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双年展“激烈空间”专访 | 重拍上海老电影,解冻历史空间
发起人:colin2010  回复数:0   浏览数:1582   最后更新:2016/12/13 10:59:56 by colin2010
[楼主] colin2010 2016-12-13 10:59:56

来源:艺术世界


对一个既要成为所在城市的文化名片,又要体现相应的国际规格和学术水平的当代艺术双年展来说,在地性是最难以拿捏的部分。观众与业界既渴望着空降于此的国际策展人能将自身所掌握的异地资源慷慨地导入,又企盼着本地特征、本土议题能借由双年展的平台浮出水面、持续发酵。异彩与原色的配比,将成为评价一届双年展是否成功、是否融洽的关键。在本届上海双年展的作品名单上,我们也极力寻找那些以充分开放且可信的方式,观照本地社会的历史、现状与未来,并以独特的活性应对当代艺术系统中的惯性的作品,《上海电影项目》就是其中之一。


《上海电影地理》是激烈空间今年下半年开始的新项目。简单说来,它是针对以上海为空间背景的老电影的一项重拍计划,重拍的目的是唤醒封存在电影里的时间和空间。《上海电影地理》的成片方式是将老电影原片片段与重新实景翻拍的片段,以及嘉宾在外拍现场和棚拍绿幕前对影片所反映的社会空间关系、人物处境等所发表的议论进行剪辑结合,即通过原片、重拍和辩论形成复杂的对照与对话。正如构成项目标题的三个重要关键词——上海、电影、地理,它们为这个充满时代感与流动性的项目奠定了一种在证据和主观之间摇摆的基调,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本届上海双年展上值得与这样的作品不见不散。


石青作为本项目的导演和统筹,代表激烈空间接受了《艺术世界》的专访。



访谈  /  Interview



ArtWorld:《上海电影地理》看上去像是激烈空间 2014 年开始的“集体主义建筑”项目的延伸,“集体主义建筑”项目中有一场研讨是关于“新中国电影叙事中的集体生活”的,是否那次研讨启发了《上海电影地理》的研究目的、对象和实施方法?


激烈空间:《上海电影地理》项目涉及空间与影像的关系,以及两者是如何相互塑造的。“集体主义建筑”是历史语境下的空间组织研究,研究那些在意识形态下生成的建筑,今天的日常经验和行动又如何反过来对其进行修正和改造。这两个项目都与空间有关,但讨论的角度和内容却不同的。


ArtWorld:与激烈空间一贯的从建筑、空间、地理等空间性角度探讨中国社会与国民生活的历史变化与现状的项目不同,《上海电影地理》项目对地理的介入从现实转至虚构层面。你们选择重拍的电影包括喜剧、生活伦理、侦探悬疑等多种类型,这些虚构的影片如何能反映某种历史真实呢?项目的创作基础是否默认这些影片的场景设置代表了历史真实?


激烈空间:电影涉及到时间,我们同样认为时间也是真实的,不是虚构的。电影作为时间/空间的凝结物,其实也是空间塑造的一部分,也是构建历史的组成部分,不只是那些固化了的物理性材料,我们是把影像当作真实的对象去重构的,但重拍不是去还原和怀旧,而是去探寻当时间轴发生了位移之后,我们今天如何看待这些时间的遗留物。事实上,这种观看正在形成今天的历史,所谓的真实不在于影像表面的组织和再现,而在于背后的书写逻辑,重拍就是使用新的逻辑进行书写。


《上海电影地理》电影名单

第一批:《今天我休息》,1959;《大桥下面》,1983;《姨妈的后现代生活》,2007

第二批:《万紫千红总是春》,1959;《战船台》,1975;《马路天使》,1937

第三批:《年轻的一代》1965;《405谋杀案》,1980


ArtWorld:你们选片标准是怎样的?除了第一、二、三批已列出 8 部电影,还准备继续选择其他电影列入计划吗?


激烈空间:我们选择影片的条件,第一必须是在上海真实空间拍摄的电影,第二就是影片本身的现实痕迹。一般来讲,偏重现实主义题材或社会题材的多一些。早期上海电影的产量也很大,有很多武侠志怪类型的片子,还用到棚拍或造景的拍摄手段,这类没有空间语境的影片我们不会选。好在上海曾经作为中国的电影重镇,还是提供了大量可供选择的影片,我们后续还会接着拍,现在主要的阻碍是经费问题,边筹钱边继续吧。

ArtWorld:《上海电影地理》每部重拍片的片长会有多少分钟,在上海双年展上将如何进行展览?除了翻拍的影片,还会组织现场活动吗,如讨论会?


激烈空间:每集大约 30 分钟,由原片片段、重拍片段和嘉宾论述几部分剪辑而成。上海双年展提供了一个小型影院,空间很适合。目前还不准备在展厅去组织活动,一方面是对这种做法有些怀疑,影像本身有自己的对话方式,另一方

面也期待找到更适合的、首先能先让自己兴奋起来的方法。

上海电影制片厂,《大桥下面》,剧照,1983

上海电影地理项目,《大桥下面》,剧照,2016


ArtWorld:如果要通过电影来讨论特定年代的社会结构、个体与集体、他人的关系,单纯的电影评论也可以做到,为何需要重拍电影?回到原片的时空场景中去讲述的意义何在?


激烈空间:《上海电影地理》项目强调的不是去还原原作,也不是围绕原作做分析和论述,而是重写。以重写为起点,在今天重新组织和激活这些被封存的时间/空间。选择原地拍摄的意义在于形成参照,重访不是写一个新的故事,而是书写延续、扭转和再出发,是把地点作为时空废墟的剧场化工作。事实上,重拍是一个编织的行动,没有起点的实践和事件总是可疑的,激烈空间一直注重将语境作为工作基础,《上海电影地理》也不例外。


ArtWorld:《上海电影地理》重拍老电影,参演演员是职业演员吗?嘉宾在影片中起什么作用?嘉宾在影片中担任旁观者、辩论者、评论者,嘉宾的发声是否代表其本人的观点立场,还是根据预先写定的脚本?


激烈空间:演员有些是职业的,有些是非职业的。电影本身有很强的叙述功能,还是需要一些专业技术的处理。嘉宾这部分工作是一条平行的线索,未必与重拍的影片进行交叉,加冰的作用是追问和再辩。项目选择的嘉宾,都是对相应话题有一定研究的,我们也期待嘉宾的观点可以拓展和深入所谈论的部分,这点还是很重要的。

上海电影制片厂,《今天我休息》,海报,1959

上海电影地理项目,《今天我休息》,拍摄花絮,2016


ArtWorld:空间分析是《上海电影地理》每部影片重拍的重要环节。除了从原片中选择部分场景进行实地重拍,空间分析也涉及对社会形态这一抽象宏景进行抽丝剥茧的分析,如《今天我休息》中工人新村所反映的集体主义生活下邻里关系,《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中上海与外地、中心与腹地的生活方式、身份认同的鸿沟。这种空间分析有没有某一学科或某种理论工具作为支撑?


激烈空间:可以说,重拍的核心是空间分析,以及空间与相应社会关系的观察和塑造。其实,今天的艺术项目都是与各种知识和学科相互编织的,这也是当代艺术寻求自我发展的一条路径,但值得警惕的是如何不被这些知识所淹没和屏蔽掉。艺术有自己的方法和任务,需要建构自己的方式,依靠经验和想象,依靠身体和个人实践,依靠自我组织,进行一种在知识和认知逻辑“之外”的工作。《上海电影地理》如同激烈空间的其他项目一样,不是去追求和寻找某种“到位”和“准确”,也不期待“有效”,宁愿做得“不伦不类”。

《姨妈的后现代生活》剧照,2007

上海电影地理项目,《姨妈的后现代生活》,拍摄花絮,2016


ArtWorld:《上海电影地理》选中的电影,上映年份最晚也距今天有九年。这种年代之遥是因为项目希望体现一种历史主义的研究视角,还是因为近年来的中国电影工业娱乐化倾向明显,缺少此类现实题材的电影出品?


激烈空间:《上海电影地理》的目光放在“现在”——一个距离今天不远的“过去”或“将来”,历史提供了这种叙事的纵深度,我们把电影看成有待解冻的历史/空间,这个行为本身也是不断“当下化”的时刻。电影的生产和消费模式一直发生着变化,它的产出从来都不只是孤立的影像制品。没有选用近年的电影,是因为新的观察框架还没有搭起来。资本让上海这个曾经的电影生产重镇没落,但上海作为新经济时代的图像景观,反而被越来越频繁地使用。另外,影像书写也该走入一个更多元化的视野,而不能只将目光放置在影院。


ArtWorld:本届上海双年展题为“何不再问”,如果请你对上海双年展,或所谓的双年展危机,或全球本土化这一概念,或其他任何主题提一个问题,你会向谁、问什么?


激烈空间:双年展首先是全球化文化系统的在地策略,已经成为城市文化的组成部分,它今天仍是当代艺术机制运转的重要平台,只是这个平台越来越悬浮了,当然也有艺术家和策展人在做“接地”的工作。我个人的看法还是认为艺术价值只有在文化冲突中才得以存在,而这些冲突都隐藏在地方的缝隙之中,我们的日常语境之中。向别人提问有一种邀请的性质,向自己提问才是建构的准备和开始,这个前提是我们自己要“有货”。



《上海电影地理》第一批

Radical Space · Group 1


《今天我休息》

上海电影地理项目,《今天我休息》,剧照,2016

重拍拍摄地:曹杨新村棠溪路、花溪路、枫桥路

重拍演员:贺子建、张权、研丰、亚峰

嘉宾:汤惟杰


原片梗概 :马天民是曹杨新村的民警,今天是他的休息日,派出所所长的爱人安排他与邮递员刘萍相亲,却总是阴差阳错。马天民一路上帮助群众处理各种问题,还和急着办事的罗爱兰发生争执,随后帮助从农村进城送猪的农民,又与摔坏了车子的罗爱兰再次相遇。马天民帮助生病的小孩送进医院,这时小朋友把捡到的钱包交给他,里面有提货单和明天的火车票,马天民到处寻找失主,没想到失主就是罗爱兰,两人尽释前嫌,罗非要留马吃饭,结果又耽误了相亲,就在这时,马白天帮助的农民出现了,没想到他竟然是相亲对象的父亲,结局皆大欢喜。


核心话题 :现代性时间与制度的冲突——现代性时间追求进步和高效率,与新兴的邻里和社会关系产生撕扯。社会主义建设既包含对现代化效率的追求,又包含着塑造新的集体生活与空间的需要,人物罗爱兰要追求效率,人物马天民则要维护集体生活和相关制度。

上海电影地理项目,《今天我休息》,空间分析,2016

演出空间:曹杨新村


民警马天民与罗爱兰在一天中的三次相遇——现代性时间(速度/效率/进步)与制度(服务/制约/教育)的冲突调和。


曹杨新村模仿西方的工业新村而建造,由现代工业生产与管理制度派生,电影将现代性协作和传统宗族和邻里关系结合一起,形成某种矛盾性。


在今天效率依然被提出,但社会主义生活空间已经瓦解,今天的管理被彻底地资本化和制度化,集体消失之后,城市的社会关系开始板结化。


《大桥下面》

上海电影地理项目,《大桥下面》,剧照,2016

重拍拍摄地:山西路桥(1990年代修整过)、宁波路、山西南路

重拍演员:殷漪、囡囡、于吉、Lam

嘉宾:张献、唐颖


原片梗概:1980 年代初,从事个体服装剪裁的秦楠,因没有营业空间被街道驱逐,修车个体户高志华同情其遭遇,将她安置在自家临街空间。秦经常往返与上海和苏州,隐瞒自己未婚妈妈的身份,将儿子寄养在苏州舅舅家。一场疾病后秦决定将儿子带回家中,也因此引起邻居的流言蜚语,连高母也试图驱赶她,高志华分寸大乱,在妹妹的鼓励下决定向秦表白。高与秦共同的朋友萧建因投机被劳教,委托他们照顾残疾的妹妹。在一次寻找失踪儿子的事件之后,秦决定向高讲述自己的过去。在知青时代,秦和同为黑七类子女的孟斌因为生活背景相似而相爱并怀孕,改革开放初期,孟斌因海外关系远赴加拿大并很快结婚,秦在绝望和愤懑中支撑着家庭,照顾父亲和远在苏州的儿子。秦楠和高志华彻夜长谈,终于走到一起。

核心话题:特定时代下的身份与命运——在知青时代、个体时代、经济时代下,黑七类、知青、个体户等各种身份烙印加诸在有不同心态和选择的青年人身上,左右他们的命运和情感关系。经济发展带来新的阶层分化和贫富问题,伦理和欲望遭到撕扯。

上海电影地理项目,《大桥下面》,空间分析,2016

演出空间:大桥两侧,一侧是过去的生活空间,另一侧是今天的资本空间

高与妹妹一组,肖与妹妹一组,讨论不出场的人物秦楠的情感选择。


《姨妈的后现代生活》

上海电影地理项目,《姨妈的后现代生活》,剧照,2016

重拍拍摄地:河滨大楼内部、楼梯、过道

重拍演员:黄芳翎、陈志超

嘉宾:赵松


原片梗概:叶如棠独自在上海生活,平常只与邻居水太太来往,有一天在公园唱戏遇见了潘知常,叶如棠引为知音,不料潘知常骗了她 300 元后就不见踪影。有一天二人再次遇见,潘提出去叶家吃饭,叶怕邻居说闲话,遂带着叶偷偷摸摸去爬楼梯,遇见水太太后谎称潘是从美国来的表弟。潘怂恿叶投资墓地生意,又导致叶破产。叶恍惚中滚下天桥摔折了腿,只能让女儿从东北来上海照顾自己,母女激烈冲突。原来叶年轻时在东北鞍山援建,嫁给当地工人,之后抛弃丈夫和女儿独自回到上海。因为身体欠佳兼投资破产,叶只能随女儿返回鞍山,与丈夫摆摊渡过晚年。


核心话题:中心与腹地的空间差异——中心和腹地是历史语境的产物,中心-腹地的空间分配关系体现在经济的、文化的、情感的各种因素上,并导致相应社会关系的不平等、冲突、流动。

上海电影地理项目,《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空间分析,2016

演出空间:河滨大楼内部


上海这个城市是一个中国大厦。人物在楼道空间的行为和叙述,外地丈夫在场景中的游荡。


楼梯是大楼的附属空间,相对于电梯这个公共性通道,楼道像一块荒地,也是一个秘密空间所在。过道是介乎公共与私人空间之间的空间。天桥是连接之所,空间路径在此聚集和发散,叶如棠被骗和滚下楼梯都发生于此。



近期排片 / viewing slot


▶ 今天我休息 Today, I rest

2016.12.16 - 2016.12.30

▶大桥下面  Below the Bridge

2016.12.31 - 2017.1.14

姨妈的后现代生活  The Postmodern Life of My Aunt

2017.1.15 - 2017.2.9

战舰台  Work in the shipyard

2017.2.10 - 2017.2.24

万紫千红总是春  Spring Forever

2017.2.25 - 2017.3.12


地址: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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