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凝视关系与边框图像:杨·罗威斯的《父之屋》
发起人:蜡笔头  回复数:0   浏览数:1444   最后更新:2016/07/31 22:33:47 by 蜡笔头
[楼主] 蜡笔头 2016-07-31 22:33:47

来源:艺术界LEAP 文:司徒嘉怡


“无声无名”展览现场


剧场、凝视关系与边框图像

明圆当代美术馆展览“无声无名”与

·罗威斯的《父之屋》



故事

“无声无名”是上海明圆当代美术馆近期展出的“总体性展览”,涵盖超过400件绘画、雕塑、装置、影像等媒介的作品,由比利时艺术家杨·罗威斯(Jan Lauwers)与联合艺术家莱姆&巴基(Lemm&Barkey)、伯努瓦·高布(Benoît Gob)、大野小组(Ohno Cooperation)为美术馆所设计。5月20日至22日,由罗威斯带领的尼德剧团(Needcompany)做了一场20小时的马拉松开幕表演《父之屋》(The House of Our Fathers);尼德剧团的团员与来来去去的上海观众,共同编织了许多“故事”。      


20个小时,可以装得下很多:故事,不一定是诉说或上演英雄经历了哪些重重磨难,或者一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从冲突走向解决;故事亦是共同在场而碰撞出的、关乎身体、意识、心灵的时间性,涉及到的是记忆与历史的向度;是所有于“你”是发生、于“他”可能是错过的共存。

罗威斯在《父之屋》的作品叙述里先讲了这样一个故事:父亲死后留下的房屋里,被发现地窖橱柜深处福尔马林溶液浸泡着一颗人类心脏;而顶楼则藏了一具来自埃及的木乃伊狒狒。“那颗心脏可能来自东方(在当时,大约1950年,人们为了大学研究目的从印度运到西方大学无数的器官和骨架)。而干枯的狒狒很有可能是从埃及抢来,后偷运到欧洲的。”父亲的房屋(家、秩序、规矩、成就),支撑起了一位现代西方学者的科学研究与收藏,背后是什么样穿越东西方,关于死亡、掠夺、运输的故事与机制?又是建构在什么样美好与残酷的基础之上?

《父之屋》,2015年,表演

《父之屋》,2015年,表演



凝视

罗威斯花很大的功夫重新搭造 “父亲们” 的 “屋子”(20 × 5 × 5米的装置),再以个别表演者与观者共同在场的多元时间模式将其解构。可能是出于对那些静默或被消音的无声无名的敬畏(至少是谦卑),这些 “屋子” 叠累起来,并置了对 “过往” 的各种引用:从丢勒的野兔到彼得·保罗·鲁本斯的狮子,从马塞尔·布达埃尔到博伊斯和杜尚,甚至沃尔特·迪斯尼;“欧美艺术史” 就这样被选择性地凝固在运送平面绘画的集装箱外面,被我们 “踩” 在脚下的地毯上,以及其他空运过来,就地取材拼接的结构骨架之间;动物形象的整体及碎片散落各处;写实的、超写实的、工笔素描的、综合媒材的……对于“过往”的此种压缩处理,成为了曝露艺术与人造/虚假悖论的静物。凝视,在新的空间和时间轴上铺展开来。

20个小时的长时演出,表演者穿梭爬行于装置间,彼此互动、击掌、合奏音乐、重组装置——凝视静物中的历史堆叠。

《父之屋》,2015年,表演

《父之屋》,2015年,表演



关系

当代艺术从架上绘画走向行为、表演,再到融入观者参与(煮菜分食、聊天、进行哲学辩论、过夜、派对等)的“关系美学”,已蔚为一风;然而,《父之屋》的美术馆表演反而与观者拉出了物理和状态上的微妙距离。在表演者更加凝练的把持中(他们的“即兴”绝非目无章法、完全凭兴之所至的行为),观者尽管能游走于各个角落,却并没有(也无法)投身去跟表演者打成一片地“互动”,或者直接接触地“参与”。绝大部份的“关系”,是通过动静交织、热情或冷静的凝视(或许还一边摇摆着自己的身体)而形成的。《父之屋》在国外演出时,会对观者明说这是不可介入的表演。上海这一场,馆方与罗威斯在讨论许久之后才决定不特意声明禁止。据说20小时表演结束之前,观者跟着表演者击掌到一个很嗨的状态,那是“在一起”最密切的时候(上海观众被评为最有“参与”感的时刻)。

尼德剧团还被“后戏剧剧场”论述所书写:《父之屋》的确脱离了独尊戏剧文本的再现性叙事,凸显表演当下的“存在与表现”,以及激发观众的多元感知与诠释。然而,相较于剧场里所能允许的视角和时间性,美术馆似乎有更多可能性;观者可以四处游走、任意驻足,凝视表演、凝视物件;三天20小时的演出可以容纳更多的来来往往和个体时间性的腾挪、运用,以及瞬间内涵的形成;于是,在美术馆发生的《父之屋》成为了一个比日常生活密度更高的经验,又比限定时间内“进剧场看戏”舒松,且更多元。

“关系美学”现在已逐渐成为某些艺术家探索如何介入社会,或至少曝露艺术或社会运作背后的种种网络与机制的手段。罗威斯在时间性上释放的同时,却又在“关系”上收紧;用行为表演的密度,柔软地隔开了直接参与的冲动、热切和迫不及待的连结。其实,艺术生产本即镶嵌于社会。罗威斯似乎也想触及什么。据他所言:“在我的剧场作品里,我利用了‘边框图像’的概念。这种图像在拉长了观察时间后,能穿透观察者的大脑,产生历史,变成记忆。此刻,剧场中的’边框图像和一件视觉作品,已没有什么边界了。如果艺术无法渗入观者的记忆,那它就等同于不存在。”

以图像缓慢地渗入人心灵意识,大概是有感于艺术真的不能直接对社会做什么。

《父之屋》,2015年,表演

《父之屋》,2015年,表演



无声无名

明圆当代美术馆进入主展厅的入口,放了一个综合媒材的装置,上面用炭笔淡淡地画着一个微笑老人的面部素描。那是罗威斯几个月前第一次来上海时,在街上见到一位总是朝他绽放笑容的老人的肖像。

他是谁?为何在街上?他想说什么?

你的在场,没有进入他的记忆或历史。

我们又都错过了。

返回页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