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罗杰·拜伦:死亡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
发起人:艺术眼artspy  回复数:0   浏览数:2208   最后更新:2016/09/05 21:39:29 by 艺术眼artspy
[楼主] 艺术眼artspy 2016-09-05 21:39:29

来源:艺术眼



荒诞剧场在每个人生活中上演,从你出生的那一天开始,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



这是一个装置作品还是戏剧作品?又或者是摄影作品?

罗杰·拜伦说,这场展览是艺术之中的艺术,是对他作品的最好解读。“在我的梦境之中希望可以保存我的作品,即使不仅仅只是我的作品。”

“在我的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了不起的展览。”

“独特性也是独一无二。”

“我们的生活很荒诞,你要意识到这一点。”

“我们要了解我们自己作为一个人类生存的境况。”



“展览展出我过去20年的拍摄,摄于南非约翰内斯堡。”

“过去我在那里生活了34年。”

“我所有照片都是黑白的。”

“我所有照片都是正方形的。”

“我所有的照片都是胶片。”


“我不能依靠灵感创作,我的头脑要有聚焦。”

“摄影1%在于你的器材,99%在于你的大脑。”





“人们的行为没有理由,没有方向,也没有终极的目的。”






[罗杰·拜伦的“荒诞剧场”]

(意)迪迪·博齐尼  

哲学家、教授、作家和独立策展人

在跨越四十多年的时间里,罗杰·拜伦的作品经历了一段复杂的演变之路,无论是在美学方面,还是在其存在性上。他的黑白摄影作品一直带有毫无疑问的美学标准:可快速辨识,将粗糙的、令人不安的、怪诞的、稀奇的和充满幻想的主题杂糅在一起。这些照片通过原始而多层次的处理方式,在其自身、自然界和人类栖息地的范围内展开关于灵魂的探索。

如果把他的作品看作一个整体,它就像一个被富有技巧的双手打磨出的多面体。记忆,回响,人类学的观察,梦境的幻觉,诗意的启示,都被压缩进这个强烈的、动人的、充满人性的作品中。


Altercation争执,2012


本篇文章不去妄加揣测,更非为了解释它的种种秘密。这仅仅是一些感官的记录、笔记和评论,它们主要与这些作品的两种基础有关:弥漫在作品中的荒诞情绪,及其强烈的戏剧化体现。


Alter Ego内心的另一面,2010

Bitten咬伤, 2004


为什么

“每一个现存之物的出现都是没有理由的,靠软弱存活,伺机死亡。”

—《恶心》(法,让·保罗·萨特著)

寄宿公寓Boarding House, 2008


总是重复这个可恶的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存在?为什么思考?为什么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谈论它们?

在意识中对意义(meaning)展开无穷无尽的探寻,就像是老木材里的蛀虫,以我们的生活、言行举止为食。关于意义的问题似乎永不会终结,每当我们终于试图以一个答案终止它的时候总会涌现一个新的问题。

思想,像是一个无限重复自身的曲线,为了寻找一个起点,一个动机,从中能想象任何存在的意义。它解释,证明,分类,寻找原因,得出结果,建立分级、顺序和系统,以一种不顾一切的努力组织起一个逻辑的世界,这种线性的方式暂时地满足了对理性的几何学需求。直到死亡的突然闯入,这是难以想象的定义,如同一个炸弹的爆炸消除了每个生命结构,结束了这徒劳的折磨,也确认了它是虚无的,消除所有的确定性,揭示了原始的混沌才是唯一真实的现实。  

因此,当面对死亡那不可侵犯的边界,心智(the mind)被无常和无力的感受折磨,产生了一种概念:荒诞。

“没有原因”成为唯一看似合理的答案。

一切的开始和结束,行为的产生和撤销,都是没有原因的。我们出生,生存和死亡,这一切都没有理由。因此,对于寻找意义这件事来说,没有指南针也没有方向。所有道路都通向一个方向。宿命是不存在的,只有自由。价值都相同。每一个选择都有充分的可能性。没有公平或犯规,没有好或邪恶之说,所谓荒诞,既不可怕也不悲剧。荒诞,非常简单,是对一切的无解的麻木。

困惑与孤独,是它在我们生活中的化身。当事物没有了秩序,你将难以找到你的位置。当一切失去原因(no reason why),便很难再做出解释。

Brian with Pet Pig布莱恩和宠物猪, 1998


“混乱,是对于人类状况的一个重要隐喻。”罗杰·拜伦写道。他照片中那些沉默着的,也在诉说着这句话。

在他早期的作品中,人物、动物和物体看上去都带有许多的怀疑和不确定性。相机把一种无法逃脱的混乱凝固在这些黑白照片中。这是一幅黏稠的,表现一种矛盾的宇宙的快照,其中的每一个元素都伺机以非逻辑的法则相互牵连。

一个年轻人(《尤金在打电话》)边打电话,边把他空洞的目光朝向镜头,同时抓住一只试图逃跑的猫的尾巴。一个老人用他手臂上延伸出的两个管子遮住耳朵。两个裸体的男人待在房间的角落里,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坐着,另一个对着一片废铁做鬼脸。

这些照片里关于意义的理性问题被削弱了。但又揭示了它(meaning)的深层本质,现实在这里作为一种令人费解的、无限可能性的假设。因此,画面不知不觉地滑进离奇的境界,就像一个白日梦。真实,却无常。

Caged囚禁, 2011


甚至画面里的那些脸,也在不断地问摄影师,希望确认他们自己的存在。他们的表情古怪,常常显得不协调,但不做作,只是模棱两可。

他们不属于逻辑世界的一部分。叙事,以及它那死板的“原因”和“结果”的关联性,已经让位给一种流沙般的情感,人在里面挣扎着,自由地行动,却无从逃脱。独自一人漂浮在怀疑的海洋,或困在别人的眼中,或者像萨特所写的,“没有特性,但有自由,困在一个无端的境遇中,这就是荒诞的基础”。

Bite咬, 2007


主体的孤立和他们无端的行为,与试图捕捉他们精神内核的凝视在照片中并列摆出。

罗杰·拜伦拍摄人、物品,还有动物,但最终我们看到的是他心中那个形象。图像从黑暗的意识领域漂浮上来。洗涤净化在那个领域是不太可能的。我们会在那里发现自己的映像,它们舒适而满足地深埋其中。他的照片带着我们前往一个隐蔽的地方,如同矿井中黑暗隧道的灯笼,在那里我们可以掩埋我们对死亡的想法。同时,照片发出的刺眼的光,揭示了生活中无可避免的无意义(pointlessness)。

拜伦写过,“死亡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死亡的象征是多样的。随着拜伦工作的进展,那些象征变得无所不在。他的画面中越来越多地充斥着动物的尸体、被遗弃的物品、缺席者的肖像,直到展现一种生活的模式,而却不见其中的人。这种过程延续到了他最近的照片中,缺席感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没有留下生命的空间,只有如同被困在记忆的岩石中,一些陈旧的痕迹。这是一个自我的旅程,一份属于内在的日记,穿过萎靡和焦虑的王国,被渴望去看和记录的欲望教唆着,完全摆脱了想要去解释它的希望。

Celebration庆祝, 2007


“为什么?”  

当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结束时,再去提问和回答都是荒诞的。

Broken Bag破的袋子, 2003


是什么

埃斯特拉贡:我们总是寻找一些能证明我们存在的东西?

弗拉季米尔:是的,我们是魔术师。

—《等待戈多》(法,塞缪尔·贝克特著)

Contemplation注视, 2004


从词语本意上看,剧场是我们能够观看并被惊叹的地方。同样的,一张照片也是一座剧场。选择通过相机来观看世界,意味着接受并宣告每一次按下快门所带来的戏剧性。

然而,流行的说法是,剧场属于虚构的领域而外面的世界才是现实,正如照片被认为是复制品或是另一种绘画,另一方面,则是凭空想象之物。演员扮演角色,而人本身才具有真正的身份。一张画着油彩的脸似乎只是艺术家的想象,而肖像摄影是它存在的确凿证据。我们的眼睛通常会相信这些事。但如果他们被证明是无理的呢?如果一个角色的行动比普通人的行为更加真实,或一张凝固时间的照片比一个长久的注视更加现实?甚至说一个画家的想象力比一个摄影师的客观性更加敏锐?

Curled Up蜷缩, 1998


罗杰·拜伦所有的作品都围绕着这些问题所带出的模糊空间。他的每张照片都是一种状况的客观写照,同时又加入戏剧化的角色述说它的经历,加入绘画般的视觉呈现来表现它的外表。它们彻底地瓦解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惯性思维。像是魔术师的手法,呈现我们自以为看见的东西,而隐藏起我们真正看着的东西;揭示意料之外的东西,而隐藏我们所期待的;模糊了感官与幻想、记号与图案、面孔与面具、阴影与形体。

这种视觉上的戏剧手法宁可说是他富有创造性的一场旅行,它不以表面形式上的欲望,及其体裁上的奇想为目的,而是跳进意识的深处,在那里,生活是双重的谎言,观看意味着敬畏,一切都处在内省与观察,反思与梦想之间。

Dejected沮丧, 1999


在这座思想的剧场,或者说世界的剧场里,生存的悲剧和喜剧同时上演。

这一系列由古怪又肮脏的房间组成,有时看上去超乎现实,其实它们多数是完全现实的。如果你凑近点看,会发现它们和我们当下那些超级大都市里的衰败地区一样,房子建造起来,用来生活,但从中却滋生出敌意的气氛。

演员不是在扮演角色(characters),而本身就是角色。他们存在着,被照片的舞台捕捉,但依旧等待着一个时刻,展现他们真实的存在。如果你无视他们的外表,他们就与我们生活中的所有人一样。

Retreat放弃, 2005

Exhaustion筋疲力尽, 2006


他们生活吃饭,与动物为伴,而动物又从人的身边逃开,同时容忍他们,奋起反抗他们,人和动物相互扮演受害者的角色,作为图腾、隐喻和符号,被迫充满敌意地共存。这种密切的关系映照出一种如同精神分裂一般的不协调关系,就如同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建立在疯狂的崇拜,却逐步破坏的基础上。

一种均匀的又不可避免的对比将大部分人或角色相互连接,在一个孤独的空间里,他们被无法控制的力量牵引着,相互吸引,碰撞,推开彼此。像是太阳系的行星被锁在盒子里。一个不同于人类的社会,分离的宇宙,“他人即地狱”是它的定义。

一个矮胖的,看似愚钝的孩子嘲笑一个病重的枯瘦老人(《病房》),一个年轻的黑人从一个年老的白人的床下滑出,那个白人面朝下摊开四肢地趴着(《埃利亚斯从约翰的床底出来》),一个男孩把头伸进一个没有底部的垃圾桶,而另一个人的脚从桶的另一边伸出(《扫除》)。

这些人物往往都有双胞胎一样的影像,它们是木偶,是玩偶,是墙上的阴影或绘画,它们处在一个世界与心灵,存在与表现相互呼应的图像中。你能感受到他们总是在寻找一个能给他们真实生活的保证,就好像没有一本凭记忆叙述的剧本,讲述他们围绕着空虚展开的故事。


Show Off炫耀, 2000


罗杰·拜伦的摄影就是一台荒诞剧。我们在舞台上看到的,揭示了用理性话语的工具去形容人类真实的状况是多么不恰当。如果说问“为什么”是愚蠢的,那么这些照片直接告诉了你“这是什么”。为了得出一个存在的意义,有什么已经做成了,又有什么被思考,什么被构想。它们就像是镜子,意识(consciousness)的图像从中显现。一个人能看到的既是“什么”,但镜子问了另一个问题,“谁?你是谁?”


Clinging执着的, 2005


你是谁

“在这世上我是谁?

啊,这真是一道难题。”

—《爱丽丝奇境历险记》

英,路易斯·卡罗尔著)


Apprehended拘押, 2005


“我过去四十年的拍摄目的是为了定义我自己。它从根本上是一个有关心理和存在的旅程。”罗杰·拜伦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说道。

从本质上来说,他的照片是一段穿过现实世界朝向精神世界的奇异旅程。

Gaping目瞪口呆, 2010


这个巨大的剧场里,一面镜子把它照入的一切模糊了,每个人都迷失其中,暧昧的阴影和忽然闪烁的灯光,出现的事物还有消失的人物,牵线木偶,错觉画中的场景,面具,戏服与乔装。他从阁楼到地窖,他举着灯到来,为了问一个问题:“我是谁?” 他的相机捕捉到的每一幅画面都是解谜的拼图的一部分。

Eugene on the Phone尤金正在打电话, 2000


一旦进入了镜子,探索产生的惊奇取代了到达终点的欲望,因此问题的本质也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渴望取得什么目标,不再追问答案,它只指明一个方法。通过这极细微的观点的转变,“是谁?”变成了“怎样?”,从而打开了一条更广阔的道路,通过其无限可能的种种模式,超越了单一身份(a monolithic identity)的主意。

因此,在心灵的无边的房间里,以及一道凝视所包含的无数可能中,魔法改变了道路的方向,拓宽了它的界限。在这个迷宫中,旅程本身就是旅行者真正的目标。

永远在寻找,没有让步于必然存在的荒诞,正如尤金·埃里斯克(Eugene Ionesco)写的:“这不是启发人的答案,而是问题。”

2013年11月

(张伊莉 译)

Mimicry模仿, 2005

Casket棺材, 2000

Eulogy悼词, 2004

Hanging Pig悬挂猪, 2001

Man Bending Over弯腰的男人, 1998

Head Below Wires电线下的头, 1999

Memorial追悼物, 2007

Jump跳, 2009

One Arm Goose一只手臂的鹅, 2004

Pathos悲怆, 2005

Place of the Eyeballs眼球之所, 2012

Place of the upside down颠倒的地方, 2004

Rejection抛弃, 2003

Recluse隐士, 2002

Selma Blair and Rat塞尔玛·布莱尔和老鼠, 2005

Smirk傻笑, 2009

Twirling Wires快速旋转中的电线, 2001

Wiggle扭动, 2007

Tommy, Samson and a Mask汤米、萨姆森和一个面具, 2000

Scream尖叫, 2012

Snagged攫取, 2013

Take Off起飞, 2012

Threat恐吓, 2010

Transformation变形, 2004

Sliced薄片, 2007

Alight烧着,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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