在看的时候,也许那个感觉的意味,就是好像感觉看到的是过去一样,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东西让人家看起来感觉是有个“乡愁”,也许那个“乡愁”是说他自己并没有回去面对所以产生了那个“乡愁”,是这样子吗?我的感觉是这样。就是说有好几个人跟我讲看到小东和父母吃饭的时候,他自己想回家和父母吃饭,我觉得你回家跟父母吃饭的时候,那个对家乡的感觉就不是用愁来形容的,我的意思是这样的。

刘小东:我稍微补充一句,有时候一个艺术家或者是什么他看这个世界他很细,其实他会体现一种他对所看到的东西的一种留恋,这个不见得是乡愁,但是他很留恋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如果这个影像二十年之后我们再去看它,我们会被影像本身感动,我是从这一点理解很微妙的是不是乡愁和人的感情的关系。

侯孝贤:我讲完了(笑)。

提问4:刚才侯孝贤导演说过你可能是比较想拍一系列成本比较小一点的电影,我们也都知道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大的一个武侠片——《聂隐娘》,大家也都很关心这方面的情况,所以也想简单地向你询问一下,现在这个电影的筹备情况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和什么样的程度?这个电影是不是可能改成叫《侠隐》,要改名,包括演员的一些选择,不知道您今天能不能方便说一下?

侯孝贤:我想为电影愁,她刚刚有提乡愁,为电影而愁,其实别愁,现在是《金城小子》,《金城小子》弄完对我们来讲都是另外一个形式,让你感受到跟内地接触,我把这部片子当作接触的一个桥梁,很有意思,其实对我们来讲根本不是乡愁,我们是爱那个地方,我们看到这些人的活动,很简单地就拍到他了。小姚说的这个技术基本上是这样,因为我们都对这种老的,他那个16毫米是弹簧的,不是马达、电动的,嘎嘎嘎的,一次只能30、40秒,24秒一次而已,那是什么意思呢?我告诉他说,我们摄影人家数字的可以一直拍,拍到最后糊涂了,还在拍,拍到最后大家都累了,到底在干嘛,很多时候是这样的,这个16毫米是最老的机器,“二战”的时候都是用这个机器,你用那个发条的拍20秒,很快,赶快再来,这对摄影者来讲这个动作会让它更集中,我叫“重新开始”一样,每一次重新开始这个是对摄影非常重要,他不会拍迷糊掉,所以我建议他用那个部分。我们在拍片的当下不会想这部片子出来到底会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它会有你们说的这种愁的滋味,其实最后一幕,我刚好在那边看眼光就是红的,为什么?我太爱这个家庭了,我非常喜欢这个背后传出来的讯息,尤其是他的母亲,东北母亲、东北女人真强,强韧,我太爱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爱,感觉非常打动我。
你说电影这个事待会儿再讲好了,《聂隐娘》没有那么糟糕,也没有那么简单,也不是这样改来改去,还是一贯我们的做法,待会儿我再跟你说好了(笑)。

提问5:小东老师您好,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认为您的画作可能这个视角是狭窄的,你希望用电影的方式对您的画作做一个延伸,我还是想请问一下您认为绘画和电影肯定有各自表现的专长,绘画和电影这两个方面,各自表现的专长到底是什么?
第二个问题想问侯导,侯导您是小东老师一直比较敬重的导演,也是很多人敬重的导演,我想问您,您心中的电影是什么样的?您认为好的电影的核心是什么样子的,是您刚才所说到的关注人的世界吗?谢谢!

刘小东:我就先回答了,按我简单地理解,绘画和电影的区别都知道一个是静止的,一个是动态的。还有一点区别,就是欣赏一个绘画仅仅有爱心可能还不够,比如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我要欣赏一幅绘画,可能还不够,但是一个有爱心的人欣赏一个电影可能够了,因为电影给你的因素多,能够带动你很多情感、想象,绘画能带给你的东西非常少,所以欣赏绘画需要一定的专业知识,我觉得这两点有一点不同,但电影更全面,和人的各种感官联系得更密切,绘画不是,绘画就是眼睛判断,你眼睛如何判断,眼睛背后需要有一定的专业知识。

侯孝贤:问我啥?

主持人:您觉得心目中的好电影是什么标准?核心是什么,是不是讲述人的世界?

侯孝贤:好的电影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金城小子》就是好的电影,就是这个道理,怎么说呢?其实绘画跟电影我感觉是一样的,对我来讲是一样的。但它呈现的形式、造型不一样,绘画是静止的,但是好的电影也是你能拍穿越多少呢?你能够穿过这个人的脑子现在都可以,怎么做都可以,但是到最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情感复杂,表面上你看出多少,就像我跟小东好了,你看出多少,我们彼此之间看出多少,没有多少,但是我们可以感觉,这个感觉有时候是隐藏的,隐藏在这个影像后边,也是隐藏在小东的画的后边,这个东西我们只能意会,所以有时候你需要怎么去理解画,我感觉也没有那么难,你假使自己是一个创作者会快一点,假使常年就喜欢人,喜欢其它的造型艺术或者喜欢文字,或者喜欢小说,都可以。你就会有一种感觉,你可以感觉到诱惑,我说得可能很玄,但是我告诉你确实如此,这其中其实是一个反应。我们可能说不清楚,但是我们感动,这个感动其实就是彼此之间有某种数值是相通的,所以你能够感觉到那个情感。但是我感觉绘画,因为像小东那种画画的方式其实已经很少人这样画了,有谁在那儿搭个棚子画,而且那么大,一画画十天半个月的,你看他画得多专注,我感觉像这种,就是他面对他眼前的真实在画,所有全世界的画家就算是跟他一样面对这个真实画的,也是属于他们独有的,以前的画到现在没有这一刻是我现在在画的这个画,用我的技术、技艺,用我的能力、笔触在当下那么专注地画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就是独一无二的。你要真正懂得去看它的颜色,他在画里边已经谈过,我感觉这个比较容易理解,并不难,讲完了(笑)。

主持人:您刚才说的,让我想到小东老师在片子里讲的,在北京一条水沟边看到两个老人在看X光片,一下子感觉是一种被遗忘的东西,实际上传统的方式肯定被遗忘了,小东用这种传统的方式作画的方式被遗忘了,您选择用机器手工地去拍16毫米胶片的东西也被遗忘了,这些东西都在这里边。

侯孝贤:这边有媒体介绍他去当评论去,开玩笑的。其实都是,因为有触动的东西都会想做到,但是不见得做得到,有时候很复杂,但是有趣,你做到就要知道什么叫做到,做到细节所有的东西都一样,都要到,到了会有一个感觉吗?不一定的,因为我们人观察世界跟人跟人相处基本上有一部分是不会呈现的,但是绝对你知、我知。我们哪怕见面不多,但是你会对我有一个想象或者你会感觉到我们的关系是怎样,这一定是有的,这一部分需要明说吗?我感觉不需要,那么不需要怎么表达,我感觉这是最难的部分。所以我感觉有时候他们说看不懂,那也没有办法,怎么呢,我就给看得懂的人看呗。他画的画也是一样,假使最好的造型艺术出来的东西,你看了感觉这是直觉的感觉很动容、很棒,你说不上来,但是内行除了这个动容之外,真正懂得的话,感觉这个是以前没有的,为什么。这是两个层次,这两个层次其实是一样的,我更喜欢是前面这个层次,因为人世间种种是这样的,我们要用我们的感觉,当然你可以很准确的,有一些人可以很准确地形容出来的,我是非常佩服那种人,就像台湾的唐诺、钱永祥他们,他们可以把一件在我们身边的事情、身边的某种现象,他可以非常清晰、非常准确地说出来,我感觉那是非常厉害的,我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我宁愿不要,我可以感受,他写的东西我绝对可以感受,而且在现实里边我也是这样的,你不这样到时候怎么拍片呢?到时候机械式的,一直要呈现什么,那个时候我就完了,我感觉这其实是一个老问题了,但是电影毕竟要花很多钱的。你说《聂隐娘》要花很多钱,我不认为,为什么不能用小小的钱拍呢?而且我没有负担,为什么?我欧洲很早就经营了,我就有欧洲的钱,有日本的钱,因为剧本还没有交给他们,现在可能暂时停止,这个都无所谓,我是有什么资源我就拍什么,所以道理很简单,不是改名什么,那些都没有,我要拍的我就拍了,顺便回答他的问题(笑)。

提问7:片子感觉很多地方挺好的,那种好的感觉没法用语言去讲,但是我有两个问题:第一,刚才有提到一句说对生活的关照,因为片子之初我也想到林鑫拍的一部纪录片叫《同学》,这个人是在银行工作的,他只有周六、日有时间跟拍一下自己的同学,拍了大概三十多个,片子出来很粗糙,但是感觉很强大,我心理非常受震撼,所以我也想问一下导演有没有去拍刘小东的那些朋友的日常生活,还是说拍了最后没有剪到片子里边去?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就是爆炸的场面,我本来以为会静静地在那儿看着对面的山,突然有一下子爆炸,刚才片子中是拍的刘小东在画的远处突然切到爆炸的场面,我想问导演这样选择的原因是什么?谢谢,非常感谢你们的作品,谢谢!

主持人:这个问题给姚导回答。

姚宏易:他在同一边,比如小东老师在这边,炸就在这里。后来因为准备要炸成那样,是不是机器开了我们就跑,本来是高清可以一直拍,结果那个老板说不用,今天用的是黑药不是黄药,黄药就会炸得满街都是,黑药就不会,不是预先知道在哪儿炸。

主持人:第一个问题就是拍小东的朋友,我们当时展览做开幕的时候很多朋友都请过来了,你们当时有没有跟拍他们的生活?

姚宏易:有,刘老师在画画的时候我们是这样的,我们作业的时候安排是这样的,他的小的画大概三、四天,我大概是前、中、后去一趟,去一趟画画的现场,因为他画画我们一直在那儿也是干扰,然后大画十天,我们也就是在这十天里边大概知道说今天画到什么状态,然后去一下,其它的时间都在拍刘老师的这些同伴。我们在后来剪接的时候,我自己感觉有一个问题,因为他毕竟谈的是一个画家作画的过程,其他人的素材我也非常喜欢,问题是一把它拿出去就感觉跟《金城小子》断了,所以就有点儿觉得用不上。

提问7:明白了,谢谢!

提问8:谢谢!其实我是非常被这个电影所感动,我就是喜欢16毫米的那一段,就是那个处理。我的理解是它看起来虽然是我们拍的是现实当中的生活,但是呈现出来这个老片子的感觉和古老的感觉,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生活是落后于现在大都市快节奏的或者是最现代化的生活,他们的生活是相对滞后二、三十年这个样子,我不知道我的理解正不正确,是不是跟导演想得一样?
另外,我其实是觉得这个电影我一边看一边觉得它是给我一个三重奏的感觉,就是不断地让我想起卞之琳的那首诗,就是“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窗户里边看你”的感觉,它呈现出来的是两个被看的对象:一个是金城的居民,就是刘老师以前的这些同伴的生活状态;还有一个被看的对象是刘老师自己。看的人就是姚导演和侯导演,这三个是在金城这个环境里边形成一个互动,三种感觉、三种观念在一起互相地交流,我觉得这个东西是给我特别的震动,但是问题在于我自己是一个四川城镇出来的一个女孩子,我对这样的生活环境,虽然一个是南方、一个是北方,其实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包括那种状态我能够感觉得到,那种生活的质感也能感觉得到,因为我自己是那边的人,我觉得其实真正一个乡镇、城镇的生活是有很多的层面,但是这个影片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像刚才几位老师说的是一种关爱、是一种缅怀、是一种留恋,我想问的就是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观察视角是有局限的?这是我的问题,谢谢!

侯孝贤:当然有,就是主观,我们拍的就是这个嘛,今天如果是别人拍的就不一样,如果是比小姚年轻的可能会拍得更猛,但是怎么猛我不知道,所以很难说,这个就是我们,就是我们拍的角度,就是我们能拍的角度里面怎么呈现小东画画跟他的成长的环境,就是这样。
你说我要去解释到底怎么样,坦白地讲太麻烦了。所以我感觉基本上就是这样,你只要是感觉其他的或者是别人拍,那都不一样。我们的可能就是老套,老套就老套了,有什么关系呢?也无妨,老套中间要有新鲜的东西,我试着做,下回电影可能就老套中有新鲜。

刘小东:谢谢,我说的是老道(笑)。

侯孝贤:我听成老套了(笑)。

提问9:侯导演你好,今天终于有机会坐在第一排看到您(笑),本来我没有机会进来,我在外面看电视机,后来电视机看不到我自己进来了,我最感动的是你电影中的《戏梦人生》有一组画面让我直接掉眼泪,就是林强扮演的一家人是一个长镜头背着行李,在田埂边上等着后面来的家属,有这样的一个画面,但是我后来想为什么这一个镜头不到一分钟,能够直接让我流出泪。后来我在朱老师一本书里看到一张照片上面有你的签字,好像是这么写的,你可能还记得,就是“天上有星,地上有花,人间有深情”,后来我又看到你的一些谈话,好像也说过类似的感觉,好像是您说过您认为这个世界总体上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我非常想亲耳聆听一下您是怎样理解人间的深情跟世界的苍凉的?谢谢!

主持人:我怕你说完之后,门口看电视的,都排队进来看侯导了。

侯孝贤:阿城你讲一下吧,我感觉这个苍凉,其实苍凉的原因是什么呢?我感觉苍凉的意思就是你有那个经历,你很小就有那个经历,但是你说不上,但是有感觉,就是我的家庭。当你长大了你有了艺术形式在表达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往那个方向去。苍凉没有办法,你说中国人能不苍凉吗?那么长的时间里边移动来移动去的,所以不只是我,其实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我感觉人有苍凉很好,就怕在城市住久了没有苍凉感觉。
还有就是什么?我感觉你们今天来的很多问问题的都是年轻人,肯定都是80后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的电影拍的时候,我拍我以前电影的时候,基本上那个环境跟你们现在有点儿像,社会在变迁,我们都在移动,我们都要从南移动到北,他从台中到北部,基本上都是这样,这个背景是很相像的,所以你们看我的电影隔了那么久,隔了二十年,你们80后的能够理解,这个我感觉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你们看到这份,我感觉可能你们也有某种记忆有感觉,你才会看到画面有感觉,但是画面不能做,只是那个画面催泪的时候到了,因为你前边看到这里就流泪了,其实并不是画面本身,我已经胡说八道了(笑)。

提问10:这部影片有两个画面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有一个画面就是成子站在广场的那个画面,这个画面让我感觉当第一次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有点儿不舒服,感觉好像一个人穿越到了一个非常久远的一个时空,有一点时空穿越的感觉,还有一种带给我的感觉是一种用我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某种荒诞的感觉;还有一个画面是刘老师跟那个朱老师一站一立的那个画面,当大家在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大家都笑了,我觉得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幽默,所以我在想造成这样的一种感觉是不是一种偶然性,还是本来影片带给我们的某种荒诞的感觉,如果是的话这种荒诞的来源是来自于什么地方?想表达一个什么东西?

侯孝贤:一坐一站是啥?

姚宏易:站在工厂里面有点儿画的那个。

刘小东:开头的那个?

提问10:中间的那个。

姚宏易:没有荒诞的东西,那一段刘老师画画跟我们拍电影很像,就是他每天都是靠天气吃饭,我们也是,我们都是靠天气吃饭,天气一不好他就没有办法画,没有办法画就有点儿无奈。就像我搞摄影,哪天天气好我的心情就不好,为什么?因为你不在拍电影,现在天气好,你现在没有拍片,我就心情不好,但是那样造型荒诞吗?我也不晓得。

侯孝贤:他们两个为什么在那儿呢?

姚宏易:他们两个就是在那儿,就是有一种无奈在里头。

侯孝贤:在等天气呢是吧?

姚宏易:而且被逼到边边角角,本来看的那个地方是后边的地里面,是因为下雨只能到警察局里头,但是在警察局里头转了一大圈也没有位置可以画,最后跑到一个车库外头画,他的习惯是画完画以后大概十分钟休息一次,退到一个距离以后看他的画。

侯孝贤:他们俩就退到那儿了?

姚宏易:他们两个就退到那边去了,我也觉得他们两个很无奈。

刘小东:那个画在车库里头,我可以推到外头来看,外头下雨打着伞看,实际情况是这样。

侯孝贤:实际情况就是这样,造成荒诞是不得已的。

姚宏易:城子那个,他当初在剪接的时候有一种巧合,那种巧合被拼上去,我又对照刘老师后来的“八人描述”里头,就是城子哥那个人,干嘛的时候回头看他都在那边干活,但是要领工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他去外面了,他不在了,就是当领工资的时候他就不在了,他永远做事。所以他帮刘老师搭棚子的时候是穿职场的衣服,他在工厂里边,我想要用这样的对照,那个画面又让我觉得城子哥,他永远工作在,要领工资的时候不在的那种感觉。

主持人:前面还有一位听众。

提问11:我有一个小问题问小东老师,你画的这些童年的伙伴,他们平时如果有机会来北京或者你会经常跟他们联系吗?或者家里小孩上学帮帮忙之类的吗?
这个问题问侯导,前段时间我看过法国导演拍的你的那个纪录片,也有当时回乡的片断,还有日本的是枝裕和也拍过您的纪录片。我私人特别喜欢他们早年拍你的纪录片,包括最近贾樟柯写了一个《侯导:孝贤》的长篇文章,这些向你致敬的东西,你自己会看吗?像前边的法国导演的那个纪录片会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呢?

侯孝贤:那两个片我都没看,我这个人特怪,你写我,我也不看,有时候无意间会看到,完全看机缘,那两个片我没有看,我只是知道最后我唱歌是胡说八道唱,那个是日本歌改的,我唱的根本不是日文,没人听得懂,日本人以为我唱的是韩文呢,但是我的朋友知道在日本发行的时候他上边打个字幕“我在乱唱”,唱歌的时候就是随着音唱,随便发音,我只知道那个音像,那个片子我没有看。
你说的他们拍的纪录片我也没有看,那个文章当然我也没有看,如果有机会碰到就会看,这是机缘,我感觉还好,也不是说我牛B或者是啥,但是看了就看,没看就没看吧,他们也没有寄个碟给我,两个都没有给,很奇怪,我就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要说啥?

刘小东:我那个问题都是人情,我在北京生活了三十年了,我也知道这种难处,我有这种感觉,北京生活久了一去外地有点儿不敢于把自己的热情给人家,因为他要同等热情反扑过来的时候北京人都招架不住,北京人人和人的关系,城市太大只有喘气的机会,没有一个小城市人互相热情都能把你包围住的关系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一贯是这样,回老家的时候跟我家的朋友和跟他们的关系几乎是一样的,我没有过多地宣泄我东北人原来的那种热情,我很收敛。
然后至于孩子们考学的那种事,他们这么多年很了解我,其实有市里的领导的孩子曾经要学画找过我,想找后门,我当场骂了他们,这些故事他们都知道,所以他们孩子学画都不会找我,知道我这个人有一个臭脾气,因为我不希望走后门的事,这个事我做不了,考学不能指望这些东西,学画就是告诉你怎么学,要走正道,他们的孩子也很少学画,他们来北京也不会打扰我,非常了解我的脾气,他们再说有一个、两个人从来也没有来过北京,他们不太出门。

主持人:时间关系最后一个问题,因为刚才侯导也谈了后边新片的计划,我想请两位老师谈一下后面有什么新的计划,小东老师在创作方面有什么新的计划?

姚宏易:我们也在等侯导,今年应该是4月就得开始看景,但是侯导一直还没有说我们后面的工作。

侯孝贤:我说3月完,4月就开始筹备,筹备就开始工作,做一个衡量,我觉得唐朝的东西这个时候没有想到,没有做到就要拍,要改是很难的,所以我们预计就是下个月开始,因为剧本弄得差不多了,还要跟阿城老师讨论一下,基本上我要开始找景,就是要开始准备,所有的东西都要在半年的时间准备好,8月、9月份开始,因为11月要忙,会很累的。你准备的工作越成熟就越快,这方面我们是非常成熟的。
至于小姚,他就是工作团队,他一定是要来的,但是他们也有一个片子,是一个台湾的女作家,我忘了,女作家写的《单向街》,就是阿运,叫“运诗人”,不是尸体的尸,是古诗七言,古诗五言的那种诗,“运诗人房慧真”,其实是一个散文,非常过瘾,我就建议小姚跟另外一个导演合作拍这部片子,但是也没有那么容易,没有时间。其实很多东西我想做,但是我们就眼前一个什么就做了,但是《聂隐娘》这部片子是一定要做的,做完有时候我还想,因为上次阿城拿了一篇李娟写的新疆的,我感觉那个写得也特别有意思,但是非常难拍,除非你拍纪录片,你找不到那个人,你要重新制造、再造一个真实是非常困难的,不过很难说,有时候你就去做也许就做了,其实很多计划都可能随时出现,但是目前就是先把《聂隐娘》要做完。

刘小东:我大概知道我自己的一个节奏,上一批画画得太用心了,我觉得马上再画画达不到这个高度,我就不画了,其实就画在小本上的很小的,也许憋个半年左右才会有新的可能性,所以人总是高高低低。

主持人:今天谢谢三位跟我们的分享和交流,也感谢大家。另外没有看到这部片子的朋友或者是周围的朋友想要看的,我们从这周六开始一连四周的周六晚上都会在这边放映《金城小子》完整版,欢迎大家再来,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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