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Hi艺术 吕晓晨
李颖、孙彤、汪海涛、夏季风
1、当初为什么选择出国?留学前后受到的关注度都发生了什么变化?
谭天(b.1988,留英、美)
谭天:当初没有考上中央美术学院,自己又不想再复读,就决定出国了。参加展览的关注程度跟留学没多大关系,关键看是参加了什么展览。
张周捷:我出国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出去看一看。出国前我在国内的一个企业里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我接触的创造性思维是非常局限、单一的为企业服务的思维。留学前我也参加过一些展览活动,但受关注的程度比较有限。留学让我的思维、个性得到了很大的释放,我开始寻求差异化的思想,也了解到世界最前沿的改变。所以回国之后创作就与国内有了明显的差异化,受关注的程度也高了很多。
刘诗园:我本科毕业后就开始考托福。记得我报了4个学校,3个在伦敦一个在纽约,4个学校都给了我入学通知书,我最后决定去纽约的那一个。这个决定并不难做,主要是因为城市,因为我知道文化环境能带给一个人的气质远大于学校能教给你的东西。当时纽约城是特别开放的,我认识的朋友很少有住在那里的,都是这呆呆那呆呆的。所以我能看到和听到很多疯狂的事情。我留学前只有过几个群展,纽约毕业后才正式加入画廊,2013年做了第一个个展。
2、更倾向于继续在国外发展还是回国?
杨凯(b.1987,留英)
回不回国不是一线之分。现在哪个艺术家不到国外跑一跑,哪个住在国外的艺术家能不一年回去几次的。所以没什么海外不海外的,我现在没有完全回国,2010年走的时候,也不能算是离开。
蒲英玮:对我来说我很难抽离这里而不去面对或参与这个现场。如果说生命中的前二十几年都是在这个地方度过,你了解它的那些生动和悲伤,与它那些显而易见但又悬而未决的问题,你是有欲望回来试着探讨与理清这些事情的,因为这同时也是在解决你自己的问题。这个现场所正在经历的一切似乎都是史无前例的,所有的解决方案都尚未到来,而所谓的“发展空间”可能也是在这个状态下催生的。
张周捷:国内外发展各有优劣:国外的评价体系更为健全,作品能达到标准就能被认可;国内就比较有滞后性,评价体系也不完全以作品为准。国外的配套也很好:画廊、策展人、评论家、市场……这些国内还在发展初期,对于年轻艺术家来说还是有很大障碍。我回国的原因是国内实现执行的成本比国外方便,生产、加工制造成本低,市场也比较大。
谭天:在国外以中国人身份做艺术难,在国内以中国人身份做艺术,再给国外人看到,我觉得相对容易一些。
温一沛:我认为主要是大的社会文化环境的不同。至于回国,对于现阶段的我而言,生活在我熟悉的社会环境中并能置身其中地观察是很重要的。之前一个阶段的创作是一个承上启下的阶段,既有基于回国前的经历也有回国后的体会,目前的创作则是更侧重于一直以来我所熟悉的国内城市生活的。
3、国外的不同教育理念是否会成为你回国之后的优势?
刘诗园(b.1985,留美)
刘诗园:我创作中的改变是巨大的,但是很难说是因为我在国外受到的影响还是就是因为我自己本身成熟了,毕竟我得自己规划所有的事情了。记得23岁之前我都特别想当一个不一样的人,甚至认为这是作艺术家的基本。但现在我觉得作一个好的艺术家,需要你做到正常,最起码50%的自我是要能与其他人进行沟通的。 因为那些“不同寻常”并不难做,又拉大了作品与观众之间的距离,“怪”并没有过多的价值,“怪”和“艺术”一样,这种空词不能自己单独成立。
温一沛:相对于在美国的教育经历,美院体系的教学还是更偏向于“规定动作”,我的学习经历是一个基于“写生”规则去创作的过程。在美国的学习促使我在“写生”的基础上慢慢更加自由、直接地运用绘画元素去进行表达,这让我的绘画过程更加从容的同时又不失“贴切”的重要性。
4、国内外客观条件的差异是否会体现在你的创作中?
蒲英玮(b.1989,留法)
蒲英玮:我们总是根据我们所处的现实去创作作品,成本与技术也是我们身处的现实之一。但这些并不是制约,而是你工作的背景,就像当我们开展一项工程要对这个地方的经济政治与人文、气候等因素做考察一样,需要做的就是观察与思考你所处的条件而做出相应的表达。就像当年初到纽约的那个“破布安迪”与之后被大众与资本所追捧的那个“安迪·沃霍尔”是同样打动我的,他的智慧丝毫没有在这种工作条件的转换中流失半分。
刘诗园:当然了,这方面我是极其不占优势的。但是你知道,当你没有的时候,你并不想。比如说哪天我画了一大批素描,很可能就是因为我油画颜料用光了,但又挡不住创作的激情之类的……哈哈! 那些物质的东西,不是人类必须的,更不是艺术家必须的。
杨凯:经济成本的制约固然有,但对我而言更多的是中国当下现成品材料对于精神的触发,这在英国对于我而言是有困难的。另外,对于做装置的客观要求,我更需要大空间的创作环境,这一点在伦敦也比较难以实现。
谭天:这是必然的,我现在上学的地方我的工作室是我国内工作室的十分之一,对于我这种特别喜欢大体量的艺术家来说,我现在显得非常的不专业。
5、你怎么看待“某个艺术家的作品很有国际范儿”这种点评方式?
艺术家张周捷(b.1984,留英)
张周捷:我认为这个评价不全面,现在的信息、思想都和水一样,基本是平的。所有的艺术家都是在自己的立场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艺术是人类的语言,不存在“国际性”的说法,“国际性”只是相对传统中国文化而言,离开了传统的文化可能会被解读为“国际”。但实际更多是艺术回归本质,而不是存在国家、文化之间的界限。
温一沛:这是一种“无用”的评价方式。在这个年代无论生活在国内还是国外,都可以很便捷地对各种艺术形式进行学习,但是作品的表现形式并不是评判作品的标准,所以说作品形式是否“国际”并不代表作品的质量,只是便于多少人理解而已。
杨凯:当下从不同国家学习艺术归来的艺术家越来越多,我个人而言更感兴趣的是他们带来了不同的地缘政治和地缘文化的差异性,给了我们去了解多元文化和艺术的视角。对于文化这一词,不再是单选题。从而也激发了我里有个人经验对差异文化进行对比和再创作。
6、创作中是否需要平衡“国际性”与“身份归属感”的问题?
温一沛(b.1988,留美)
温一沛:“身份”在我看来一直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也是最近创作中一直思考的问题。作为八十年代末期出生的人,我个人的成长过程是一直伴随着外来文化的进入,也可以说这部分文化也渐渐变成我自身“身份”的一部分,被消化、被吸收。所以我更愿意说这是一种“杂糅”,而不是冲突。同时,我的教育经历本身就是一个“向外”学习的过程,随着年纪的增长,对“自身”文化基因的关注越来越多,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去回归传统的语言,而应当是对“自身”文化的新的表达。
杨凯:在我的装置或者架上作品中总会有水墨这一具有强烈符号化的材料出现不难看出对于身份的思考。至于如何平衡我还在尝试。
谭天:我现在的年纪应该偏向国际范,估计到四十岁五十岁会开始寻找身份归属感。
7、“海归艺术家”这一标签是一种优势吗?
蒲英玮:一个身份会存在于很多维度中。标签化的归类在简单的交流与传递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否则沟通就没办法有效实现了。只是说这个标签并不被我带进工作室,也不会参与到深入的思考与讨论中。至少对我来说我并不把这些作为优势来看待或者加以利用,这只是我的处境。
张周捷:十年前“海归”可能是代表一种先进的思想,但现在没有什么区别了。以前没有出国的艺术家,今后作品很出色的情况下也会有出国的机会的。对艺术家来说重要的是作品,作品才决定他所有的优势。
谭天:应该是吧,毕竟在国内做艺术的人里,海归还是少数人。
8、在你看来,年轻一代“海归”艺术家和老一辈“海归”艺术家最本质的区别在哪?
蒲英玮:我只有权利去谈谈自己的切身感受。我觉得在出国之前,即使是通过网络或者短期的国外旅行,我们已经可以大致构建一个西方世界的轮廓。等到真正生活在这里的时候更多的是对这个轮廓的逐渐具体或者调整,完全没有航海者发现新大陆那样的激动。我也从没有过“求学”这样的诉求,更多的是想要寻找一个参照,用来看清自己来的地方与当初想象的那个世界。就像一张地图上的经纬坐标,永远是在相互的参照中而逐渐精确的。
张周捷:老一代“海归”艺术家历史的使命感远远要比现在的年轻艺术家要强,那时能出国的艺术家凤毛麟角,社会的精英阶层才有这个条件,他们回国还要担负着民族的艺术发展使命。现在的“海归”艺术家更多是一种自我实现,更适合做一名真正的艺术家。在开放的社会里,艺术家才能真正考虑艺术本质的问题。如今我们和世界年轻的艺术家一样,都在探索艺术的未来,我们真正回到了一个起跑线上。现在是一个好的时代,世界是平的,所有资源、概念、想法的获取都没有任何阻碍,需要艺术家自己去努力把握。
杨凯:当代艺术的创作脉络跟时代是紧密相连的,从OiCQ(QQ)、MSN到facebook、微信的时代变化,这也决定了不同时代不同地缘的艺术家创作出发点和方向也必然有所差异。
画廊主、收藏家怎么说
随着青年“海归”艺术家逐渐崭露头角,市场也纷纷对他们抛出了橄榄枝,这些青年人中不乏“市场宠儿”的出现。那么画廊主、收藏家们怎么说呢?
蜂巢当代艺术中心负责人
年轻‘海归’艺术家更应思考如何在浪潮中找准自己的着力点
哈哈当代美术馆创始人
打时间差偷梁换柱就不足取了
新一代的海归艺术家有更加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
Tong Gallery +Projects负责人
无论是“海归”或“本土”,最终被认可的还是作品本身
社会背景和生活环境的不同,年轻一代的“海归”艺术家民族情怀和意识相应淡了,去海外求学和生活多是为了开拓视野,学习新的领域、新的思维方式。在网络发达的时代,“海归”和“本土”(特别不喜欢用这两个词)不像以前差别那么明显,只是接受了不同的艺术教育和不同的艺术环境。国内经济的强劲,出国已不是难事,每年无论是完全接受海外教育的还是完成本国美院课程去海外深造的人数都在增加,再加上“本土”的脱离期,这些年轻的艺术家也比上一代的“海归”艺术家面临更大的竞争,获得成功的机会也困难的多。目前国内的艺术市场愈来愈国际化,包容度也愈加广泛,不会单从艺术家的“身份”去判断,无论是“海归”或“本土”,最终被认可的还是作品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