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俊:四个关键词“艺术展示”、“艺术作品”、“艺术家工作室”、“艺术家”和两则案例
发起人:天花板  回复数:0   浏览数:1669   最后更新:2017/01/19 16:48:51 by 天花板
[楼主] 天花板 2017-01-19 16:48:51

来源:凤凰艺术 姜俊


工作室与艺术家


2017年1月5日上午,“实验•绘画——Inter-Youth国际高等艺术学院青年绘画展”在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揭幕。 次展览由中国美术学院主办,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承办,杨参军担任总顾问,井士剑担任总策划,艺术总监为陈焰,年度策展人为马楠、宋振熙。开幕现场嘉宾云集,中国美术学院相关领导与老教授,英国、美国、希腊、法国、日本、瑞士、德国等艺术院校的师生,以及国内艺术界大咖等均莅临现场。本次展览同时以艺术家工作室为主题,讨论艺术作品的生产和展示之间的有机关联。“凤凰艺术”特约撰稿人,青年艺术家及艺术评论家姜俊将从两件艺术作品的历史脉络和语境出发来为我们谈谈艺术家工作室,艺术品和艺术展示。

▲ “实验•绘画——Inter-Youth国际高等艺术学院青年绘画展”海报


1964年艺术家Lucas Samaras把自己位于新泽西的工作室原封不动的搬到了纽约城东57街的的格林画廊(Green galery)。他还原了房间的原貌,把其作为艺术呈现出来。他合并了艺术生产之地和艺术展示和销售之地。艺术家工作室成为了在画廊中的艺术作品。在艺术的消费中展示了艺术的生产,把艺术生产的舞台作为一种整体性神话。他呈现了一个原汁原味的生活方式,完全不顾忌作为白立方空间的画廊特性,以及对于顾客的品位承诺。

▲ 艺术家Lucas Samaras

▲ Lucas Samaras于1964年搬到了画廊内的“工作室卧室”


在博物馆中大家也可以看到类似的复原室,它复原了某一时间中某一空间的样貌,比如明清的文人书斋,巴洛克的起居室等等,试图展现某一时代和地域的精神气质。Samaras通过工作室的展现还原了一个缺席的个体神话,那就是作为精神弥漫在复原空间中的艺术家本人。


另一件作品是库尔贝(Gustave Courbet)的名作《画家的工作室》(L’Atelier du peintre)创作于1855年,被认为是基于委拉斯凯兹《宫娥》(同样也是一张表现画家工作室的作品)脉络上的延伸。它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现代艺术生产关系确立时的第一张以艺术家工作室为主题的绘画,同时它也是一个现实主义新艺术的宣言。

▲ 库尔贝 《画家的工作室》局部

▲ 委拉斯凯兹《宫娥》


1855年在巴黎举办的万国博览会(Exposition Universelle,今天的世博会)同时也是拿破仑三世试图展示作为“万国第一”的法兰西文化的场所。它们接受了库尔贝的11张作品,但拒绝这张画。因此库尔贝在他的赞助人的帮助下于博览会现场附近举办了他的个展,被称为“现实主义馆”(Pavillon du Réalisme),这也直接启发了1863年开始的作为对抗性的“沙龙落选展”(Salon des refusés)。

▲ 万国博览会(Exposition Universelle),工业宫,巴黎1855


这张画分为三个部分,就如同教堂祭坛三联幅一般,画作上艺术家位于正中,左右都站立着不同的人群,他们都是以象征的方式映射着库尔贝的艺术世界。在现实中库尔贝的工作室也正是被安置在一个废弃的小教堂内,祭坛画的形式于是显得和主题非常贴切。左边的人来自于社会各个阶层,构成了法国社会的众生相:教会人员、商人、猎人、拿破仑三世,工人、女乞丐等等。在右侧是库尔贝的朋友们,大部分都是社会文化精英,包括他的赞助人Alfred Bruyas、作家波德莱尔、哲学家Pierre-Joseph Proudhon、艺术批评家Jules Champfleury、奥地利女歌手Caroline Unger等等,他们象征着艺术的热爱者。艺术世界和日常世界的分离在画中非常明确的被表达出来。

▲ 最后的审判, Hans Memling,  1470,三联祭坛画


画家库尔贝正在绘制一张风景画,一个孩子、一条狗伴随着他,他背对着位于右边象征学院艺术的裸体女模特,也是他的缪斯。这位女体从构成和明度上都极为显眼,和背后的昏暗气氛形成了对比,成为了绘画的分割线。她一方面象征着传统艺术的构成和法则,另一方面却又代表了远离现实的学院艺术(学院绘画的象征)。虽然库尔贝所提倡的现实主义是对传统学派的反抗,但他不拒绝传统,而是要用其法则去奠基一种新的现实主义的观看方式。

现实主义是十九世纪西方文化中的一场运动,宣称以准确观察为基础,表现普通民众以及他们的日常现实生活。库尔贝就是现实主义艺术的领导者。他的出现变革了艺术的历史,他挑战了数个世纪以来的传统,即崇高艺术所追求的“理想化图绘形式”与“英雄题材”。现实主义的支持者认为其视觉真实就是画家之“真诚”的象征。现实主义通过其包容性以及普通民众对图像的易接受性(这些民众对传统并不熟悉但可以辨别“真实”)从而获得某种民主的政治尺度。其道德诉求可以从进步论观以及知识的经验主义概念中窥知一二。


库尔贝的这张画可谓野心勃勃,他声称:“世界涌入我的工作室,并被画了出来”(The world comes to be painted at my studio)。它可以被理解为一张发生在艺术家工作室中的法国社会的全景图,上至法兰西皇帝拿破仑三世,下到乞丐;从共和的革命人士到极端右翼;从老到小;从社会活动家到在沉思和阅读中的知识分子。所有的人都以象征的方式出现在他的工作室中,这又是如何的一种对于现实主义艺术的宣言呢。


这张画的全名为:“画家的工作室——真实的譬喻,我七年艺术和精神生活的总结”。作为基督教神圣数字的七似乎有一种精神上的魔力,库尔贝被认为是现代艺术中第一个绘画自我生平的艺术家,它的作品往往都互相典故,并指涉到自己个人的经历。当它被展出的时候,他和Lucas Samaras1964年在纽约格林画廊的作品类似,都构成了一种对于艺术家自我的宣称。


对于Samaras来说,在市场经济中,展览是把艺术作品从工作室中抢夺出来,让它们进入销售,并在作品后赋予艺术家的个体神话。艺术家神话之所以有效,并受到当时普遍的信仰,那是因为一种补偿性体制。现代工业社会所需要的是千篇一律、受到规训的产业工人和白领阶层,他们的工作基于反创造性的服从之上,是反神话的。正如波德莱尔1846年所言,艺术家创造力的神话是建构在大众的平庸之上。整个现代社会对于艺术家的意淫不只是放在对于艺术家神话的塑造,还构建在那个构想艺术和制作艺术的神秘空间中——艺术家工作室。创造力就如同道成肉身一样附着在艺术作品之上呈现于展览中,而其后承载了奇迹发生的工作室却若隐若现,成为人们浮想联翩的幻境。


美国的艺术家、作家和艺术评论家Brian O’Doherty认为,艺术欣赏的观众在现代主义晚期(60年代消费时代的美国)逐渐适应了艺术展示的游戏规则。他们学会了处乱不惊地在展览中面对一切荒诞的发生,并意识到自己应该如何配合这一套展览机制,并在此中去欣赏艺术家无边的想象和创造力。这是一种共谋,它打开了从寻常之物转变为艺术作品的大门。在这一嬗变中人们需要一个“画框”,或者“底座”。同时应运而生的“白立方的展示空间”就是一种作为“框定”的机构。在这样的框定中,在白立方空间中,寻常之物和日常生活的既定联系被断然切割,没有人会在美术馆向杜尚的小便器内撒尿,它的使用价值必须被悬置,而另一种美学性视角随即打开了他意义的无限链接,它突然成为一种圣体,如海德格尔所言“天地人神”都在此聚合,艺术自此打开了世界。

▲ 白立方展示空间


而这一观看之所以可以实现,那就要求了观众可以按照场所切换他们自己的观看方式,面对美术馆的小便器我们要发动想象力,面对厕所的小便器却应该解开裤子,二者不可被随便混淆。在现代主义的晚期艺术家也努力配合这一共谋,艺术成为了自我指涉的系统。饱受教养的艺术观众们在这一套白立方机制中享受着美学欣赏的封闭性,这为他们带来了一种美学共同体的幻觉——这一瞬间他们突然脱离了平庸,共同高尚。


有别于Samaras,百年前库尔贝也在他的“现实主义馆”中展示了他的画室,这一展示的举动被认为是一种挑衅,对于官方学院主义的针锋相对,他正宣誓一种走向社会的艺术实践,而非封闭在皇宫中的收藏。按照布迪厄的说法在法国1840年开始,特别是48年革命后,巴黎的艺术文化场域分为了三个区块:一块是以服从国家和市场需要的艺术,他们迷恋于肤浅的娱乐和消遣,并大量收到帝国的鼓励,特别是在戏剧方面;针对这一种“资产阶级艺术”,以库尔贝和尚弗勒为中心的艺术家、文学家、诗人等组成了“现实主义”流派,他们希望通过再现真实的当下来获得艺术的社会性维度;第三种就是波德莱尔提出的“艺术为艺术”,它通过拒绝艺术的“功能”性来获得自律,也就是说它反对前两种方式,特别是第一种——资产阶级粉饰太平的艺术实践。


如果学院主义就是“粉饰太平的资产阶级艺术”,那么库尔贝在“现实主义馆”中展示了一张如同祭坛三联画的《画家工作室》就意义非凡了,那是一种对于新的艺术家之社会职能的宣誓。艺术对于真实的再现也在气质上是反抗性的,它是1848年革命后的精神涟漪。艺术家工作室被作为一种新艺术诞生的场地,艺术家如同在画中那样位于中心,并辐射到整个社会,即左右两侧。艺术家工作室不再是隔绝于社会的生产车间,而是创造社会的发动机,艺术品从这里出发以展示的方式来影响和介入社会。


以上的两个例子都是以展示艺术家工作室场景的方式来自我指涉艺术在社会中的位置,虽然他们运用的方式和手段不同,只要我们可以在其各自的历史中打开它们,无疑对今天我们理解艺术生产和消费有着启发性作用。当今天的新经济是以创新和创意为引擎,以小团队项目制协作和工作室为行动主体,那么艺术家已经成为了这种新经济的典型代表,以及万民争相模仿的样板。由此可以非常容易的理解,为什么“Inter-Youth国际高等艺术学院青年绘画展”把“工作室”设为本次展览的主题了。


我们还是要继续追问,什么是今天的艺术展示,艺术家工作室和艺术作品!


展览现场




▲ 展览现场


获奖艺术家部分作品

刘志成(创作奖)

▲ 看花,50x60cm,布面油画,2016年

▲ 涅槃,200x80cm,布面油画,2016年


包岚(创作奖)

▲ 包岚《梦魇系列3》42x36cm 石版 2011年


王瑾(主题奖)

▲ 王瑾,薇薇的晚上,150-160cm。布面油画,2016

▲ 王瑾  sior de fete,80-90cm,布面油画,2016


袁泽强(主题奖)

▲ 袁泽强 火的关联  布面丙烯综合材料 135x93cm  2015

▲ 袁泽强 灰与绿  纸本丙烯综合材料 38.5x37.5cm 2014


赵冰林(创作奖)

▲ 赵冰林 《午后三点的太阳》 110cm150cm 综合材料 2015年创作

▲ 赵冰林 《课堂》110cm150cm 综合材料 2015年创作


龚辰宇(工作室奖)

▲ 龚辰宇 陈列物——教具 2016 综合材料 70×37×17cm

▲ 龚辰宇《驯兽》120x160x40cm 综合材料 2015年


展览信息

▲ 展览海报


展览名称:实验•绘画——Inter-Youth国际高等艺术学院青年绘画展

展览时间:2016年12月29日—2017年1月12日

展览地点: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杭州市南山路218号)

主办单位:中国美术学院

承办单位: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 /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


总顾问:杨参军

总策划:井士剑

艺术总监:陈焰

年度策展人:马楠 / 宋振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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