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ⁿ Office:徐小丹×倪有鱼,撞出了什么?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1295   最后更新:2017/06/19 10:39:50 by 蜡笔头
[楼主] 蜡笔头 2017-06-19 10:39:50

来源:典藏 马玲玲


Xⁿ Office:徐小丹×倪有鱼


2016年初,正在布鲁塞尔自由大学攻读艺术史博士的徐小丹,与熟识多年的中国当代青年艺术家倪有鱼一拍即合,一个有趣的青年策展组合“X Office”便成立了。


这是一个新的尝试,是两个不同个体对艺术的交叉实验。

“拼贴:玩纸牌的人”展览现场(提供:上海沪申画廊)


发起人徐小丹与倪有鱼期望“X Office”借助成员间彼此不同的背景和角度,来提供成倍的助力、视野、可能性。对他们而言,X代表任一数,N代表自然数集,两种未知以无限次方级融合,也喻指两位策展人不同的背景与思维方式,可以产生更加丰富的可能性和广阔的视野。而且,X与N也是虚拟这个词的首字母缩写。在徐小丹与倪有鱼对“X Office”的设定中,“Office”是虚拟的,它周游在上海、布鲁塞尔、柏林,或是任何它想出现的城市。策展人通过这个非实体的精神层面密切合作的空间,将日常的思考与讨论化作展览或出版物的议题。

“拼贴:玩纸牌的人”展览现场

尹秀珍,《电视塔-火箭》,2015,装置,穿过的衣物,不锈钢,高1400cm,直径250cm×100cm×100cm

“拼贴:玩纸牌的人”展览现场(提供:上海沪申画廊)


对于一个策展团体而言,X Office并不高产,但足够诚意。在近一年半的时间中,仅有3个展览与大众见面,这与他们的工作方式不无关系。徐小丹说,X Office首先是研究者和观察者,他们的日常工作如同一座冰山,而展览只是露出水面的一小部分。在策划展览之前,他们会花大量的精力在访谈、文本研究、史料整理上,有些展览甚至从成立之初就已开始筹备。与此同时,他们各自还以艺术史研究员与艺术家身份完成着各自的研究、创作。

“日落后发生……”展览现场(提供:上海当代艺术馆;摄影:桑桑)


能够持续至今,也有赖于彼此之间相对又不时交叉的分工,徐小丹将重点放在文本研究,而倪有鱼则从创作的角度出发把握展览的视觉细节,在讨论的互为验证中,两种双向视角达到一种更广面向的共性。

“日落后发生……”展览现场(提供:上海当代艺术馆;摄影:桑桑)


“不同的展览会获得不同的公众。进入展览的观众,是带着自己的故事进入策展人给出的故事。展览场域有时候也可以激活观看者的能量。展览就像作品一样,不同的展览有不同的受众。我们先考虑要表达的内容,然后自然而然的迎来相应的观众。另一方面,作为策展人我们也提供足够的信息、组织论坛、访谈、导览,邀请观众参与。”这是他们所理解的策展人与观众,没有现在多数展览所展示出的,近乎苏联式的虚假民主与政治正确。

“日落后发生……”展览现场(提供:上海当代艺术馆;摄影:桑桑)


在近期他们策划的“拼贴:玩纸牌的人”与“在日落后发生…”这两个展览中,我们也感知到了这一点。观看过后,我们不禁讶异展览本身所展示出的不同风格,论文式的学术研究与最大限度的民主性,各自引导着展览的面向,看似分格差异巨大却又在不经意间同时沾染上了X Office的一切。

“日落后发生……”展览现场(提供:上海当代艺术馆;摄影:桑桑)


带着对于他们的好奇,趁着在他们旷日持久的艺术家访谈间隙,我们拜访了X Office的徐小丹。在一连串疑问的提出中,“我们策展有一项原则,即展览要兼具论文品质和作品性,或至少保证其中一点。如果这两点都不具备,我们就放弃。”始终在采访的你来我往中回响,一种对于策展实践的决绝与坚定,跃然纸上。


Q&A


典藏:在Xⁿ Office成立之初,你们对它有怎样的期待与规划?成员之间如何分工?又如何平衡各自的研究、创作与Xⁿ Office的策展实践?


徐小丹:Xⁿ Office不仅限于展览工作,首先是研究者和观察者。我们平时思考与讨论涉及许多议题,其中一部分达到一定程度后,我们借展览的契机将其实现,未来也有可能仅仅通过出版物,甚至更意想不到的方式发布。如果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我们日常的工作如同冰山,展览只是露出水面的一小部分,也是整体思维与实践系统中的一环。


在2016年,我们一直在为今年的两个展览做前期的研究、写作和筹备。关于分工,因为教育背景和日常工作重点的不同,我将重点放在文本研究,倪有鱼则从艺术家的角度出发把握视觉细节,我们的视角相互交叉,也通过对撞产生新想法。展览的各个方面都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如果有一方不认同,就推翻再讨论,这也是组合工作的重要目的,要超越个体性的限制,追求共性。


我们策展有一项原则,即展览要兼具论文品质和作品性,或至少保证其中一点。如果这两点都不具备,我们就放弃。所以每个展览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研究上,其间我们还坚持做Xⁿ Office与艺术家的访谈、文本研究、中国及欧洲部分的当代艺术史与文献的整理,因此我们的精力只够做每年策划1到2个项目。


今年在沪申画廊的拼贴展览,从第一次讨论主题到现在已经1年半了,在当代艺术亭台的灯光展花费了8个月时间筹备。未来我们仍然会保持以这个节奏工作,并不把策展当作职业,而把它当作作品。我们未来在欧洲的时间较多,所以从现在的展览开始,试图把欧洲极好的艺术家介绍到中国来,而且不仅是把他们的名字带来,更重要的是要把他的创作语境阐释清晰。以后我们也希望把国内好艺术家带去欧洲。


庄辉,《庄辉个展》,2014,尺寸不一,收藏级哈内姆勒丝光纸,照片装框为爱柚斯木材,外框手工擦色,面板为3mm亚克力板,背板为50丝铝塑板,无酸胶裱片(提供:上海沪申画廊)


典藏:在组合成立时,是否就有意考虑到各自在艺术史与艺术创作上的不同背景?艺术史和艺术创作的双向视角,在策展过程中是否会始终出现?它们之间的关系呈现何种状态?


徐小丹:是的。从主题的商议开始这两种视角就在不断交叉,互为验证。以“拼贴:玩纸牌的人”为例,倪有鱼首先提出这个议题,因为他认为“拼贴”对于每一个创作者都不可或缺,但却少有展览进行探讨,而我在做文献调研后发现拼贴与现代性密不可分,并从另一个角度展示了为什么当代艺术有这样的面貌。在此基础上,我们共同选择既具有极高的艺术性,又敏锐的感应、反映、融入了历史语境的艺术家与作品。可以说,这两种视角互为补充,有效的弥补文本和创作之间的鸿沟。

塔尔·R,《拉姆迪,拉姆迪,拉姆迪》,1989-2013,纤维板及布面纸制拼贴,202×601 cm(提供:上海沪申画廊)


典藏:对于Xⁿ Office而言,一个好展览需要具备哪些要素,是深入的学术研究?还是最大限度的民主参与?或是其它?


徐小丹:一个好的展览是有内容可言说,以小见大,能精确激起兴奋感。当然视觉、体验感也是极其重要的部分。


“拼贴:玩纸牌的人”是论文性质的展览,所以深入的学术研究是必须的,我们为此做了一年多的研究,并在沪申画廊的支持下出版了对拼贴历史研究的近两万字论文;不仅如此,考虑到补充这方面研究的空缺,我们还在书中翻译、收录了上百条文献引述,出自包括毕加索、勃拉克、劳申伯格、马森威尔在内的艺术家访谈、节点性的专著及国内外的重要论文,目的在于为今后的研究者、艺术家、策展人提供资料索引。


而“在日落后发生…”是作品性、实验性的展览,我们借由这个展览重新思考当代艺术的“景观化”,以及什么是策展,展览、作品与观众的关系。所以策划的策略与论文性展览恰好相反,甚至连前言与作品描述都刻意略去了。它具有极大的开放性,给予观众绝对的自由。

“日落后发生……”展览现场(提供:上海当代艺术馆;摄影:桑桑)

“日落后发生……”展览现场(提供:上海当代艺术馆;摄影:桑桑)


典藏:到目前为止,Xⁿ Office共策划了几个展览?有没有哪个展览或细节,令你们印象深刻?


徐小丹:共3个展览。2016年在上海大学美术馆的“临时博物馆”、今年4月沪申画廊的“拼贴:玩纸牌的人”以及上海MoCA艺术亭台的“在日落后发生…”。


在“拼贴:玩纸牌的人”中,我们除了参展艺术家以外,还邀请了艺术家何赛邦做展览视觉顾问,他对空间的感觉和布展的理解都有独到之处,所以我们特地邀请他作为我们整个展的空间视觉顾问,从确定艺术家名单到实地考察,我们一同讨论涉及如何重新搭建分割空间,艺术家的作品精确定位到哪个空间与墙上。他还参与了这两个展览出版物的设计编排。他并没有作为参展艺术家参与拼贴展,但可以说他是一个隐形的参展者,他用艺术家的作品完成展览的拼贴。因此,他的参与拓展了我们整个学术的维度,特别感谢他。

“拼贴:玩纸牌的人”展览现场

徐冰,《背后的故事:庐山图》,2015,综合媒材装置,画芯尺寸:120×600cm,装置尺寸:226×700cm(提供:上海沪申画廊)



典藏:在这两个展览中,在参展作品的选择上有哪些考量?又如何处理各个作品间的有效对话及各自的独立性?


徐小丹:拼贴”展是论文性质的展览,所以对作品和艺术家的选择如同甄选论据。展览中的每一件作品都以不同的形式延展了拼贴的定义。例如林科的拼贴作品只存在于虚拟世界,他将电脑文件相互嵌套、并置,组成一棵松树、石头甚至银河系。而庄辉在现场仅展示了被命名为《庄辉个展》的摄影,照片中记录的是他几年前的作品被放置在戈壁无人区,和他将20年前的老照片画在已经荒废的老县城残壁上,画面上似乎完全没有剪切与拼贴的痕迹。事实上“庄辉个展”发生在戈壁-博罗转井镇-外滩3号,相隔上千公里,跨越数十年的极其广阔的空间-时间维度中。他呈现的是观念性的拼贴。


在现场还有两件产生有趣呼应的作品,徐冰的《背后的故事》正面是一幅气势磅礴的《庐山图》(原作者张大千),灯箱背后是组成这幅《庐山图》的垃圾材料,塑料袋、杂草、麻绳等等。与垃圾材料相对摆放的,是刘月用画廊以前展览遗留的废弃材料现场搭建的装置。他耗费了半个月,不使用任何粘合剂,仅靠接触面的力相互作用,在空间中拼贴。这堆“废料装置“的背景恰恰是窗外外滩的繁华景象。


而“在日落后发生…”违反了通常灯光装置的展示规则,将所有作品聚集在同一个空间内。因此,在这个展览中,灯光作品相互干扰,构成共振关系十分重要。展览中既有体量较大、光线强烈的作品,也有闪烁的、移动的、流淌的光源,在落地玻璃的近处还有充满细节,需要仔细观瞻的小型装置,它们共同构成一件具有建筑性的整体作品。

倪有鱼,《逍遥游》,2010-2017,拼贴,20×60 cm×10(提供:上海沪申画廊)


典藏:如何理解展览题目“拼贴:玩纸牌的人”?又为什么会选择在当下的语境之中重提“拼贴”这一看似“过时”的创作方式?


徐小丹:“玩纸牌的人”这一标题是来自塞尚的画。今天的生活已经极其碎片化,我们每天在微博、朋友圈等平台上收到的信息充满偶然性,就像摸牌一样。获得“纸牌”之后,应该怎样选择、重组,使它们成为创作的来源,是艺术家们每天思考的问题。这整个过程都是拼贴。


倪有鱼作为一个艺术家的日常工作跟拼贴有很密切的关系,同时无论是现代美术史中的艺术家,还是当代艺术家,他们的日常工作里都充满了拼贴,但是拼贴却很少被关注、被探讨。另外,拼贴在艺术之外的民俗文化中也很常见,它很容易,不设门槛,使更多人以一种轻松的方式介入艺术。我们在2016年初就开始讨论“拼贴”,想通过这个展览梳理艺术家的工作方式,尝试拓展人们对拼贴认知的维度。


在这个基础上,我从历史和理论的角度进一步研究。拼贴即使在西方艺术史研究中比重也非比较小,但拼贴是西方艺术近一百年来发展的潜在线索,通过拼贴可以摒弃已有的绘画标准,可以丢掉笔刷和颜料,达达主义就大量的使用了拼贴;拼贴也不要求训练基础,不需要身体和力量的介入,因此更多女性艺术家、未经绘画训练的艺术家可以参与创作;绘画和雕塑是单向度的创作,只能增添、减少不能倒退,但是拼贴可以,拼贴因此让艺术家意识到他们可以多维度的创作,可以推翻已有的,也可以叠加不同材质的媒介。甚至倒过来影响了绘画,使绘画像拼贴,从而产生错时性(anachronic)。


这个展览想说明的另一个重点是,对于非西方文化来说,拼贴并不是一种新奇的方式,反而是根植于文化深处的逻辑。比如说汉字就以模块化的形式拼贴组合而成的。在雷德侯的《万物》,Marcus Boon的《复制礼赞》中都有详尽的阐释。艺术中也早已出现八破图,形式上非常接近达达主义拼贴,但在精神内涵上相异。我们在展览论述中以金石僧六舟的《百岁祝寿图》为例,详细阐述了这一观点。


我们通过展览和出版物梳理这条艺术史线索,一方面为了补足空缺,揭示在20世纪令人眼花缭乱的理论、运动、宣言背后,拼贴到底以怎样的方式改变了创作者的认知和思维方式,另一方面将中国文化中的“拼贴”与西方现代主义的拼贴并置,也是为了以客观平等的态度观察两种艺术在本源上的近似与不同。

姚朋,《我们依次穿越时间-10》,2016,收藏级艺术微喷,铅笔,丙烯,书,110×240 cm(提供:上海沪申画廊)


典藏:网络时代是极其碎片化的当代体验,你觉得“拼贴”该以何种策略突围,以适应网络时代的诉求?


徐小丹:网络冲击了所有的传统,这是新技术必然发生的挑战,历史上已经出现多次。同时我们也能从历史中看到,材料势必带来观念的改变,但并不能颠覆过往。摄影与绘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艺术不需要刻意突围,去适应时代,相反时代会令艺术的种类更加丰富,边界更加广阔。好的艺术是“植物性”的,不是“动物性”的。仅从拼贴而言,在一百年的发展之后,在极其碎片化的社会语境下,艺术创作的叙事反而趋于明确和完整。这也是一种必然。

尚一心,《线索》,2017,3M胶片摄影机、水泥墩子、干树杈、墨水手绘于玻璃,尺寸可变(提供:上海沪申画廊)


典藏:对于Xⁿ Office,近期还有哪些策展计划?未来有哪些规划?除了策展之外,你们近期还关注哪些议题或事件?


徐小丹今年暂时没有项目计划了,未来的项目还在计划中。我们计划未来的展览将有更多跨学科的连接,打破纯艺术的范畴。同时也希望跨越东西方艺术史,因为当下时代的全球艺术家都从开放且丰富的资源中获取养分,素材与灵感来源也不仅限于人文学科。从曾经的相对封闭走向绝对的开放,意味着艺术家如何选择,将决定本质上的差异。


平时我们对中西方的传统艺术、当代艺术都在关注,社会议题、综合历史也有兴趣。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为论文课题做大量阅读,最近闲暇时候翻翻《红楼梦》,尝试从剧场性的角度重新观察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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