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跃:心如雪的女人——李璇们
发起人:zhao  回复数:0   浏览数:930   最后更新:2016/12/27 16:27:26 by zhao
[楼主] zhao 2016-12-27 16:27:26

  那年宋庄女艺术家李璇的自杀,当时获知消息时我非常的震惊心痛,必竟是生活经历中有过几次擦肩之缘的人,记忆里的她非常的沉默寡言,虽然有过几次碰面,但未曾有过近距离的交往。今年9月份,女艺术家孙少坤的自杀,进一步促使我想要为在宋庄驻足过的她们写些文字,对孙少坤我并不熟悉,只能从网络的零星文字对她有个简单的了解,对她们我更多的是同性间的惺惺相惜,同行间的理解和体谅。文字在手机上写好了搁置在那,前段时间诸事忙碌,没精力考虑文字的事,近日来有了些空闲,有时间摆弄手机翻看出来。文字系为她们有感而发,若有未能尽如人意的地方,还望她们的亲人朋友们见谅。


  当时的寻人消息里,仍然记得李璇的照片带给人的异样感觉,眼神里有种冷冷的很轻的东西,神情憔悴疲惫,让人感觉到她长时间的在经历着某种煎熬。我在消息发布者的后面评论道“……她们的自杀你们都有贡献一份力”(其实这个“你们”应该是“我们”)。在网络上搜索相关数据,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1年数据报告可以了解,在有确切的自杀率统计数据的国家里, 中国是唯一的女性自杀率超过男性的26%国家(这些仅仅是被记录的数据), 世界上几乎大多数国家都是男性的自杀率高于女性,但中国是女性自杀率高于男性,虽然说近几年自杀率有所降低,但中国仍然是世界上女性自杀率很高的国家。而在文化圈,当男人自杀时,人们大多愿意认为他们是因为体制的晦暗,文化环境的崩坏,精神家园的破灭 ,才导致其最终以异常的方式告别人世;当女人自杀时,人们好像更愿意聚焦到她们的情感生活是不是出现了问题,问题产生于她们的个人生活,和我们的社会,文化,制度没有关系,和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没有关系。这和“赵”家人习惯于每逢社会突发事件的发生,便启动喉舌将民众极端行为归结为家庭内部予盾,个人情感冲突,把制度不公,法律不彰这些主因草草掩埋消弭于无形的铁腕路数如出一辙。


  消息里称她有产后抑郁症,再后来有人跟我说,她有精神病,我瞬间愤怒道“人都死了,你们还这样污蔑她”。在我看来, 产后抑郁症就只是产后抑郁症 ,是一种精神障碍性疾患,不能简单轻薄的归为精神病,这种语言是对亡者的污蔑。因为仅我知道的被你们称之有精神病的女艺术家就不只她一个, 即便人都崩溃了或已死亡,有些市井之徒都还不忘了最后再踹上一脚,习惯性污名她们是“精神病”“家族遗传”。早前还有女画家长期被家暴,后来悄无声息的离开宋庄的;有去五台山出家的;有长期抑郁症,轻度精神分裂回老家疗伤的;有在自杀的悬崖边上走过一遭的……这些女性群体的种种个人遭遇,她们的“不幸”只能成为你们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成为艺术神殿里的祭品,供你们吞吐消谴,在从中获取优越感满足感的同时忽略掉, 任何人在某些时段某些层面都有可能是一个弱势者,没有谁是幸运儿 ,总有一款歧视与偏见同样也会适合与你自己。而在这个如斗兽场的抑善扬恶的环境中,有的女人往往会由于自身的善良,简单这些不够“聪明”的行事方式,不明觉厉江湖玄机兄弟情谊而滑向失败,但在人性方面她们却绝非是一个失败者。


   艺术家们在对待社会,政治的大是大非方面不妨是个持正义公平论的民主战士,在文化层面是个持自由论的先锋前卫者,但一旦涉及到性别层面,其精神的幽暗深处那权力者的腐朽专制嘴脸便开始悍然展露,呈现出极度保守,伪善的面孔。而当下的艺术圈不可否认的是仍然是一个男性意识至上,艺术标准和规则都是由男性在划界设定,以惠顾男性特质为轴心的这样一个兄弟江湖环境。这种江湖氛围下产生的各种只求利益不分对错,划圈子分地盘打江山,坐地为王的现象也就不足为怪了。 在李璇后期的生活里,她和丈夫遂搬离开了宋庄这个艺术家的聚集地退隐到了燕郊,不囿地而艺,很长时间她甚至反对自己的丈夫同宋庄艺术家交往,她是太清澈的照见了这个群体的很多本质,识得了太多的问题,才会让她那样的排斥厌恶那个群体。


  身处在这样的压抑女性群体的环境,在现实场景的细微处,独立的(特别对于既无资源又无背景的)女性艺术家不只要应付生存的重压,在事业的奔赴道路上往往还得付出很多的心理成本面对处理隐性的性骚扰,以及性别层面的精神暴力。要不她们就是得依托于丈夫的影子下亦步亦趋,这当然可以减少环境对其自身的负消耗,并且是安全的。但仍然固若金汤的社会传统意识对女性家庭角色的定位,(即便是有丈夫的帮助)相对于男性,她们仍会有更多的生育的责任和更多的家务劳动消耗掉她们大量的时间精力,使得女性艺术家群体很难像男性艺术家一样全身心的投入到艺术创作中, 自由而不拘小节的施展自己的才能,家庭与事业彼此消磨割裂。而对于有部分女人,其实她们未必会有完全的心理准备能够去承担生育,特别是敏于思辨,心有远志的女人。


  一个有着精神洁癖,内心纯粹的艺术家,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冲突造成其精神上的长期困顿而无法疏导,最后不堪重负时,苟且于世只能是一种羞辱,一种酷刑。 “与其生不合时宜,不如求死得其所 ”,当她决心将她的孩子一块带走时,在她看来这也许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可以彻底保护他的方式。心如雪的女人注定会被这个浊秽虚妄的社会给迅疾萧杀,如果死亡对她们是善良的,意味着自由 ,这对她们也许未必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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