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完成的实验:在北京重返“后感性”现场
发起人:天花板  回复数:0   浏览数:2235   最后更新:2016/11/08 16:54:24 by 天花板
[楼主] 天花板 2016-11-08 16:54:24

来源:TANC艺术新闻中文版  文:黄辉


作为2016年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自主策划的年度重要展览,“后感性:恐惧与意志”于11月5日正式开幕。展览由中国民生银行、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明当代美术馆共同主办,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特邀作为“后感性”的发起人和亲历者之一邱志杰担任展览策展人。“后感性”是以1999年邱志杰和吴美纯策划的“后感性:异形与妄想”展览为起点、持续了十多年的中国本土实验艺术实践,对2000年后的中国当代艺术产生了重要影响。此次展览目的在于对“后感性”的艺术行动及其提出的问题进行一次回溯。


北京。11月5日,“后感性:恐惧与意志”在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正式开幕。作为2016年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的年度重要展览,本次展览旨在对“后感性”的艺术行动及其提出的问题进行一次回溯。展览分为作品和文献两个部分,展出30位艺术家的31件作品,包括21位亲身参与过历次“后感性”展览的艺术家,以此一睹他们以巨大热情投入的思考、讨论及行动。展览还邀请了9位近期活跃的、在创作理念和行动上与“后感性”艺术思考较为接近的一些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参展,以呈现一个开放的和不断被定义的“后感性”。

“后感性:恐惧与意志”策展人、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院长邱志杰介绍此次展览,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缘起:“后感性:异形与妄想”


1999年1月8日,在北京北四环芍药居一座居民楼的地下室里,一场名为“后感性:异形与妄想”的展览在这里举行。该展明确提出背离观念艺术的立场,展出作品包括孙原+彭禹的《Honey,床,老人脸和婴儿的标本》、石青《双头怪的割礼》、刘韡《难以抑制》、陈羚羊《密》、郑国谷的《油炸坦克》、朱昱《袖珍神学》等作品。看过这次展览或者听过展览故事的人,都知道每个人的作品都很“生猛”。


朱昱《袖珍神学》,综合材料、尺寸可变,2000年,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展览之前,消息封锁得很严,直到展出当天上午才用电话通知圈内人,下午一直在为寻找展出地点的人指路。结果竟来了许多人,印刷的1000本画册当场就被拿走了700多本。“目前我手里剩下3本,其中一本我会捐给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作为档案。这本画册现在非常珍贵,是一段历史的见证。”在“后感性:恐惧与意志”展览开幕式上,邱志杰说道。


“后感性:异形与妄想”展手记,1999年,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邱志杰回忆,“后感性”的核心想法早在1997年就己成形,当时的中国艺术界, 非架上的艺术形式如装置、行为、录像和照片等己经深入人心。到1995年前后,随着非架上艺术形式的兴盛,观念艺术的概念也更多地被领会,渐成大势。而到了1997年,所谓的观念艺术日渐陷于一种标准化的趣味,一件作品不是为了打动人而是为了人使观众佩服作者的智力水平,“艺术界陷入一场走火入魔的智力竞赛”。“从1998年到2001年,我们的主要的工作集中在创造激烈的现场感,否定标准化、枯燥的行为艺术。我们想做特别具有现场感的(艺术),只有来到现场、此时此刻才能感受到的现场作品。”为了这种震撼、激烈的现场感,有些人采取讲故事的形式,有人采用尸体或者动物这些刺激性的材料,也有现场非常热闹的作品。


“后感性是剃须刀在胸口拉出血道,你没有感到疼痛却有一种报复的兴奋,后感性是你注视年迈的父母却疑心自己血缘的纯正……”


在邱志杰的回忆中,“那时的我们,其实远比今天的大多数年轻人贫穷、幼稚、知识上先天不足,但似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拿自己当‘屌丝’看过。”

“后感性“部分艺术家合影,1999年,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后感性:异形与妄想”的激进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批判声音尤为强烈。到处都在谈论“异形”,栗宪庭说中国艺术中出现了一股暴力倾向。但就出发点而言,这次展览无论如何都从一定程度上竭制了观念艺术中的智力崇拜。


继此之后,当代艺术进入一个“比勇斗狠”的阶段——杀动物或者虐待自己的比赛,有一种意识驱使艺术家展开这类比赛,有些人试图逃离这样的比赛,想让展览变为艺术家可以相互交流、互相激活的平台,于是“后感性”转向策展实验或者对展览制度的批判,同时包含对剧场经验的借用,依然保留现场感,具有明确的剧场感或者表演性。“‘后感性’的艺术家们做了非常多的实验,去对抗这样一种展示制度,我们为此向剧场学习经验,把展览的发生本身变成一种实验性的现场。”这样的实验,包括邱志杰和刘韡策划的“长征”。

刘韡《大狗》在“后感性:恐惧与意志”展览现场,2016年,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在开幕式上,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馆长周旭君这样评论这批艺术家当时的行为:“他们不满当时艺术圏的流行趣味,反对观念艺术的一统天下,不受材料和观念的束缚,强调现场的可感受性,以拓宽艺术创作和实践边界。”


何为“后感性”?


在持续十多年的“后感性”运动中,曾经使用过“后感性”名号的展览有5次:1999年的“后感性:异形与妄想”、2001年的“后感性:狂欢”、2003年的“后感性:内幕”、2004年的“后感性:忐忑”,还有2005年在美国的“后感性:锦囊妙计”。实际上,还有很多展览虽然没有使用“后感性”的名号,但也属于其中的一部分,比如2001年的“报应”“新潮新闻”“黑白动物园”,此外还有相关的现场“24小时”,总共加起来至少有十几次展览。如今在17年后,新的“后感性”展览再度开启。

“报应”展览现场,2001年,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在第一次展览的前言中,邱志杰写道:“后感性是剃须刀在胸口拉出血道,你没有感到疼痛却有一种报复的兴奋,后感性是你注视年迈的父母却疑心自己血缘的纯正……”邱志杰曾这样解释“后感性”——理性之后的感性,穷理之后的敏感,“感官完全打开的状态,感性的状态,理性之后的活跃状态。”


“这批绘画的出现,和当时的市场泡沫连在一起的,一些比较癫狂的试验消失了……整个艺术界的立场变保守了,整体退回到了架上绘画等安稳的状态中。”


邱志杰在回顾2005年之前艺术家的创作状态时表示,“那时不会自我怀疑,成功不在考量之中,考量的是艺术本来该是什么样——这超越了个人的成败得失。”


而在2005年之后,一些年轻艺术家先有了钱,再出名,最大的改变是架上绘画的回归,“这批绘画的出现,和当时的市场泡沫连在一起的,一些比较癫狂的试验消失了……整个艺术界的立场变保守了,整体退回到了架上绘画等安稳的状态中。”也是在这段时期,随着798艺术区的成熟,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开始做个展,“后感性”作为群体的小组活动某种程度上似乎停顿了。这部分艺术家都已经纷纷深入到了历史的现场,都在从不同的角度深入到整个中国社会机体内部,展览从物理空间的生理刺激发展到有历史感的现场。


“后感性:恐惧与意志”文献陈列现场,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近3年来,多次参加“后感性”展览的艺术家琴嘎一直在跟甘肃石节子村发生密切的关系,他跟村长发起了一个叫“一起飞”的项目。村民李宝元用抓阄的方式成为他的合作搭档。两人完成了一件大型的装置作品,所用的材料都来自于石节子村。琴嘎希望通过这样一个艺术行动,与生活产生密切的联系,而不仅仅是停留在一个展览系统里。“‘后感性’带给我的是一种精神——实验的精神。这种精神在这十几年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让我突破自身,寻求一种不多见的现实可能性。”

“后感性:恐惧与意志”展览现场,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正如邱志杰在展览前言中所说:“对身份和类型不断地退出,不断地策划和发动对于自我和经验的再陌生化。后感性是从来没有完成过的镜像阶段,是被无限地延长到一生的青春期”。


重提“后感性”的当下意义


2015年3月,无所事事、近乎空虚的年轻艺术家张玥和包晓伟决定前往缅甸果敢的战场,他们从昆明辗转到南伞,坐着摩的,穿过弥漫着子弹和炮火味的边界,住在金三角果敢难民营里,那里有茶农、烟农、战士、毒贩、妓女、赌场老板、人贩子以及等待被买卖的女孩。在漫长的45天里,“自己的经验完全用不上”。他们被抢过劫、被勒索、亲眼看到死亡,认识很多为一口大米争抢的男人,知道战争的残酷与人的渺小。“那种吹得很大的东西,在现实里变成恐惧、悲悯与无助。”之后,张玥和包晓伟返回北京,他们带着照片和资料,做了几件作品,和藏家换了25吨大米,重返果敢,将大米分发给8600多个难民。这件作品就成为张玥和包晓伟的《缅北战事》。

张玥和包晓伟的《缅北战事》在杨画廊展览现场,2016年1月,图片来源:杨画廊


在此次展览开幕式前举行的圆桌讨论上,张玥讲述完这段让人心惊胆战的经历之后,总结到:“另一种生活经验,对我很重要,也很喜欢,回忆起来也很有意思……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后来一步步顶着顶着弄完了。”在邱志杰看来,张玥的经历很契合这次展览主题——恐惧和意志,他表示,“有一种恐惧在毒害人的实验精神,所以我们再重新谈意志的力量。”

艺术家张玥在“后感性:恐惧与意志”开幕式上发言


“如果现状这样持续下去,肯定死路一条。我觉得我需要检讨、反思,这是参加这次展览对我的意义,让我努力再去调整,如何开始新的工作。”


艺术家张慧最近刚刚结束在长征空间的个展,对于此次“后感性”的再次展出,可谓感慨良多,当年面对固化、教条、经验的、可以按程式化去工作的创作方式和方法不满,对鲜活的生命力,对陌生之地、未进之地怀有惶恐、惊喜,当时对未知之境探索的欲望非常强。经过一些年的工作,找到做展的依据,自己也开始出现一些惯性,有很多不知不觉、不由自主控制的东西,好像是一种宿命。“如果现状这样持续下去,肯定死路一条。我觉得我需要检讨、反思,这是参加这次展览对我的意义,让我努力再去调整,如何开始新的工作。”

张慧《光照1、2》,2016年,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其实每代人可能都面对无聊感的侵蚀,背后可能是无力感、恐惧感,每一代人都要重新去汲取自己的营养,鼓起自己的意志,去战胜。”在邱志杰看来,当年参加“后感性”的艺术家“当时有多么不成熟、有多么的怯生生又有多么的莽撞。”现在还能从年轻艺术家身上看到那股很“冲”和“毛糙”的力量,这是两代人相似的地方,也是聚合在一起的理由——“意志的力量”。于邱志杰而言,他看中其中那些“意志强悍、鲁莽、纯洁、任性、不怕、不用计、敢受伤、浑不吝的青年”。


从这点来说,“后感性:恐惧与意志”并不是一次回顾展,展览包含了老作品的复原,包含着对当年未能实现的方案的第一次实现,包含当年那批艺术家的新作品,包含着文献。而从这些年轻艺术家身上,也看得到我们所期待看到的实验精神,这种精神“使得工作获得一种别样的参照,也最终使我们这个展览没有变成回顾展,而是真正实现了一个向前走的展览。”(撰文/黄辉)

“后感性:恐惧与意志”开幕现场,图片来源: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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