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与可耻:解构“艾未未”看香港艺术(上)
文/胡庆泰|来自: 艺术时代
对不起,杨心广。
请允许我认为您是一只“怪鸟”,毕竟此时您在我眼中的确是一只怪鸟。
“怪鸟”是山林中比较少见的鸟,也可以说是不曾存在的鸟,因为假如少见到我们一次都没见,那它就是不曾存在的鸟,显然这是错误的。至少我有幸遇见了。
怪鸟的少见是建立在它对山林和周围环境的足够了解之上,这种之上是建立在它对山林所有整合之上,它超越了我们的极限,所以才有效地避开了人群的视野。当然这里的“视野”不是“视野”本身。之后我不再低估你们的智商,不再做过多语言本身的更正。
与怪鸟的相遇,此时已不再重要,因为的确我也记不清了,我就陈述我所知道的怪鸟的生活习性。为了配合我的叙述习惯,接下来我将换用拟人的手法将“怪鸟”尊称为“怪鸟先生”。
冬天(2012年12月)“怪鸟先生”窝内的门上粘贴着毛毡以保暖,窝前2根呈T字形摆放的木头占领着窝前的空间,同时窝前这2根木头配上丛生的乱草制造了一种此地荒废的景象,恰恰相反,窝内欣欣向荣.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也是一种智慧和不合群的标志,这点在它几乎很少串门,和即使串门也是很快就会佯装有事离开中也得到了验证,这种不合群又进一步彰显了它的智慧,也包括它对山林环境了解的极限,它也超越了同类的极限.因此它无所畏惧,或者说它隐退到了畏惧之外,这也就自然而然地避开了人群的视野.但是在那些与其轨迹交叉相遇的人或鸟面前,它又是开放的、随和的,这就为它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也为它超越极限的极限提供了可能性,同时也为它的更隐退提供了可能性,它从不正面树敌,它向来是把刀刺中在它手中的材料上,同时又将其拿出来取悦于知道它存在的鸟或者人,这又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并且刀刀刺中了合适的位置,让它的观众无法察觉到刀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美感,正是这种美感取悦了它的观众,并且使观众变成了它的材料开始帮助其搭建围墙,这种围墙不是防守用的,而是进攻用的,但是乍一看它又是静止的,这正是怪鸟先生的独特之处。同时我得说这都归功于那些刀刀致命的美感。“刀刀致命”也是熟练的最完美替代词,同时也是再次对山林环境了解的极限的最好证明,难免我会怀疑,怪鸟先生就是山林本身,它的敏感度丝毫不逊色于人类,“山林”不是“山林”,“人类”不是“人类”。我保证我不再低估你们的智商。
进入窝内之前的这一点点细节让我临时决定,我将去掉“怪鸟”一词,临时我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名称呼他,就尊称他为“先生”好了。
“先生”的生活和前面的怪鸟是一致的,带有一种隐者的味道,这也让他具有一种儒雅之气,这种儒雅仅仅隐藏在他的气质之中,和言语无关,和行动无关,却在言语和行动之后又得到彰显。
和先生对面而坐,先生的眼神吸引了我,不禁让我想起了父母的描述,她说:“哦,那就是杨心广啊,刚才我看见他坐在门口两眼发呆,抱着一个板子上网,我还以为是个傻子呢,和你姥姥村的‘建利’好像”,和“建利”一点不像,我回答道.“建利”是一个不太正常的机床维修工人,母亲说这话时是2011年5月份左右,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当时我还用了极度讽刺的语气反对了母亲,我说那是一副专注的眼神,像鹰。我始终认为专注的眼神是超越极限的必备工具。接下来和“先生”聊聊工作与生活。
才说了两句我就觉得“先生”这词不适合我,我有些喊不出口,这太装逼,并且听上去有些像骂人的称呼,有些类似于小姐。好吧,就用我母亲提到的那个名字“杨心广”好了,这听上去舒服多了。
杨心广的作品从我听别人说起到面对面站在展厅作品前,再到让我对他本人产生兴趣,这经历很长时间,或许我的文字已然偏离了艺术家本人的出发意图,但是我必须忠实于我自己,我只能选择就我所知道的部分进行阐述,不管是人还是作品,即使尽管我没有你们所了解的多。其次我得强调,我将会忽略杨心广作品中的“暴力”或所谓的“暴力美学”,这不是我所感兴趣的,所以注定我的解读是片面和失败的。
和心广一起,我隐约感觉到他经常是忽略我的存在的,不管交谈还是不交谈,交谈时他也能应对自如,词语基本是言简意赅,但绝不自言自语,隐约的深处让我感觉到一些无为之意,似乎他能坦然地接受一切,包括随波逐流,又包括超然物外,我所认识的一切仅仅停留在人和自然的层面上,并且是建立在猜想之上。当我面对《钩子》这件作品时,我完全想不到艺术家本人,我看到的仅仅是桃木,此时我忽略了所有的繁杂,甚至我空白了,连钩子也忘记了,桃木本身呈现出了它所具有的美,不对,桃木也消失了,只有美。这中间还渗透着一种宁静,正是那种超然物外的宁静,此时此刻我更不会关心艺术家创作它的出发点,醒后我惊叹的是他发现了一片如此宁静的空地,他用桃木构造了它们,自己却从中隐退了,这种隐退增加了观众更大的空间,甚至我会误以为这些桃木本来就是如此,我是错的,当我意识到那些“钩子”是人为雕刻出来之时,接着又意识到作为艺术家的劳动仅仅是用来嫁接或呈现桃木的美感.他不仅成功忽略了观众,也忽略了自己,让桃木成为了艺术本身,“钩子”也仅仅在呈现自己天生的美感,即使有人认为他是暴力的凶器,可惜我不这么认为,我更愿意理解为这是极简主义的另一种应用,这种应用在他的另一件作品《老虎钳》中也得到了延续,稍有不同的是《老虎钳》多了一点事实本就如此的味道,同时艺术家的痕迹也在增强。游戏玩到这里,主角因为其他玩伴的愚蠢而故意对游戏进行了主观调控,假如我们再觉察不到艺术家潜在能量的存在,那我们就死在这座山林中了。
记得从艺术家朋友曾鋐口中也多次听到有关对心广的描述,曾鋐曾私下对我说过,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杨心广帮助了他,并且帮助的有些不动声色。这种不动声色我认为在杨心广看来是种自然而然的事情,这也正验证了我前面所说的他能坦然地接受一切,这是一种儒雅之气。
我几乎晚上每去杨心广的住处,都会看见他安然地坐在火炉旁,抽着烟斗,堆烟的工具也是他自己削刻的,我坐在他旁边经常也不想说话,因为有种宁静我不想打破,这种宁静是自然的,不是让人紧张不安的。他偶尔会起身走动。不过都是极其迅速的,他的动作让我感觉他的思维异常活跃,不曾停止,却又那么宁静。他的动作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尽管已经非常迅速,有时还会配上杯红酒或黄酒。
他的《年轮1》和《年轮2》完全可以把我此时的描述恰如其分得表达到位。
山林中除掉树木、山石,鸟类也是杨心广所非常熟悉的,即使是对鸟的观察,但树也脱离不了干系,即便是深埋在土里的树根,在那些桃木消失之后,剩余的桃木树根此刻也消失了,它们在艺术家手中成为了《死鸟》,它们和《钩子》不同,钩子中桃木的美没有任何附加,但是树根的魅力让艺术家转移了,这种转移成为艺术家的道具,借用树根和鸟嘴的形象来意象出了一群死鸟的假象,这种假象的氛围又很真实,尽管我们知道这种真实是临时搭建的,但当离开现场后就会意识到刚才我还是信以为真,反复质疑就在刚刚我还相信现场没有树根只有死鸟,但是当我离开之后我才意识到树根又出现了,这正是《死鸟》所具有的,我猜测这和杨心广谦逊的性格是密不可分的。
说到谦逊,我忍不住想说杨心广骨子里还潜藏着一些顽皮,并确信这种顽皮常常会在他一个人或者在妻子面前显现,我几乎没单独见过他的顽皮,偶尔遇见的也是他夹杂着智慧的顽皮,这应该在他的生活中随处可见,我相信和他熟悉的人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我这一次的推断是武断地建立在他的作品《虫子》和《瘦木》之上的,加上平时来往时的个人直觉。《虫子》的真实之处在于确实这种虫洞的大小以及形状太像了,以至于我开始怀疑和推翻自己之前的经验,至少经验在它面前变得模糊、不确定,拼命地回忆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石头,有没有看见过这种虫子,甚至联想到了大海,接着想到了这种虫洞在木头上见过,木头上的虫子是白色的,可是石头上钻洞的是什么颜色的虫子呢?甚至想到了水蛭,显然太荒谬了,我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此时我会埋怨自己的记性太差,我开始向周围的人请教那种住在石头里钻洞的虫子叫什么?最后我才半信半疑地确定不存在这种虫子!是艺术家对我下了迷药,我甚至看到了艺术家在坏笑,他制造了一个比经验更真实的世界,经验在这里找到了正确的归宿,经验往往都是错的。这正是艺术家的顽皮之处,正是这种顽皮让艺术家将我们的严肃推到了极致。相比而言《瘦木》则善良得多,它更多的是艺术家自我陶醉的一次旅行,至少没有让我们离得太近,它有意控制了距离,这也正是艺术家的意图,我想把它比喻成一次没有方向的旅行再合适不过了,它正是艺术家闭目养神的借口,也是储蓄能量的机会,艺术家可以在其中尽情玩耍而无所顾忌,这时候也正是我所理解的那种在妻子面前展示顽皮的时候,他屏蔽了观众。它是顽皮的道具也是它们之后的产物。
艺术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从来都不是艺术,更多的是一种选择生存的在世态度,艺术仅仅是艺术家借用来解释这种处世态度的代名词。心广2009年做的《一棵树的大部分》这明明就是他放在门后和床头的防身武器,所以很明显他在借用艺术之名向我们呈现着他的一切。《数沙子》让我足够喜欢,它给了我太多的空间,甚至我开始怀疑艺术家有没有数,是不是随口估计2个相差不大的数字来向我们证明这个事实的足够真实,因为一切都太符合惯性思维逻辑,所以又无法完全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曾经认真地问过艺术家本人,他每次真诚的回答又都让我确信无疑,他的确在曾经的居住地奶东村里禅修式地清点着这堆沙子,并绝对比一个银行的会计要认真得多。
我知道,饭后杨心广和杨广南经常溜达着散步,这个习惯也是他对整座山林了如指掌的促成因素,我又一次武断地认为2010年《树梢》这件作品正是这种习惯之后的产物,艺术家将几千个树梢让其仍然保持立正的姿势粘贴在地上,这原本是站在山顶才能看见的景观,这在无意之中也让观众站在了高处,艺术家像一个魔术师把我们一下全部抛到了山顶,并且我们丝毫没觉得危险,我们能感受到的是眼下的浪漫和负向扩张之后的山林空间之大。
树梢Treetop ,2010, Wood ,Dimensions Variable. Art 41 Basel"ArtStatement" installation views
我最想说的是2010年及其之后的作品,艺术家的关注对象不仅仅在山林之中,艺术家的魔术有些不再取悦于人,反而有些取悦于山林本身,山林不仅仅是艺术家创作的源泉,此时山林又兼具了观众的角色,到此时我已经彻底绝望了,我们都被艺术家抛弃了,连观看对象的地位都被动摇了,我们仅仅作为旁观者,作为一个异类的旁观者被看待,这不是艺术家跑得太快,就是我们跑得太慢。用铁做的树枝形象的《无题》,2011年用钢材和木做的概括山林肖像的《山林1》以及2011年用胶合板、人工橡胶树模型做的《森林1》,再或者2012年用人工合成板和丙烯颜色做的《圆》,并且这些作品借用了人类归结出来的几何美学。假如说之前艺术家一直在借用山林中的材料在取悦人类,而不如说他取悦的目的是为了熟悉山林之外的材料,所以之前就成了取悦于材料,此时此刻艺术家正借用着人工合成材料作为材料来装饰和塑造山林本身同时为山林献媚,献媚这个词语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嫉恨。这些都足以证明我们被抛弃了,至少不再是观看的主体,我们被冷落了,或如我们被架空了,我们成了摆设物或与这些歌颂山林的作品一起被山林观看了,总之这很沮丧,在沮丧中我尝到了一种悲伤的味道,我庆幸的是至少艺术家留给了我们悲伤,这是从人的角度去考虑的,这种悲伤支撑着我足以继续关注,并且或许会上瘾,上瘾是作为对艺术家抛弃我观众主体的最好回击。
假如以作品本身为出发点,那我有的是赞叹,我赞叹完美地将观众封闭了,艺术家将以物对物,类似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山林完完整整地成了主体,从开始到结束。作品此时的宁静达到了极致,它们的宁静不比让•热内口中所阐述的贾科梅蒂的雕像弱,或许我觉得超越了他。
说到这,我必须得停一段时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事情没结束,艺术家的生活一直在继续,我还是会不断地去拜访他。
我需要澄清的是可能我所写的这些在艺术家眼中是截然不同的,或许他会说起《钩子》、《死鸟》、《凭栏处》等等都在上演着一部山林中的暴力争夺战,是丛林法则,也是自然规律,每一件作品背后都是一件凶器,不管如何,我看不见这些,我只看得见如此宁静。
暂停。
2013年4月1日,我们一起在小汤山附近的山上野餐,我此刻开始怀疑我之前的东西写错了。
一晃已经是两个月过去了,此时已是6月中旬,中间我又一次在一个酒吧里见过一次心广,他坐在桌子靠墙的地方喝着酒,显然没喝多,脸色微红,和周围几个人聊天,他们话不多,不过气氛倒适合得让我呆得住,过了会他起身离开了,要回家了,我想应该他老婆一人在家这有些让他分神,他必须得早点回家。不过他走后,我开始否定我之前的结论。还有一次在一个吃羊腿的派对上看见他,他来得很晚,貌似他不是为了吃羊腿,而是看了羊腿主人的展览,然后和他的几个熟人聊了几句后走了,我有理由确信我必须得放弃我之前的所有结论。
《我收买并实施了杨心广的方案》 420×50×40cm 木 2013年
收买方式:为艺术家杨心广提供1500元的劳动服务。
杨心广方案:找2棵树用斧头和刀砍出2个肖像(经过杨心广同意,肖像确定为杨心广和杨光南)。
对不起!
我之前加入了太多的假设、猜想和推测,这些都是建立在对他人经验的基础之上,而忽略了我所假设的对象本人,我想试图成为心广本人,我想从人性最原始的因素来体会下对象本人,也许这样更接近一些,我也知道这不可能,不过至少我想换一种方式,和之前的不同。
5月20日的早上我在心广工作室呆了1分钟左右,我看见他用钢筋和草做了一些新东西,送他到机场之后在回来的路上,我反复认真地想了他的作品,他正开始呈现出一种我没有见过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慢慢觉得这很可怕,因为似乎一切变得无限大,他似乎找到了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和马塞儿•杜尚(Marcel Duchamp)的平衡点,这么说或许有些夸张,不过我的确这么觉得,我总是喜欢在好艺术家和好艺术家之间做对比,这样或许我就能发现“好”的共同之处。我之所以这么觉得,因为我感觉他进入了一种合适并且放松的状态,也就是深度发现了自我并将这个“自我”释放了出来,这和我之前的认为得有个第三者混合在其中是不同得,他此时没有第三者,也没有第二者,观众和作品是不存在的,之前我的感觉有些阴谋论的味道,有些俄罗斯智利方块的味道,此刻没有!回到旁若无物的自我潜能释放本身是让人痴迷的,所以这应该就是吸引我的真正原因,这也是我所理解的博伊斯所信奉“人人都是艺术家”和杜尚的“一切都是艺术品”的核心所指,而前面我所说的可怕也正是喜悦。
13年6月19日,下午我去了心广工作室,我瞥见又多了一堆被削砍了的木棍,堆在一起、散落地堆成一个小山,我无法预见它的最终样子,后来在树林边我得知它们将会和一些锥形的铁放在一起,我必须等待机会重新观看这些作品。他在一辆脚蹬三轮车面前做了两次要蹬车的动作,然后走开了,在一棵树面前停了下来对着树皮拍了一张照片,把另一棵树上捆着的铁丝解了下来,他说救了树一命。
听说心广搬家了,我10月份才知道,好久没遇见过他了,所以我实在也没什么东西要写,不如先停一停,希望我写的他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