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栋:我们是在做一个可以穿行在不同结构板块之间的机构
发起人:艺术眼artspy  回复数:0   浏览数:2127   最后更新:2016/12/11 11:32:34 by 艺术眼artspy
[楼主] 艺术眼artspy 2016-12-11 11:32:34

来源:艺术眼 /沈沿



,特别累,每天只睡几个小时”,艺术家辛云鹏近期正在忙于一个短片的拍摄,和他之前拍摄的影像作品不同,这次的短片有明显的“故事”,说的是“一个艺术家突然发现自己不适合做艺术,而以前他认为自己适合做艺术,他该如何去接受?”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四位艺术家——蒋志、陈晓云、陶辉和方璐,他们中有的正在忙着拍摄短片,有的已经杀青,他们和辛云鹏一起,都是“艺术家的电影”项目今年赞助合作5个艺术家,都将拍摄一些不同于以往艺术实践的影像作品。“艺术家的电影”在2016年5月启动和运作,由广州在地文化公司出品、策展人鲍栋、制片人谢萌、艺术家陈友桐共同发起。

从名字看,艺术家的电影项目很容易理解——艺术家来拍摄电影。但鲍栋看来,这个项目并非字面上那么简单。首先,当代艺术领域中的影像艺术,与大众熟悉的工业化的电影,尽管媒介上有相似之处,但两者在生产方式、观众等等方面都截然不同。用鲍栋的话来解释:当代艺术圈创作者和观众之间有着严重的自我繁殖,基本上观众就是艺术家、策展人、评论家和媒体,是同一个身份的人,外面的观众很少。目的决定了创作方式以及最终的观众群体,所以当代艺术中的影像作品通常是一种固定的方式生产,比如说,画廊愿意给艺术家一笔资金去做影像作品,而最终影像作品是在画廊内销售,他们锁定的是当代艺术的观众以便带来更好的口碑,以及藏家。这也决定了当代艺术中的影像艺术的套路通常是从一个很小的点出发,然后非常知识化的使用影像,对观众有精英化的选择。它并非工业化的电影那样面向大众,那样通俗娱乐化、可传播。

基于以上不同,“艺术家的电影”项目就希望在艺术家的电影中进行一些尝试,这也是该项目显著的特点。第一,艺术家的电影赞助艺术家拍摄作品的成本,区别于以往画廊、艺术机构与艺术家合作影像艺术的方式,艺术家并不必锁定狭隘的当代艺术的观众群体,完全可以也应该面向普通大众。第二,艺术家创作的影像,可以向工业化的电影有所倾斜,或借鉴一些手法,比如有一些叙事,有一些娱乐性,让没有当代艺术的知识的一般观众也能够网上能够看得下去。

鲍栋移用了电影史中作者电影概念来描述艺术家的电影”——导演本身就是一个作者或者一个艺术家,他不是简单像好莱坞体系中导演,成为一个制片人的附属,或者是一个资本或剧组联合生产中的一方。他有自己的意识,导演在作者电影中地位比较高。从现在今年参与“艺术家的电影”的几位艺术家目前拍摄进程中流露出的信息来看,他们虽然各个着眼点不同,却是极其具备个人气质的影像书写。比如方璐,她通过典型的女性视角展开对出生地再了解的探寻之路,她甚至特意将主创团队带回她的生长地广州,并完成了所有前期拍摄;而蒋志则以其独到的敏锐和判断对电影剧本进行着反复斟酌和推进;陈晓云将创造一套特别的拍摄方法来捕捉一系列烧脑情节。陶辉刚结束的一段异国旅程将给他的电影剧作和表现语言注入不同以往的思考。

这样的电影,美术馆画廊等当代艺术机构也不会去做,电影公司也不会做,“艺术家的电影”或许正在做一件没人做过的也不会愿意去做的事情,在鲍栋看来这恰好是“艺术家的影像”诸位创始人的初衷:我们其实是在做一个没有实体的机构,是一个可以穿行在不同结构板块之间的机构。

对话鲍栋:

Q:从你目前在做的两个项目——“文化馆艺术家的电影,参与或合作的艺术家几乎都是一些目前非常活跃,年龄上比较年轻的艺术家,这不由令人联想起你策划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展——ON | OFF: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观念与实践,你是否持续在关注年轻艺术家?这种关注是从何时开始的,原因是什么?

A:(因为我)本身(和他们)就是一代人,身边的朋友很多都是所谓的年轻艺术家,属于这代人就不会把他们看成年轻艺术家,年轻艺术家是上一代人或上几代人对他们的叫法而已。

我对于年轻艺术家的关注,可能是和外部原因有关。2008年金融危机,对整个中国当代艺术圈是有影响的,导致了许多以往卖得很好的艺术家突然卖不动了。所以,许多艺术机构、画廊和媒体,把兴趣点转向了更年轻的一代——也就是所谓的年轻艺术家。那时候有许多年轻艺术家的活动、展览、提名,所以(我)会把这个当成一个问题,即时我们本来并不把他们看成年轻艺术家,只会认为他们是艺术家的一个群体,在代际上比较新一点。但是,当你被卷入问题中,就自然而然可以打上一个引号年轻艺术家

另一原因,就是2012年,我和孙冬冬策划的ON | OFF的年轻艺术家的群展。那个时候我们其实就避免了赋予艺术家标签化的身份,只是定了一个年龄段:1976年出生至1989年。这个时间段和中国改革开放历史有一定关系,1976年文革结束,1989年政治环境的变化,是关键的时间节点。但这也不是我们刻意强调的,而是我们考察了很多青年艺术家,最后时间就恰好卡在这两个点上,最年轻的是1989年出生,最大的是1976年出生。


Q:通过这个展览,你发现这个代际的艺术家群体,也就是所谓的年轻艺术家,特点是什么?相比于上一代的艺术家们。

A:这一代艺术家已经没有所谓的共性了,这就是这一代艺术家的共性。这和以往不同,比如85一代,或者是90年代的艺术家,虽然每一个都有其个体性,但他们的个体性总是放在潮流中的。比如85新潮,或者90年代虽不是全国化的活动,但各个地方都有圈子。而2008年以后的这一代,他们不再是以一种运动化或圈子化的倾向出现的。

他们首先是以个人身份和市场、画廊打交道,和当代艺术已经形成的系统打交道。另一个层面,是这些艺术家、年轻人之间又会形成非画廊系统的实践,我们称之为自我组织。他们觉得现在的艺术系统,特别是画廊美术馆系统,没有办法支撑他们做一些可能不太有传播性和市场价值的一些事情。所以他们会自己组合起来,比如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或者是自己身边的几个同学、好朋友,组织起来做一些事情,比如非盈利机构,或者是艺术小组等等。

所以这一代人张力很大,个体与个体间区别也很大,但他们又会自由联合。所以,当时展览叫做ON | OFF,是从一个翻墙软件来的启示——可以切换到不同频道,我们用来做展览的名字,也是强调了这一代人可以在不同的系统和频道进行切换,面对画廊他们可以有画廊的职业,面对自己想做的非盈利的工作,也有他的方法和兴趣,他们既能接受学院内部的教育,因为大部分是美院毕业的,同时又对当代艺术的资讯、各种各样的活动又非常敏感,处在一个频道不断切换的状态,这也是这代人的特点。


Q:这一代艺术家在艺术实践、创作作品上,有没有一些共性或特点?

A:实际上,我们真的不能再总体化来谈论这一代艺术家了,甚至中国也不能。因为中国现在的问题很复杂,既有非常国际化的一面,也有非常本土的一面。而本土一面里面有不同的传统:有五千年历史的传统,有辛亥革命以来革命/共和的传统,有社会主义的传统,有改革开放以后市场经济慢慢形成的传统。这一代艺术家是改革开放后长大的一代人,他们本身就是在似曾的复合经验中长大的,中国内部现实世界中各种差异,如城乡差异、东西差异等等,多维的塑造了一个个艺术家个体。他们中有那种更加国际化的一部分人,比如后网络的,他们的作品与同代的西方艺术家没有本质区别了,当然作品会有角度的不同、手法的高低、方法语言上的差异,但这种差异不是因为中国活着环境、社会经验带来的,而是个体化的经验,没有普遍性。同时,这代人中也有强调本土化经验的,他们并不是要担负一个中国身份,他们并不在乎是不是被称为中国艺术家,他们首先是一个艺术家个体,他们会尊重身边的现实,这也是一个特点。

Q:在ON | OFF之后的若干年里,曾经的艺术家发生了什么变化吗?或者90后艺术家又有什么新的不同?

A:可能大部分时候历史都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很少有那种突变。所以这一代艺术家到没有很显然的变化。但个体是不同的,比如更年轻的90后,我估计更往后,有着国际教育背景的人会越来越多,大家都是在西方国家学习回来的,这种感觉是有不同。

Q:说到这一点,你们的文化馆项目中,合作的艺术家普遍都比较年轻,对于新媒体技术熟悉,你是特意挑选这一类艺术家的吗?

A文化馆没有强调这个,文化馆是一个微信平台。很多艺术家,特别是职业化程度比较高的艺术家,可能不把它当成一个正经事情,所以我们倾向于邀请一些学生,或者更年轻的,甚至是还没有被职业化的艺术家。他们可能更参与到这个事情中来,这是一个自然化的结果。

实际上文化馆是一个不强调代际性的项目,它如今形成的以年轻人为主,恰好说明媒介在塑造艺术家。艺术家适应什么媒介是有一个背景的。比如更年轻的人当然更习惯在手机上玩,通过微信来交流,工作的方法、日常生活沟通的工具都不同。事实上我也邀请过年纪大的艺术家,包括50后、60后的艺术家,他们对这个项目,缺乏那种一说就能懂的理解,要跟他们解释半天,他们又特别慎重去面对这个事情;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就是觉得是玩一个好玩的事情。我们最早的心态也是去搞一个比较好玩的平台。


Q:你有没有考虑过文化馆之后会有怎样的发展?除了继续在公众号上发表作品?

A: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明年计划,线上艺术计划的栏目不会停止,可能频率会降低。另外会增设一些线上的栏目,可能和文字有关的,现在还没确定。我没有考虑终极意义,文化馆本身是一个即时消费的东西,我们反而鼓励艺术家做一些即时消费型作品,不会追求永恒存在,就是让大家在朋友圈上转上一遍,玩上几分钟就可以了,留下印象就可以了。我觉得这恰好今天这个时代的一个特点,大家要尊重这个特点,我们开玩笑说,那么多展览,投入几千万进去了,也就是在朋友圈上刷屏一天。

有时候尊重一个时代的特点,本来就是创造经典。比如Andy Warhol,他的那句五分钟的成名,已经成为一个经典了。

Q艺术家的电影是如何考虑的?

A:艺术家电影是另外一个层面,“广州在地文化机构”想做一些有意义的文化的事情,找到我,那我就想做哪些事情呢?可能画廊和美术馆都不会去做的,所以它是在边缘地带的,同时又能够激发艺术家创造力的,并且又和当代艺术在语境上有关系的。我就想到有几个层面,其中一个是影像的,因为今天影像艺术也越来越活跃,但是当代艺术影像的趣味和体制也显得封闭,因此我希望能够向大众工业化电影中找到一些因素,能够打破当代艺术体制和习惯,让艺术家也能够尝试另一套语言,同时也能够让更多的观众看到。当代艺术圈创作者和观众之间有着严重的自我繁殖,基本上观众就是艺术家、策展人、评论家和媒体,是同一个身份的人,外面的观众很少。所以通过艺术家电影,能够更多的看到艺术家的工作。

这些事情一般的美术馆和画廊都不会去做的,电影行业的人也不会去做的。因为我们等于在做一个没有实体的机构,是一个可以穿行在不同结构板块之间的机构。这个是我们特点,我们在做的几件事情都是这个特点有关系的。


Q:你把你的想法和艺术家聊了之后,他们的反馈是?

A:每个人都不同。比如辛云鹏,实际上他已经想拍一个类似的电影了,用一种标准化的电影的工作流程来制作好这个电影。有的艺术家可能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尝试,以这种方式,他们在意的不是工作模式的不同,而是面对的观众不同,他们想做出一个让大众看到的东西,当代艺术中形成的影像观念和语言,可以运用在一些基本的电影模式中去。每个艺术家角度是不一样的。

Q:你如何挑选艺术家的?标准是什么?

A:这个就看各个艺术家转换的能力了。实际上艺术家也不可能拍出现在流行的商业化电影的套路,我们的目前预算也是达不到那种要求。艺术家更多的是从语言、观念这个思路出发。并且是一个短片项目,在十几分钟内,有一两点让人留下印象,就能够成立了。我们也没必要把电影院的电影和展厅内的电影分的那么清楚。实际上之间有一个过渡地带的。一个好的电影院的电影,也可以很好,也有影像文化对于叙事的实验,展厅里的电影也有故事情节,也有表演和角色,两者之间并非泾渭分明。我们更理想的情况是,每一个艺术家在不丢失自己的语言、观念和实验性的前提下,又能够融入到一个普通观众直观上能够感受的一个状态中去。


所以选择这些艺术家,他们都是有着很丰富的影像艺术的经验,都是以影像创作为主的艺术家。其次,是这些艺术家我都比较熟悉,在平时聊天中,他们都表现出想以拍一个电影的方式去拍一个东西的想法。两方面都比较契合。年龄段啊、毕业的院校等等并不是刻意考虑的,都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最后出来之后发现分布得很符合实际,70后两个,80后三个,中国美院毕业的两个,川美广美央美各一个。

Q:你能介绍一下今年参与艺术家的电影的五位艺术家吗?

A:蒋志是我很早就认识,具体哪个点也不记得,差不多我来北京就和他认识了,后来我也给他策划过个展,也邀请过他参加过群展,所以对他艺术实践的脉络也比较清楚的。在影像上,他是属于让观众沉浸下去的一个艺术家,他希望制造一个幻觉,把影像当成一个幻觉去使用,让观众在这个幻觉中。他有很强的转化成电影的可能,只是他在镜头上不像电影那样具有叙事性,他的镜头本身的个人表现是比较强的,这是他的特点。

陈晓云,我也给他策划过展览,一个中期回顾展。他对于镜头文字表演行动,属于那种快速剪辑(蒙太奇语言)运用得比较有特点的一个艺术家。观众看他的作品都不会闷。当代艺术影像有一个问题,很多时候是从一个观念性出发点去推进,就显得比较抽象,所以观众看不下去,这是大多数人对于当代艺术影像的一个观影经验。陈晓云不是,他每几秒会给你一个新的内容,总让人能够看得下去。有一点值得一提,他把外部条件转变了语言风格。比如他把不得不在夜晚拍外景的实际条件,转换成了强烈的光线、有张力的表演和动作、舞台感、象征性等美学,作品就像一个个寓言,像一个个荒诞剧。他有一种很强的诗学性,他可以和杨福东做一个比较,杨福东是比较慢调子的、文人化、怀旧的,陈晓云是比较激烈的,比较野蛮的,强硬的影像诗学。

方璐有很多作品是把行为表演和影像记录连接起来,影像不再是一个消极的对一个行为的记录者,也是一个共同存在,镜头的存在会影响表演者,最终很难区分她的作品是影像了,还是行为了。方璐这次的短片也是和这个有关系。她是把拍摄和表演融为一体的,用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但大家又会有些意外的语言。

陶辉是对于中国或者全世界的通俗影像文化,大众电视剧、有些俗套的剧情片啊,有很强的感受力,他把这些作为资源。他背后有一个中国的言情传统,可能从明清小说中来的,张恨水那样的小说,一路延续到现在的电视剧。当然陶辉的工作也不是在拍摄一样的电视剧,他是抽身去想如何看待这些大众影像文化、电视剧文化。他把这些当成资源去使用,观众看他的作品,一会儿会沉浸其中,像一个普通电视剧观众,一会儿又会怀疑,会站出来,进入抽身离开的反思状态。

辛云鹏的这几年他的影像作品也多了,很多时候是针对影像、表演所建构的真实性,比如说他用绿幕做了很多东西。这次他的片子是关于艺术家的几组故事,其中有艺术家的身份,这次他也利用了绿幕技术,但又会主动暴露拍摄的破绽,主动穿帮,我很期待这些针对影像的批判性观念是如何融入故事情节中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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