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韡访谈(草)
发起人:art娜娜  回复数:0   浏览数:2082   最后更新:2007/06/25 19:26:24 by
[楼主] art娜娜 2007-06-25 19:26:24

          时间:2007年6月2日           地点:丽都饭店
          访谈人:付晓东

付晓东(以下简称为“付”):我看“徘徊者”的时候,直觉反应就是经常形容博尔赫斯的一句话,“多重折射的镜像回廊”。

刘韡(以下简称为“刘”):回廊的感觉有,多重反射我没想。我想找一个特别共性的,大众化的东西,比如绿、红、米黄的颜色。但做出来之后,会呈现一种奇怪的个性。你可能觉得难看,但放在哪儿慢慢的会产生另外一种感觉。这个玻璃建筑也是完全没有个性的,四个角,上面顶起,很方、很直,所有的公众权利建筑都是这种方正的造型,那是国家公众意志的要求。如果你真的做成作品,会发现有一个微妙的转化,没有个性转化为特别有个性,我不知道来源于什么。

付:“徘徊者”里的旧的隔扇玻璃,拆迁房子时到处都是,它甚至反映了不同家庭的经济条件,有的窗子特别破,用纸糊的。包括那些老式的桌椅,也在诉说,上面还有“妇联”的标签。

刘:每一家的窗户都是一样的,很有规格,没个性,但里面完全不同,代表的意思是不一样,可能跟家庭、民族都有关。里面的造型是议会的形式,也可以说代表不同的人在里面,其实刮起风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付:议会的摆放形式有一种怀旧的伤感,它象是中国式的记忆,八十年代,不断的开会和领导讲话。它形成了一种集体意识形态,乌托邦的幻象,在这个时候已经只剩下荒废的会场了。

刘:我不是一个怀旧的人,但我需要用这种已经成立的形式。我必须用这种颜色、造型的因素,不需要我来多做解释。纸屑不重要,我怕风刮不起来,那些纸屑是字典、文件、条文,绞碎的放在里面。它可以撕碎一切,可以被重新颠覆,一切都是人说出来的。我根本不相信这些,法律条文或者规章制度,一切在里面都是不生效的。

付:纸屑和会场有关,它代表某种意识形态。这是个话语的空间,如果吹起来的话,可能用视觉呈现了一个话语纷飞的抽象空间。

刘:会有这种感觉。做实验的时候,一刹那,整个的展厅爆炸式的全是灰。鼓风机相当于一个气球,功率非常大,单个的椅子一定被吹飞,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在两秒钟之内,整个展厅就都废了。这个也没关系,最好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外面很干净。所以第二天只能刮一段,就停了。

付:你大概是个怀疑论主义者,颠覆力很强。

刘:怀疑?是因为上学的时候所看的书产生的怀疑。比如福柯、德里达,做社会调查的那批法国哲学家。他们在一个浪潮出来,影响很大。我肯定不是知识分子,因为我不是一个特别爱看书的人。一个知识分子所做的事情,必须对生活中所有的制度产生怀疑。用特别清醒的头脑去判断它,怀疑它,使它更好。

付:徘徊者可能就是一个知识分子。他有《新桥恋人》里自我放逐的情绪,又是个被迫的流亡者,象以前俄罗斯知识分子到欧洲去。

刘:徘徊者的原意是一个浪人,流浪者。在日本的幕府制度里,幕府主人被消灭以后,所有的武士都成了浪人。这个状态特别可爱,他既是一个其中的人,又没有在里面呆着,也不是特别渴望进去。我可能无法解释。

付:这个作品更象一个知识分子精神处境。这是一种状态,他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地方可回,他在里面,又在外面。有点象贝娄或艾柯,反复谈自己的那点事儿,却引起更多知识分子的共鸣。曾经有一个《流亡者文集》,很多人在肉体上几乎被消灭,声音全面被封杀,依然发出有力量的声音,是一种独立的状态。

刘: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对,真正错的。他的信念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你一旦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的时候,可能就会出现一些问题。你解释得比较系统,有这方面的因素,有点边缘。我的作品为什么不断的在变,不断的在调整,我真不敢相信哪个是对的,我真的有勇气做十年?这真的是一个问题。

付:你也在不断怀疑自己?

刘:肯定在怀疑。我特别佩服把一件作品做十年、二十年的人,甚至一辈子在做一件作品的人。也许他傻,但也许很聪明。叫我去这么长时间去做一件事情,我想都不敢想。

付:U空间能够实现你的作品,也很难得啊。

刘:我们互相比较信任。很早以前就决定了,也是有风,有草,有土,但外型不是那样,慢慢的改变过来。我在里面放什么东西都是布展时决定的。所有东西只能到现场装,得看,得调整。因为在那之前,你是不可能想象是什么样的。

付:“七个夜”感觉都是街边上的灯,发廊的灯,警车的灯,航空灯。

刘:我最早想做一个六、七米长的夜色,白天放在室外,是一个夜晚。后来没做。首先,体量会发生冲突,作为陪衬,不能太大,只能是七个小箱子。其次,不如直接点,一个灯表现一个夜。每个灯都有自己的意思,讲一个故事,和“徘徊者”有一点情节化的关系。切了一块夜,灯和黑暗是个悖论关系。

付:从在06年12月“艺术公社”的展览开始,你对物质空间的理解比较关注,也包括建筑的内外部空间和权利的问题。

刘: “切了它,就是我的” 和“Project Liu Wei”,其实有一点无奈。你可以切很多东西,但你的权力是有限制的。只有我的权利涉及范围内,我才能切掉。我在找一个随意的感觉,在无聊的状态里对权利的说法,特别儿戏,也有点可怜,是很低层次的权利。如果有权利的话,我可以把标志性建筑锯一角。

我想颠覆一个对物体的概念,在我拍摄的东西里都只有一角。杯子不再是杯子,完全脱离它本身的概念。你所看到的是一个真实的东西,就是这个东西。照片里,它只有一个角,是另外一种新的物质。不要谈任何概念,我看到的东西,有我自己的理解方式。我不相信主观的解释,我只相信看到。

付:你剥夺了这个物质的功能性,使其不在成为物质本身?

刘:对,这与前一段时间做“反物质”相似。“物质”是我对艺术的理解,它放在那儿,非常物理的呈现,你自己可以感到。我只是个媒介,让你去想。这是一个很民主的想法,如果我给你解释了,我就变成一个权利机构,非常霸权。我特别讨厌别人跟我解释他的作品的意义,想解释太容易了。只要这个东西真的有意思,观点能够生效,我们自己通常会看出来。

付:“切”打乱了内外空间,形成了一种新的视觉方法,甚至会形成一个品牌,切一个包,一个杯子。

刘:在我的作品里,视觉是很重要的。我不会故意去强调视觉,可能是天生的,本能的,是个人的气息问题。比如小孩画画不会难看,他没有观点,只是乱画。颜料店的人把颜料挤在一个板子上,也会很好看。在无意识当中,不会做坏。我肯定不会做我认为很难看的东西,切也有视觉的一面。沙发切了一个角,会形成另外一个感觉,放在那儿,完全不同,又特别粗野。把它的常态破坏之后,不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设计,一刀下去,肯定好看,就是不能切得太设计了。人都带有一点破坏性的本质,有一种暴力倾向,本身就是从思想上改变了你的审美。一个好的艺术家你必须具备的东西就是审美,视觉是最根本的。

付:以前我也写到,切就如同禅宗“斩断”般的痛快。坐在切开的沙发边缘会有一种危险感。

刘:我想得就不是特别清楚,有很多是视觉的东西,不是从理论出发,跟观点联系不是很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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