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青:巨款去哪了?巨款在国外被偷了!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1   浏览数:1555   最后更新:2016/08/24 09:00:16 by guest
[楼主] 毛边本 2016-08-23 23:02:27

来源:YT云图 叶永青


真正的奢侈,

也许不是你占尽与坐拥天下的先机与财富,

而是在对流逝的财富与时间的

无觉和浑然不知中与历史同行!



•   柏林城市里的“奇开与重庆风味”


1995年夏末的一个傍晚,我与甫立亚离开居住了数月的奥格斯堡,从德南巴尔伐利亚乘快车到达柏林。奇开和刘虹来车站接我们,约好了会合一道前往欧洲各地旅行。

叶永青在《大招贴》创作现场


当夜我们在张奇开的家打地辅寄宿。奇开旅居德国多年,在柏林城市的林中空地上过着鲁宾逊式的孤岛生活。他居住的小木屋中仿佛一切都出自故乡重庆:泡海掓、豆瓣酱、装满花掓大料的中国坛坛罐罐、大量中文书籍,未完成的画框中描绘着猛兽与白马困于屋宇,看得出来仍然与四川画派渊源不断,却又明显改变了的写实主义心机。80年代未所有中国艺术家,哪一位不想奋力挣扎走出国门,前往西方一展拳脚?奇开是这场竞赛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浪迹东瀛后移居柏林,与流亡海外的所有中国人一样,在新的语境和文化中艰难地摸索,一方面努力汇入主流社会生活,另外一方面又不可能与自己的母语、胃口和记忆离舍。为了生计,画家出身的中国艺术家往往靠一身硬功在帝国大厦广场上给游客画像维持生活。

1995年叶永青在奥格斯堡工作室,后者为经纪人马丁先生


一顿地道的川菜和奇开拿手的花椒泡菜炖鸡已经在饭桌上等着我们——几个月以来,我居住的德南小城没有一家中国餐馆,我在那里遇到的离中国最近的食品,是在一家越南小店中发现了一块豆腐。酒足饭饱的我揉搓着肚子与奇开席地而卧,躺在地毯上畅叙重庆一别后各自的人生起伏。


我向奇开汇报在奥格斯堡工作室驻留以及为未来两个月准备的展览。奇开关切地提醒我应该做些必要的宣传,并询问我们作了什么安排?我的确不知道,一切是我的经纪人马丁在打理,临行的上个星期,有几家媒体专门来到我的工作室采访,其中一家叫《明镜周刊》,我记住他们是因为排场颇大,几位记者是专机从汉堡和专车从慕尼黑赶来。当夜无话,睡熟在奇开家童话般的木屋中。

柏林的勃兰登堡门


翌日一早,我们还困在梦中,奇开已经外出归来,手上拿着新鲜的牛奶面包和一份杂志,他兴奋地翻开刚出街的《明镜周刊》,里面有通栏数页的关于我的访谈介绍和大照片。奇开说:在德国这是不能再大的宣传了!德国看电视的人并不多,但这是一份人人必读的刊物,这个星期,你就是明星,走在街上或进入超市都会有人认识你!我将信将疑一笑置之。柏林数日,我们彻夜长谈直至东方既白,奇开推心置腑吐露內心埋藏的冲动:想拋开一切,来一次“长征”!我拼命鼓动从未出门的奇开,与我们同行出走开始新的长征。



•   得手的烫金名片

1993年,栗宪庭在成都展览现场


那一年也是中国艺术开始走紅欧洲的时刻,正值一大拨中国艺术家自我感觉良好地在汉堡的文化节举办展览,这个以《从国家意识形态下出走》为题的展览由栗宪庭一手策划,汇集了一众具有现代中国特色的艺术家与德国文化艺术界人士辩论两日,鸡同鸭讲咶噪一场也只能在各自表述的出入里疲备不堪。讨论会期间我的老板专程赶来,在电话那头他兴奋地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叶永青《大招贴》作品局部


所谓好消息是一位比利时演出商看上了我的系列作品《大招贴》,他们是欧洲最大的演出公司,其中一项保留的经典剧目是莫扎特的歌剧《唐吉万尼》,每次世界性的巡演都会邀请一位代表不同文化的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为舞台背景,这次他们颇青睐我这批以中国文革大字报和和商业广告混搭产生的辅天盖地的气势,希望共同合作演释一出全新的莫扎特!马丁陪伴我和奇开一起在汉堡与演出商见了面,我心虚地表示:我并不懂得舞台美术的事宜,恐怕难以胜任。一旁陪同的奇开急了,在桌下用脚踢我:"你他妈管那么多,这是大活路啊!先接下来再说!"整个过程我没有再吭气,只是像个傻子一样的频频点头,一切听凭马丁与奇开去谈——包括稿费与制作的整个费用超过二百七十万马克!这到底等于多少人民币?我和奇开回家后算了好几遍也弄不清楚。临走前金发碧眼的演出商留下了我的重庆家中电话,并递来一张烫金的名片,约好了几个月后专程来中国与我签合同。我小心翼翼地将这张价值连城的纸片藏在钱包的夹层里。



•  

栗宪庭、叶永青、曾梵志、许江、张奇开在荷兰阿姆斯特丹艺术博物馆维米尔作品前


汉堡的活动结束后,我们一行人踏上了去阿姆斯特丹的列車,住在那里的倪海峰和杨述带着我们在老城乱转,我们在现代美术馆遇到卡巴可夫,在古典博物馆遇到维米尔。在布鲁塞尔我见到一直仰望的阿莱辛斯基,老头是我以为用中国毛笔画出另一番仙色魔境的少有的西人,我还用仅会的几个単词向汉斯·哈克打招呼。在巴黎我们挤在刘宇家吃四川火锅,与猴子(侯䎐如)大谈身份与认同以及知识与权利的讨论,那时他刚刚开始为蓬皮杜艺术中心的卡特琳娜打工。而马尔丹则老调重弹,在非洲博物馆展出的亚、非、欧、大洋洲各选一位的艺术家中,黄永砯將猛禽毒蛇放进展场。我和刘虹、奇开去看星星老将马德升时,满心以为是去探望一位垂危的病人,不想坐在轮椅上的他并没有丧失其本色血性:兴奋地对我宣示了一大堆如何与西方作战的演讲。当一个刚刚开放的中国遇上西方,面貌身份的认知差不多还是那些第三世界文化和社会主义的来处,专制主义,政治变迁和文化差异,迫害、政治嘲讽和当街剖开黃鳝以及玩虫养鸟、甚而千年的神喻巫术都成其为与人对话博弈的全部家当与本錢。

杨述、叶永青在阿姆斯特丹旧城


半夜我们乘大巴到达巴塞罗那,清晨无人的大街上,老栗和我满城寻找高迪留下的碎瓷砖片的花园阳台和圣教堂的半拉子工程。一行人与许江两口子、老栗、廖雯和曾梵志、冯梦波在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委拉士貴兹的《宫娥》和伦勃朗的《夜巡》下分手,我与甫娘娘、刘虹、奇开继续前行,目标是欧洲大陆的尽头——里斯本。渐行渐远的列车窗口看出去,从地中海行到荒漠甘泉橄榄丛林,成千上万的野鹿在大地上竞相奔跑。

里斯本旧城


我们到达里斯本车站时天色已晚,一位老者邀我们去他的家中下塌。问明了他家位于旧城中心,我们随即跟随前往。入住后我们试着出街游走,深夜的里斯本空空荡荡凄凉无比,昏黄路灯高高低低的小街深巷中陈年的残墙旧壁和新拉的电线蛛网般交织在暗夜中分外刺目,一点也看不到一个昔日帝国的影子,从重庆出生的张奇开和刘虹不禁失望:以为又回到了故乡——一个破旧的山城。所有的别处的游历与观察,记忆、母语与原乡经险永远成为一种参照系,其实我们一直走在一条回家的路上,路走得越远,心灵越宽广。



•   罗马与老罗夫妇

叶永青在罗马


一个月后,我与夫人再次乘上欧洲之星,这一次我们去往罗马。虽说是条条道路通罗马,但我们的签证却颇费周折,以至于我写信告诉原先有约同游意大利的罗中立我们不可能成行了。最后一刻拿到签证匆匆上路时,仅能够靠书信联络的我们己经与离开比利时的罗中立夫妇失去了联系——今天的人们恐怕很难想象,20多年前中国人在异地旅行的艰辛,签证、通讯、语言、经费……作为一个隔膜于世的中国艺术家,奋身融入世界的努力要经受多少重重壁垒?

右起:叶永青、罗中立、甫立亚、陈柏锦相遇于罗马古城


世间现实的巧合连剧本都写不出来:到达罗马的头天,我们在竼蒂冈大教堂的屋顶下乘凉,抬头仰望米开朗基罗留下的巨作,前排有亲切的川音轻声传来——正是罗哥儿夫妇坐在前排!我们一道神游在罗马的神壂庙堂,傍晚我们与许多来自各方的人们一样向许愿池扔下钱币,并各自告别,踏上夜班列车。黎明时分,我在摇晃前行的车厢内睁开眼睛,窗外树林黑暗如漆,天空泛出柠檬黄和腓红的光色——那是达·芬奇热爱的柔和的光辉与线条,佛洛伦萨到了。



•   该死,烫金名片飞走了

花之圣母大教堂(Basilica di Santa Maria del Fiore)


天还没有完全亮开,在小旅馆放下行李,我们迫不及待地奔向花之圣母教堂。瓦萨里的《末日的审判》《但丁与神曲》……让我头晕目眩。从圣洁崇高的幽暗教堂向门外走出,刚升起的金色阳光刺得来不及眯缝起眼睛,一群黑影扑上来掳走了我裤兜里的钱包和背包里的食物。我怔怔地望着一溜烟窜入街巷的小偷,暗自庆幸临出门时专门将护照和旅费留在了旅店,被盗失的钱包中只有不到一百马克的零钱和一些通讯地址……然而,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次灾难的严重性:钱包里放着那张烫金的名片,那可是一笔数千万元的生意啊!这荒唐而真实的际遇充满巧合,因为名片的丢失我联系不上了甲方,及至我留给演出方的重庆座机电话,适逢重庆城市电话号码升位,多加了一个数字,一切约好的方式怱然无疾而终,消失不见!一年后,我的经纪人多方打听找到了我,为时已晚,他励声责我为何不讲信用,他们一年来满世界找我,最后,一桩好事终化成泡影。


•   风景与发生,是最奢侈的旅行

瓦萨里的《末日的审判》


20年前旅途失窃,除却丢失的零星钱物,我失去的可能是概念意义上的一次彻底改变的机遇,至今我都无法断定,倘若20年前好事成真,命运是否会重新改写?但现实中并未有所谓神话和奇迹发生,无知无觉的我依然在探寻异域他乡的旅途中不曾中止好奇的脚步。

叶永青在《大招贴》创作现场


真正的奢侈,也许不是你占尽与坐拥天下的先机与财富,而是在对流逝的财富与时间的无觉和浑然不知中与历史同行!毕竟,一切事物都不属于你,人生真正能够拥有的东西,只不过是路上目睹的风景和经历的生命时光。



文|赵成帅

图|被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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