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艺术家,还是学习委员?
发起人:理论车间  回复数:0   浏览数:1542   最后更新:2016/12/18 22:10:23 by 理论车间
[楼主] 理论车间 2016-12-18 22:10:23

来源:艺术-小说 文:陆兴华


——论艺术教育与感觉力、学习术和创业心的培养





为什么艺术教育的第一目标是“学习委员”?


在最近的国美召开的跨媒体艺术“感受力”主题年会上,在我对专业教育大纲提出一些前瞻性意见之后,多位同仁在会上、会下建议我重新整理,于是内容扩展到:我们今天的艺术教育的第一目标是什么?


我现在的回答是:去培养同学们的感觉力、学习术和创业心,也就是为社会培养出将身体劳动和政治行动叠加,带领大家创业的“学习委员”。他们不一定是董事长,也不一定是职业艺术家,而只是这样带领大家去学习着创业的先锋队员,甚至事先都不知道应该创什么样的业。也不是在教学中让一个学习委员来带领大家,而是通过艺术教育,使大家都成为学习委员,勇敢地去带领几代人一起去做深度学习,去成为master-learner,通过不断的深度学习去带领大家创业。而我们既然在今天已无法在教学大纲里预判下一代在未来必须拿出什么样的新知识,能够做的,只能是增强他们的学习力,去带领更多的人去做深度学习,去自己创业。这样的学习术才是他们未来创业的最重要法宝。


创业将是:一个学习的领导者带动身边的几个人去你追我赶地学习,从而不断获得追随者。这是学习着带领其他学习者一起来创业,通过学习来创业。这一培养目标其实是一直隐含在我们的艺术教育宗旨里的,只不过,在今天,由于算法支持的大数据经济对我们当前的艺术教育的致命挑战,它才突然跃升为我们眼中的第一目标,我们才不敢不正视。


以上的眼光预见了:下一代到艺术学院求学,将不再是为了使自己成为某个、某种拥有特殊知识和能力的人,而是去成为比老师们更有学习能力的人。老师帮学生学习,学习如何学习,使大家的学习本身成为一种艺术,这也就是在做“艺术”了!艺术教育因此是要使学生成为比他们进校前做出更高质量、对他人更有示范性的学习(learning as a performative act)的人。带领同学们学着去做艺术,是要使他们由学生成长为学师,将艺术变成学习术。


艺术家从头就以反抗社会劳动分工自诩,半创业、半学习的生活从来是他们的特长,后者在今天的越来越自动化的社会中反而成了一种强大的幸存能力。艺术家身上的这一宏观的创业能力本来就应该被传递给其他社会成员。艺术家成为创业的学习委员,是扬长避短。我们的艺术教育培养同学们的这颗创业心所以是顺水推舟。


况且,在未来的创业活动中,技术、工业、商业和艺术也将越来越走到一起。创业者带领自己的几个追随者学习,使这种学习成为像先锋艺术那样的工作,领全社会的风气之先,召唤后面更多的人不断跟进,积累到五百到五千或更多的共同学习的追随者,形成小共同体、小气候,这是必然趋势。这样的学习型创业者发动的,既像是一个创业计划,也像是一场小社会运动,而这也正是现代主义以来的艺术先锋派们最愿乐观其成于我们身上的事!如果以这一标准去看杜尚和波依斯,我们也会重新发现,正是他们所受的教育使他们揭竿而起,有了这样一种创业之心,去发动超出他们时代的局限的艺术运动或者说社会运动,最后,生活本身对他们而言成为艺术,他们自己的生命也变成一个艺术作品,而不仅仅是做出了一些著名艺术作品。我们这里说的创业正是他们走出的这样一些伟大的弹程。在今天的教育系统中,艺术教育也许正应该如此地去成为教育系统内的先锋。艺术教育也许应该去引领其他领域的教育!


纠缠于当前教育的各种政治争论和斗争中的跨媒体艺术教学,不应再局限于传授某种媒体下的艺术方法论,而必须去引导学生跨媒体地、创业般地去做艺术,使他们认识到,哪怕画油画也必须跨媒体地去画;跨,就是一种宏大的创业式解域和破域(de-territorialization, re-territorialization)。跨媒体艺术应该是一种更积极、更自觉因而“更当代”的艺术;跨,也就是想动用最的媒体来做到更“当代”。跨媒体艺术教育旨在鼓励学生去跨媒体地创业,在自己成为跨媒体学习高手的同时,也成为社会其他成员的跨媒体状态下的学习委员;跨,也就是不顾一切地参与到更深的学习当中去。


斯蒂格勒今年四月来国美时曾给我们重新定义了中国美术学院在今天应该担当的角色:一个教同学们如何去生产出“审美第三存留”的单位,也就是说,它必须教同学们为全社会(!),而不是仅为几个收藏家,去生产、展出、示范审美或者说跨个人化的支架(我们总是借助这样的审美支架来完成自己的生命的技术式进化的)。我们每一个人作为技术生命都需沿着这样的支架(手机只是其中之一)去作出自己的心理-集体跨个人化。这也具体地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创业范围:提供审美支架,给全社会、人人!


以上话题在我今年所带的几个研究群组里也已反复被讨论,其实涉及一个更棘手的大问题:如何发明我们的工作,而不是仅仅去找工作?为什么找来的工作都是暂时的,是工资劳动,对我们自己的身心和行动能力有极大局限甚至摧残?在现有的工业经济格局和政治-经济-利比多配方不变的情况下,自己去发明工作时,我们须以什么为目标,须设立怎样的建制?发明自己的工作,既是做艺术,也是在做政治!发明工作的人就是艺术家了!这些讨论事关年青人的创业立身方面的重大决断,同时也是在探求如何从个人出发去做艺术。发明工作,去找到一个配得上自己的身体劳动,而不只是去出卖自己的身体工作的事业,这本身就是个人竭一生精力而去实现的艺术、政治和生态目标了。它当然应该成为我们的艺术教育的头号目标。


下面我们展开来讨论我们培养的这样的学习委员应该有一些什么样的基本素质。





一、感觉力


我们可观察到,今天的艺术家都是在某一群艺术创作者中间生活与工作着,而决不仅仅是在迎合某一群高端艺术消费者,排外地为他们的收藏做定制。艺术区内一起生活的艺术家正是靠着这种“一起生活”,来获得力量,得到引领。他们通过“一起活着”,哪怕一个在上海,另一个在纽约,来获得继续搞艺术的动力和信号,这是他们的“伦理生活”休养、修养的根据地,往往据此来反抗全球资本主义系统内的工资劳动。他们这样做,是在每一个人自己的跨个人化过程中去为社会再生产出“感觉力”,而不是像艺术史和艺术评论中老说的那样,在他们自己身上培养出一种莫须有的原创力来秀给大家看。感觉力是一种摆脱了工资劳动对于个人的欲望和行动能力的制约之后所释放出来的剩余的身体能力,表现为艺术家的感觉劳动(affective labour)之中。


感觉力,affectivity,是欲望冲击之下身体作出反应的能力。斯宾诺莎在《伦理学》中将它理解成身体与灵魂一体时身体对灵魂运动力量的直接向外传导。学素描、造型和色彩时,可以说,是身体在动员这种身心合一后凝聚起来的感性能力。在本文语境中,我们要问:我们动员和精炼年青人的这种感觉力、感性劳动,是要干吗?


让我顺着下面这条思路来回答:艺术教育是在鼓励年青人自己去寻找和运用这种感觉力的个人道路。这是一条让他们各各在社会中最大程度地使用出自己的感觉力的道路。艺术教育是要为他们的感觉力找到出路!过去,我们总爱说,找到这样一条道路的人,就是艺术家了。但是,站在今天的艺术教育角度说,光强调我们培养出了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并不很光彩,因为,我们知道,在我们的社会系统中,艺术发生于学院、艺术运动和艺术家个人的创作之间,艺术家是反抗着艺术机构地成长的。正是学院权威的必然的保守激起了艺术家的反抗,终于使他们成功。说我们学校培养出了波依斯,这是不通的,这样说也就贬低了波依斯。他能被培养,也就不是“波依斯”了。也要想想:学院并不事先知道有波依斯这种singularity的,怎么去教出他? 所以,我们最多只能说,我们想要鼓励同学们动员自己的感觉力,找到玩伴,演出对手戏,将戏演得越来越出格,直至最后使自己的生命成为一个奇独的艺术作品,像波依斯那样。这是鼓励他们找到自己特有的感觉力去创业,创最大的业。


任何想要创最大的业的独一的艺术家都会像杜尚和波依斯那样,成为共产主义者。但在此之前,艺术家们还只是学习委员。他们能够组织和带领周围人去学习和创业,走的是每一条都独特的道路。创业,在这里的意思只能是:以自己的感觉力去创业,波依斯式的,当然,中间要是创立了几个成功的商业公司或机构也是好的。当然也可以把公司创立得很艺术!


具体说,艺术家的这种感觉力表现在:他们替别人去感觉,感觉别人的感觉,将自己的这种对别人的感觉的感觉做成标本,展现给整个社会看。他们像吸血鬼、吊死鬼和狐仙那样,假装与大众一起活着,以便更认真地(波普地)去活出他们的活。阿布洛莫维奇的《艺术家在场》(2010年)中展示的,在我们这个上下文中说,是:艺术家共情地去活出全球四十五亿上班族的活,像他们那样每天在办公桌上趴八小时以上。她比上班族还认真得多地活出他们的活,因为,你想必知道,上班族自己是一进办公室就会通过咖啡、八卦和哈欠来迟延他们的身体工作,来遗忘他们的身体的这种不堪处境,假装不是身在其中的。而艺术家阿布洛莫维奇则通过她的伟大的“感觉力”,百分百将这种四十五亿从事身体工作的人身上的抽象劳动之重,惊世骇俗地甩到了我们面前。这种对于自己的感觉力的最大程度的发挥,正是她作为艺术家的身体劳动,是她的感觉力出彩的地方。

The Artist is Present(对面的托为台湾艺术家谢德庆)

Marina Abramovic at MOMA (Museum of Modern Art NY)  March-May 2010



今天,在数码复制的时代,广大群众都在生产艺术作品,但他们不会调查、分析、展示自己进行艺术生产时运用的那些方法、手段,往往不善于主动运用生产与传播图像的经济、社会和政治背景。职业艺术家做的恰恰是:为大众提供审美4S服务,去创造一个空间,一个气泡,在其中,当代广泛的大众图像生产可以被批判、调查、和展示(格罗伊斯)。职业性的艺术虽然能够被收藏家出高价买走,但其社会功能只是一种教授趣味和审美判断力的中介和工具。职业艺术的教育是要教给同学们这种为大众正在从事的艺术服务的“感觉力”。正是凭着这种感觉力和服务力,他们在广大的艺术业余爱好者中间才成为受欢迎的“学习委员”,组织、展示、点评、批判和升华作为“真正的”艺术家的业余爱好者的艺术家们的实践。他们像吸血鬼那样跟在这些已被波依斯称作人人都是的“艺术家”身后,指指点点,恨不得亲自上场,一展雄风,我们在电影《幽灵》(又名《情归人未了》)中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在此可改编为:吸血鬼傍在一对恋人后面,痛苦地认为自己能比小伙更好地爱这个姑娘。这个位置,就是我们今天的社会中的艺术家相对于广大艺术业余爱好者的位置:提供自己的感觉力,最大程度地为大众的审美服务,间接地,不要去抢镜头了!


职业艺术家向外出租他们的感觉力,后者就是生产力,是第三产业服务力的一部分了。一个先锋艺术家在今天也可被视作一个受到良好训练的鉴赏家,并不格外关注一件艺术作品的主题,而主要去审评那些非艺术家们处理这个主题时手法得当与否,是主动要给他们做辅导员,做诊疗,同时也给有钱人做收藏担保,向艺术市场提供方向性建议。这相当于同时到两面去做保姆。就像在电影《幽灵》中,吸血鬼一会吸附在男主角后面,一会又到了女主角身上,艺术家想要两边都使劲,从中撮合,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最来劲!那个最来劲的人,最兴兴头头的人,正是、永远是那个学习委员。学习委员,而不是能工巧匠,才是我们的第一培养目标。


感觉力,以及它所生产出来的affects,能将我们的感觉从工资劳动下解放出来,使欲望流动更畅通。最经典的场景,是编舞。编舞者并没有直接在我们身上使用他们的感觉力,而是通过设计舞蹈节奏、动作和空间,推动我们去使用出自己身上的感觉力。弗里德里克.洛尔东在《感觉社会》中将马克思-斯宾诺莎式的新政治经济学批判对剥削的定义,从剩余价值剥夺,定位到对这种感觉力的剥夺和架空上,想以此来反对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和金融-伦理。资本通过我的工资劳动,像小偷一样,改装了我们欲望之下的水管,使我的感觉力所生产的affects不再为我的欲望服务,而是大部分贡献给了我的工资劳动,落进资本家的钱包,还让我替有钱人数钱地诳称着什么自我实现、原创、为艺术而献身等等。作为学习委员的艺术家要帮助大众夺回他们的快乐,这是他们的创业的主要目标。艺术上的独创不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他们更多地像瑜伽老师那样通过使大众做艺术而觉悟到:是我想要使人快乐而让我自己快乐而使我更快乐因而更自由的,用不着迎合欲望-主人的资本家的快乐而获得得乐,用不着转弯抹角地在某种工资劳动中去自我实现,以个人解放始,被奴役和被出卖终。


二、学习术


在最近的网络远程教育研究中,“老师”的概念正在被彻底解构。两代人之间的传递这一教育权威的主结构,在今天的算法支持的大数据经济环境中,已彻底崩解。根据法国社会学家Pierre Levy的“集体智性”理论,未来的学习必须建立在一种全球网架、大数据库基础上,是守着自己身上的集体智性而在全球小组中一起来学,是集体地、跨代地学,全球联动地学,而不是一个人学。学习者应该出于总体关心经济繁荣、健康、教育、人权、民主、研究、创新、文化产的传承和活物生态系统之间的互相依赖地来学习(interdépendence entre prospérité, santé, éducation, droits del’homme, démocratie, recherche, innovation, transmission des patrimoinesculturels, équilibre des écosystèmes vivants, etc)。 这是要在网络空间中,在这种集体认知过程(Cesprocessus de cognition collective (ou d’économie de l’information signifiante))中去学习,使这种集体学习可观察、可被导航、可被建模(observables, navigables et modélisables dans le cyberespace(L’Intelligencecollective (La Découverte, 1994))。


学习,因此是要动员这种集体智性来推动周围人一起去学习(马克思最早提出了这一普遍智性的概念,维尔诺将它看作是诸多众劳动的创造之谱)。“老师”的角色将在网络远程学习中终结。学习而不是教育才是未来的全球网络远程教育的核心。我们只需要加入小组中,而不是进入一个学校,只需一个成员来做学习委员,来组织、安排学习材料,推动这种共同学习走向深入,就行。现有教育系统必须尽快被替换。


可以推断的是,在这样的学习小组中,只有掌握了最新被升级的知识的人,才有权威,不论是他们属于哪一代。这种权威在网上只有能教会我某种新的能力的人才具有。社会将无法组织其教育(今天的大中小学校就处于这一无头苍蝇的状态中了)。原有的教育系统,社会的教育将由一个个学习先锋队来领导(而实际上,各大科学实验室在今天不已经是这样在做的吗?),在这种学习中,学习委员这一角色与一个先锋艺术的角色撞到了一起!后期波依斯正是这样的一个学习委员!他总计涉及:玄知、乌托邦科学、神秘主义、优生学、民主学…。


三、帮助脑去学习,而不是请机器人来给我们当差


我们也不得不学习着去变形。脑科学正在告诉我们:我们不是自己去学,而是让脑、帮脑学习。机器人是我们的脑的陪练。我们是自己的脑的学习委员!脑自教(马勒布,《我们能对自己的脑做些什么?》,145)。你要教,必须教着脑去自教。人的教和人之间的教,是第二、第三层面的。我们必须给自己的脑做学习委员,给它积极提供每天的学习材料。


脑是我们的作品,而我们不知道这一点(同上,156)。未来的新文科的任务是:让大脑的自我造型把我们带向未来。大脑是我们的航母。我们一个个都只是它的救生艇?我们不得不在大脑里安“家”。

Boston Dynamics,2016



四、学习是个人想要在自己身上生产出新的主体性


学习也是对新的主体性的生产。我们对于自己的主体性的生产,在今天,必须放到一个个全球小组之内:只有那些更渗透于社会和世界,与更多的人发生联系、形成根茎的人,才能生产出更多的“主体性”。这样的人才是艺术家(艺术家也是帮助我们生产出新主体性的导师)。今天的个人的生物政治生产,是“对观念、符码、图像、感性和社会关系的生产,是对主体性的生产(内格里、哈特,《共同财富》,172)”。艺术家带领我们做生物政治生产,是组织一种像乐队演奏那样的生产,是要让集体保持一种节奏和速度,用不着指挥,一有总指挥上台,它就没有声音。我们不需要总指挥,要的只是一个学习委员。


生物-政治生产,是用语言、符号、观念和感情来工作,是一种创造式的学习过程,是做艺术。内格里和哈特认为,诸众是正在自我制造之中的;它自己制造着自己。它的形成是一种集体的自我转变。诸众是生产它自己的作者;它自己使它自己永远都处于成为它者的过程中(同上,173)。这是一种共同学习。


五、生命的杂技般的自我练习

Self-Magnetizing of the Metropolis


生命形式是一种自我练习(exercise myself, self coaching)。哲学家史罗德戴克说,我们作为现代人度过的是练习的一生。我们是通过尼采所理解的斯多蔼派的禁欲式自我训练,来走完一生,像完成一个自我雕塑。今天,在人类世,我们更得这样做了:成为超人,成为吃的超人、睡的超人。在这一情形下,我们说的“学习力”,就是生命形式的自我锤炼,自我教练式的水平。


六、创业心:艺术家的志向:作为创业导师;或,创业与作为福特式劳动的独奏性(virtuosity)之间的关系


劳动在后福特时代从对身体的剥削机制反转,变成了我们的生物政治的斗争场地。在身体劳动中,诸众才能更好地团结、联合在一起;我们在今天的非物质劳动中更能够将自己团结到诸多众之中。在今天,身体劳动和政治行动更容易结合:面条店老板的身体劳动在今天比在宋朝和民国有了更多的政治性:因为,他们的劳动比别人的相对有了更大的自己的公众、更依赖于语言和符号、作品更被分享、与更大的社会群体有感性的关联等。


这种独奏式劳动或非物质劳动,更接近于政治家的劳动:身体劳动与政治行动更接近重合(阿伦特认为我们在福特式劳动中越来越做不到这样,但在今天,这个趋势出乎意外地逆转)。面条店老板的社会号召力奇怪地有了政治性。正是这种独奏式或非物质劳动生产出了我们未来的文化的内容(Lazzarato 定义的非物质劳动是“labor that produces the informational and cultural content of the commodity”(《非物质劳动》,132))。至少我们可以说,艺术家是在生产将要到来的文化,是在这个方面去创业。


我们的艺术教育就是要动员学员的身体感受力,发挥他们的社会号召力。这一身体、符号、语言和身体的总动员过程,这一个人的审美、政治和经济上的综合行动,就是创业。


七、创业:更正确地雇佣自己


真正的好工作是一种poiesis: 去居有周围世界,并打上我自己的烙印,并通过自己对它的客观改造,而成为自治主体,完成自由的实践(Gorz, 《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生态》,Galilee,116)。我们不是到现有的淘宝式经济系统里去找一份工作,而是:我们自己发明的新工作必须能够转而去改变这种淘宝式经济生态。因为,考虑到,“为真正的劳动通过它的部署而生产出社会,并打上了劳动者个人的烙印的社会空间,还不存在,我们现时只能说:我们正在寻找为我而存在的工作或自治的活动(Gorz, 《非物质》,119)”。创业,是要找到一个个人平滑面、一致性平面,降临到目前这个成问题的经济系统之中。


八、创业:进入个人的平滑面,自建一个个人精神生态系统


在将要到来的新工业经济中,艺术的新任务是:施秘,学习更自由地运用和生产我们的新感性。艺术学院作为审美第三存留(tertiary retentions)和美学装置的生产单位,是要为自己所生产出的这些产品的使用做示范,不仅仅是生产出它们。艺术家的工作会有一点像乐器生产厂家的产品推广。


艺术家的创业同时必须去示范出一种贡献式经济的模型。如果像今天这样,一组作为创造阶级的艺术家统治着被高度无产阶级化的群众,将是可怕的。


艺术家的工作是在向全社会示范如何去对我们的社会、环境和生态作出新的关心,去形成一个全新的关心系统。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自问:我们作为先锋艺术家应该如何正确地雇佣自己?美国教育家杜威在《民主与教育》向社会中的每一个知识分子提了这个问题:如何使自己从事的劳动本身是在改造社会,使生产关系进步?


创业,因此道德寻找到一个像温尼科特所说的过渡空间:既像游戏也像劳动的空间,一个学习空间!这是找到一个新的个人平滑面,像滑板一样,将街道征服为让自己在其中游刃有余的一致性平面。这是要使我们自己的生存变成consistence, 汇存,在自己的个人平滑面上达到存在的快感,而不是在现存的淘宝式生态里立足。创业必须以另外建立一种个人精神生态为起点:从头地照我自己的主张来。创业,因此是未来的波依斯们的工作。


金锋工作室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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