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 姜俊:忧郁的迷宫——耿建翌个展“投影顽固”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1116   最后更新:2016/09/27 10:15:22 by 小白小白
[楼主] 小白小白 2016-09-27 10:15:22

来源:凤凰艺术 文:姜俊


宇文所安《迷楼:诗与欲望的迷宫》


美国汉学家宇文所安有一本比较文学理论名作,名为《迷楼:诗与欲望的迷宫》,“迷楼”原指隋炀帝在7世纪初建造的一座供其恣意享乐的宫殿,其本义就是“让人迷失的宫殿”,无论是谁,只要进入迷楼,就会迷而忘返。


“在迷楼中,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到底置身何处,他从一个房间漫游到另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都给他带来不同的乐趣。这和欧洲传统里关于迷宫的神话有相似之处,但是也存在着深刻的差异:在迷宫里,一个人总是想要走出去;在迷楼里,这个人却尽情享受留在里面的经历。”

耿建翌个展投影顽固”展览现场


2016年9月24日耿建翌个展“投影顽固”在OCAT上海馆开幕。本次展览展出的是耿建翌为OCAT上海馆场地定制的全新影像作品。OCAT上海馆所在的四层欧式建筑,前身为中华实业银行货栈,距今已逾八十年历史。展厅里标志性的二十二根清水混凝土支柱被巧妙的围合在迷宫般的白墙中。墙底嵌入一长条的白色灯条,照亮了黑暗中脚下曲折的道路。二十二个不同型号的被改造过的投影设备将艺术家手绘的图案和拍摄的日常影像投射到粗砺的混凝土柱体表面,微小的画幅使得日常生活如同碎片一样散落在黑暗中。对观众来说,配合着迷宫式的探索,充满意趣。


耿建翌个展投影顽固”展览现场


在我此前一系列关于体验性和舞台性的文章中,如《剧场化的当代艺术博物馆,舞台化的新经济》,讨论了美术馆剧场化和舞台化的特征,而耿建翌此次的个展“投影顽固”便成为艺术实践中最好的佐证。作为影像的二十二个运动图像不能被认为是作品,它们只能是整个空间装置的材料。其实本展览只有一件作品,那就是展览本身,从那些没有标点符号的前言、展示空间“前中华实业银行货栈”、在黑暗中迷宫般的通路、配合二十二根柱子的二十二个图像、直到隐蔽在黑暗中的二十二个被改造过的放映设备,当然流动于其中的观众是最重要的因素,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一种感性的氛围——浸染式的体验。这样的空间体验装置有一个称谓——“跑酷”(Parkour)。本来跑酷是一种城市疾走的时尚极限运动,后来在当代艺术中被隐射为这样的一种进入式的艺术形式。


2000年之后欧洲艺术圈内出现了一种现代主义回潮(The retrospective Modernism)的趋势,德国艺术史家Gerd Blum和哲学家Johan Hartle合写了一篇文章《“黑现代主义”,重新修正当代艺术中的现代主义》(“Modernisme noir” Revisioni del Modernismo nell’arte contemporanea)重点的描述了这一现象:其一方面是对于现代主义极简传统的引用,另一方面又是在意识形态的维度反省和批判这样的单一主义形式语言。鉴于对之前后现代多元杂交美学的反叛,现代主义极简美学又在此之后的10多年中成为一种潮流。在今天,以苹果体验店为中心的白立方美学也已经无限渗透到日常生活,而艺术展览中作为迷宫的白立方“跑酷”空间也源远流长了十多年。



Gregor Schneider 《Weiße Folter》(白囚室)

关达那摩5号监狱


德国艺术家Gregor Schneider曾经做过大量的跑酷作品,比如2007年在杜塞尔多夫K21美术馆做的作品“Weiße Folter”(白囚室)(图3)。它以一种极简主义白立方的方式呈现出来,观众可以在内部游走,打开一道道互相连环的门,迷失于其中。整个作品其实是对美国关达那摩最高级别监禁室的模仿。白立方形式的背后是对于禁闭、监视和规训的回应,仿佛从艺术的角度脚注了福柯的《规训与惩罚》。它为每一个知情的观众带来了一种毛骨悚然的身体性体验。这到底是艺术作品、监狱,还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办公室、学校或医院空间?


Aernout Mik个展“COMMUNITAS”现场


2013年荷兰影像装置艺术家Aernout Mik在阿姆斯特丹Stedelijk Museum(城市艺术馆)举办的个展“COMMUNITAS”(共同社),他同样以一种迷宫的形式组织他的影像作品。在迷宫中游走的观众、碎片式分布在各个角落中的影像,它们在光影的运动中共同展开了一种对于欧洲民主的反思和嘲讽——共同体的破裂暗藏于每个生活的局部之中。它如同是对今天欧盟危机的隐喻,在此迷宫营造出了一种弥漫于上空的阴郁。


耿建翌个展投影顽固”展览现场


在耿建翌的“投影顽固”中我们同样看到了对于白色迷宫的运用,它到底对于整体氛围的表达起到了如何的作用呢?投射在水泥柱上巴掌大小的影像主要是围绕艺术家生活展开的记忆碎片,它们是否构成联系或叙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种不同型号的铁皮手电筒,防暴手电筒和铁路信号灯从照明工具被改造成投影设备,它们和影像一起共同泛起一阵怀旧的浪漫主义诗意。我们在黑暗中穿行,在每个迷宫的拐角处期待着下一个所被看到的影像,不同的路线,各异的个人经历。我们在寻觅中聚精会神去辨识有些失焦的影像,时时刻刻处于邂逅之中,它们在我们心中或记忆里到底能激起如何的涟漪呢?

弗洛伊德《我和本我》


弗洛伊德在出版于1923年的《我和本我》(Das Ich und das Es)中建构了那层潜意识的本我(Es),它处于超我(Über-Ich)和我(Ich)之下最深层的部位。本我是碎片式的、弥散的、不可知的、神秘的、失焦的。迷宫可以作为它最好的隐喻,记忆在其间运动,分裂和再次重组着。白色的墙分割了曾经是银行货栈的展示空间,和斑驳的水泥柱形成反差,凸显出建筑材料肌理所承载的历史厚度。耿建翌的这个展览似乎是一种对自我的深层展示,那个不确定的艺术家本我在黑暗中浮现,他在独白,念念有词,但又仿佛语不成调、词不达意,就如同那前言墙上无标点的文字:


“从看到那个铜质龙头起就是失灵的缠满布条在上一个严冬也没冻结房顶那个水箱完全走形了一条裂缝外加几个不易察觉的洞下面挂着动人的锈迹今年夏天连续高温叶子枯萎在光里土地坚如顽石除了咖啡一样的水流淌着再没有动静空洞的天上见不到一丝云长期断雨这水何以不干涸几条渠道干裂成卷曲的地砖下面趴着鲜红的蜈蚣蚊子不能飞有翅膀的东西都已绝迹几朵奇葩徒劳绽放毛虫干就快到达失色干花能爬的挤在这段日子里做梦想着能有梦想夜从来都不宣而至黑暗粘稠用来填满所有孔和缝隙不可动摇听说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总有事在发生当然应该是会发生些什么确实真就发生了新的一天照单一字不落的重演忠实虔诚举手投足无可挑剔用不着视听便知虫子呆在各自的地方空气毫无节制又一次精准的调合出那甜甜的腥味地上的全部给压床了隐蔽的存在四处游荡百足虫残骸节节断裂竟没脚的痕迹生命迹象凛然不可犯暗自得意例外三格蜂巢如一粒种子吸附于灌木枝头不扩张是明智之举经典的生存之道并没那么厌弃新生预感无论花多少功夫亦会在时间手艺下惨败时间的信徒还有时间的异教徒都将被时间解决”


19世纪中期法国诗人波德莱尔认为,不同于前现代以道德和善为锚点的时代,现代式的情感是漫游的,没有边际的,它的代表就是忧郁(Melancholy)。忧郁就是欠缺最终目的漫游活动和持续的自我决断,及自我决断的延迟(即:总是面临新的决断),它表现为焦虑、恐惧、强迫、精神和身体衰弱等,同时表现为敏感、多疑等症状。这些症状与当时剧烈的现代化转型息息相关,构成了整个时代的精神状态。


相比耿建翌早期社会关涉性的作品,他2016年的新作显得更“平淡”且自我的,略带一丝忧郁。


活动信息

展览海报

展览名称:耿建翌个展“投影顽固”

展览时间:2016年9月25日 - 2016年11月20日

展览地点:OCAT上海馆上海市静安区文安路30号

参展艺术家:耿建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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