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雅昌艺术网 文：罗书银
2016年7月2日，“甲天下——叶甫纳个展”在北京空间站开幕，图为艺术家叶甫纳与朋友们合影
导言：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当你们的“老公”王思聪都在一边拿着上亿“零花钱”投着资，赚着钱;一边在逛京东，玩游戏，哈韩流;从网络红人，到富二代、甚至到霸道总裁，到千千万万的普通人，都在玩着网络直播的时候，“屌丝”生活已经在这个国家完全逆袭成为了主流。
越怪才能越出新意，越流行才能越吸引眼球，越大众化才越可能被人接受。当娱乐、流行、商业、大众的文化成为拉动国民经济的一杆大旗时，我们不再需要所谓的“批判精神”，因为你我都已经成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或者参与，或者消费、被消费。
毫无疑问，如今流行化、大众化的美学特征不仅霸占了娱乐行业，也已经渗透进各个领域，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艺术圈。“我们不可能拒绝这些流行文化。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所谓的艺术高于生活之说了。就像我的《指甲计划》、《直播计划》，把美甲、直播引入到艺术中来，我并不认为是我提升了它们的地位，反而是通过美甲和直播解救了艺术，不然艺术圈实在太无聊了。”年轻的艺术家叶甫纳说道。
艺术家：叶甫纳
商业、流行文化与艺术的完美结合?
“我一直认为流行的、大众的东西是美的，所以我选择这样一个方式去呈现，这也是我自己的审美倾向，身在当下就用当下的美感来表现。”在叶甫纳空间站最新的“甲天下”个展上，谈起《指甲计划》的美学特征时，叶甫纳说道。
叶甫纳“巨甲阵”系列作品
叶甫纳“巨甲阵”系列作品
叶甫纳“甲天下-小小的胜利”系列-影像作品
在这个展览上展出了一件与《指甲计划》相关的影像作品，这件作品花费了好几万的制作费，这是叶甫纳自己找品牌Dazzle拉来的赞助，以作为帮这个品牌设计下一期挂在橱窗里的作品的一个附带条件。
“甲天下-小小的胜利”系列-影像作品
从2014年发起《指甲计划》以来，叶甫纳前前后后做了几十场活动，每一场活动都需要不同的商业赞助与支持，从画廊、美术馆、艺博会现场的空间支持，到河狸家美甲材料与人工的赞助，所有的这些都需要叶甫纳亲自地去谈。
《指甲银行-粉色 Nail Bank-Pink》综合材料 104×150×28cm，收纳《指甲计划》征集方案
去年年底，叶甫纳开始了《直播计划》，若说之前的《指甲计划》的成本和预算还算是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直播计划》无疑是需要大量烧钱的。“光是拍摄的设备，请拍摄团队的费用就已经不菲，另外还需要演员的费用，服装道具的费用等。虽然目前阶段，大部分都是自己出钱做，但之后还是需要找赞助，自己花钱还是挺难的，做不了几期。”叶甫纳谈到。
就像叶甫纳一样，这一代许多年轻的艺术家已经深谙商业社会的规则，不仅尝试与商业的跨界合作，在他们的作品中，本身也充斥着各种流行文化、商业文化中元素。
叶甫纳作品中的假的桃花
叶甫纳 《动感山水灯箱》 127x 80x11cm 2014
叶甫纳从早期的《炸金花》系列到《指甲计划》、《直播计划》，里面包含了许多“俗文化”的内容。比如在早期作品中运用的中国农村很流行的玉白菜、假的桃花、装饰着传统山水的电子挂钟等物品;以及近期《指甲计划》中的美甲行为，《直播计划》里那些奇怪的人物服装、造型和装扮，都是流行文化的一种体现。
2016年6月8日，长征空间陈天灼个展“自在天”开幕现场，图为艺术家北鸥的现场表演
除了叶甫纳，在她的好朋友陈天灼的作品里，我们也能发现许多流行文化中的形象或素材：在他之前的一些影像作品里，许多的人物形象都拥有一双卡通化的大眼睛，梳着像《美少女战士》中的月野兔一样的两条长辫子，并穿着系上大大蝴蝶结的衣服。在之后的作品里，在看似某一宗教人物的形象上挂着大大的“金链子”，随着hip-hop的曲风摇摆着身体律动。包括他与超女曾轶可的跨界合作等。流行元素，以及与商业的跨界合作在他这儿亦是轻松自如。
2016年6月8日，长征空间陈天灼个展“自在天”开幕现场表演
2016年6月8日，长征空间陈天灼个展“自在天”开幕现场表演2016年6月8日，长征空间陈天灼个展“自在天”开幕现场表演
艺术家陈天灼
与此同时，陈天灼本人就是一个hip-hop的爱好者，穿着打扮也尽显hip-hop风，松松垮垮的衣服，配上金属的项链，十足的hip-hop青年。这一流行元素在当代许多年轻的当代艺术家创作中也都有体现，比如陆扬影像作品中由她设计的人物形象跳着hip-hop的舞蹈，胡向前甚至自己本人创作hip-hop歌曲《看看看》，并以行为的方式进行表演等。
胡向前，《看看看》，2012，4’40”，高清录像，展览现场
叶甫纳“甲天下”个展现场
后网络时代下的“流行”诱惑
“我是一个没有什么特别嗜好的人，平常没事了就看看情景剧或娱乐节目，不是很深刻，不用费脑子，不用思考，因为平常的工作压力太大了。”不仅要做艺术，还是美院老师的叶甫纳，和时下的许多年轻人一样，有着忙碌的生活。
或许，这是这个时代所有的年轻人共同患上的“时代症候”。在工作之外的短暂休息时刻，就不要思考了吧......于是，追剧、看网综、打游戏，看直播，在这个后网络化的时代，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接受的，只有什么是最近流行的。
两年前，叶甫纳开始做《指甲计划》，正是微信最火，微商起步的阶段。在《指甲计划》的概念最开始被专业的机构拒绝之后，叶甫纳想到了借助网络和微信的传播，很快，从第一个用户的朋友圈发散，到越来越多人的参与，《指甲计划》从星星之火慢慢燎原。“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我几乎每天都在微信上发与《指甲计划》有关的内容，估计好多人都快看吐了。”叶甫纳笑着回忆道，“但我之前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指甲计划是发生在一个没有网络，没有微信的年代，我还能不能做出来?也许可以，但如果当初没有通过微信将第一个参与者的方案发出去，就不会刺激其他人参与进来，如果没有朋友将这件事情通过他们的朋友圈传播出去，指甲计划是不会做成像现在这样的规模。”
叶甫纳 《直播计划》之 《乙女之书》拍摄现场
《指甲计划》之后，去年年底叶甫纳又开始了一个新的《直播计划》。最开始决定要做这个《直播计划》时，是有一次，叶甫纳和一个朋友聊天，这个朋友介绍她看了YY直播里的一些东西。“当时看到的基本就是一些美女拿着麦克风说话、唱歌，或者边唱边跳。然后就有许多人在线观看。当时很费解，他们究竟在看什么?好像也没有很色情。看完之后依旧不知道大家在看什么，就说干脆自己也弄一个房间，做点儿更特别的事情吧。”于是去年年底，叶甫纳与另一位艺术家北鸥开始合作了《直播计划》
看起来《直播计划》是《指甲计划》的延续，都是探讨的一种“展示癖”，但《直播计划》无疑在把握流行趋势上比《指甲计划》更进了一步。
像叶甫纳一样，时下这些流行的元素，都或多或少地反映到了年轻一代的艺术家身上。即使大家关注的领域不一定相同，但流行文化的内核是相通的，只需要彼此间简单的介绍，就能搭上一个桥梁，组建一个新的网。
艺术家北鸥正在表演“Botoh”舞蹈
与叶甫纳一起合作《直播计划》的北鸥就是这样的一位典型。他很喜欢叶甫纳的作品，《直播计划》中的那些很搞的服装、道具、以及演员的妆容，都让他觉得很新鲜，很当下，甚至有种“杀马特”的感觉。虽然作为撰写剧本的角色，常常收到来自演员们对服装和妆容的投诉，但他对于创作者叶甫纳的决定一向都是支持与赞同的。
除了不拒绝时下各种搞怪的东西，他同时也很喜欢日本的动漫，新迷幻噪音，Butoh舞蹈这些相对亚文化的东西。因为同样的爱好，让他认识了一波艺术圈的朋友，而且这些元素都被运用到了他和不同艺术家的合作中。
陈天灼与北鸥合作的作品《Adaha I》
陈天灼与北鸥合作的作品《Adaha II》
他和艺术家陆扬都是日本动漫的爱好者，两人也是很好的朋友，他们在一起的许多时间都会很花痴地讨论哪一部漫画里的谁长得不错;Botoh舞蹈又让他与陈天灼成了很好的合作搭档。几乎是从陈天灼最早的一部影像作品《Picnic 野餐》开始，他们就一直进行着合作。北鸥将Botoh舞蹈中的元素运用到了作品里，同时，他也在陈天灼的影响下，开始喜欢上了hip-hop。他还与关小彼此交流新迷幻噪音，带她去听自己喜欢的噪音演出，帮她缓解工作上的压力。在北鸥看来，这些年轻人们都是包容度，接受度非常广泛的人，大家长时间的待在一起，彼此互相影响，互相接受着各自喜欢的东西。
叶甫纳作品《指甲计划》
新“艳俗” 全球化时代的“中国特色”产物?
也许正是由于生活在这个时代，以及同时代人之间的彼此影响，让流行文化，大众文化的许多因素都成为了新一代年轻艺术家创作时自然而然想表达的内容。如果可以将这一批年轻艺术家时下的创作称之为一种新“艳俗”的话，那么其与90年代兴起于国内的“艳俗艺术”已经从本质上产生了变化。
在最早参与“艳俗艺术”创作及展览策划的批评家杨卫看来：“艳俗艺术在90年代作为一种新观念的出现，更多地还是以一种精英化的姿态去审视当时的社会现实。”
杨卫谈到：“九十年代以后的中国社会已经从八十年代的文化启蒙向平庸享乐的世俗生活转型。社会矛盾被市场所掩盖，发展经济作为政策宣扬的硬道理，一时间又赋予了中国人一种经济头脑。于是，大众文化受商业的蛊惑热了起来。关于底层老百姓的各种感人故事、电视剧、小说等一哄而起，它们在弥补老百姓日常空虚的同时，将中国再次引向‘平民的节日’，掀开了一个庸庸碌碌的民间社会。有关大众文化的讨论，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在理论家郭晓川看来：“此时产生的‘艳俗艺术’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刻意以一种平民能接受的色彩、样式进行创作，看似是一种‘中性’地反应社会现实，但这种刻意的模仿实际上是带有一种艺术家强烈抗议的主观色彩。他们大都拒绝简单，表面地模仿现实生活，而是希望自己发掘这些生活层面下的社会意义，这实际上表现出他们自觉的社会批判意识，尤其面对已经完全物化了世界，找到了他们赖以言说的内容。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表象下隐含着一些溃败的创口，快餐和机器复制的文化，日益庸俗化的发腻的平民的日常生活，社会的各种肉欲，物欲的商业化，全民面临的精神信仰的饥渴，这一切都是批判的艳俗艺术家所密切关注的问题，所以艳俗艺术家是严肃的思想家，他们认真思考着重大的带有社会性的问题，‘以一种严谨到近乎学究的方式来展现这种现象，饥渴和欲望’。”
叶甫纳作品：《习作13：后晚宴》
和上一代的艳俗艺术家相比，新一代的年轻人明显没有了这种批判性。在叶甫纳看来，这种刻意地模仿在当下甚至是比较可笑的。她想起自己教学时带学生们去农村做社会考察。她给学生们的建议是“不要刻意去模仿老乡们的装扮或语调，这样老乡反而会觉得你在取笑他。”
叶甫纳举例谈到：“比如我们现在说淘宝，好像上面充斥着各种假的大路货，一个关键词搜索下来全是千篇一律的东西。但不可避免的是在里面还是可以看到一些来自民间的智慧，会用淘宝的人总能发现里面的闪光点。”
“再比如城乡结合部的杀马特，大家可能看到的是它不伦不类的一面，但如果深入这个问题进行讨论，会发现这里面其实包含的是一种乡村青年的失落，以及对日本视觉文化的模仿。”
“甚至还包括QQ空间的美学等，可能QQ空间这个结构本身没有什么好的，但从里面会诞生出很多信息，和很有创造性的东西。”
叶甫纳 《仕满乡消息》, 影像, 20’, 2013
叶甫纳记得小的时候，要吃一个麦当劳、肯德基的汉堡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在她的印象中，麦当劳这样的东西只有北京才有，代表的是西方化、国际化。所以父亲出差去北京的时候，都盼望着他能给自己带一个汉堡包回来。
多年后，她将汉堡包这一形象表现在了她的《炸金花》系列作品里，那些汉堡包飘在天空中，就像她小时候对汉堡包的幻想一样。在叶甫纳的创作中，汉堡包对她的意义已经与上一代人运用可口可乐进行创作时的意义不同了，因为“上一代人对可口可乐是没有像我们这一代一样的感情的。”
当然叶甫纳表示自己的作品并非没有批判性，只是批判的态度不再是苦大愁深的，更多的是一种融入其中的戏虐：“我批判的可能不是大众文化本身，而是背后的那个模式，为什么这个东西会生成这个样子？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可能像‘非主流’的产生是因为乡村失血的问题，城市化的问题，农二代的问题等等，而不是去批判这个审美太低俗的问题。”
“甲天下”展览现场
对于看着电视，动画片长大的年青一代，这些东西已经自然而然地融进他们的身体中，出现在作品里也就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表达。
“巨甲阵”展览现场
在著名艺术史家巫鸿看来，这正是年轻一代艺术家不同于上一代艺术家，同时让人感动的地方所在：“他们很有活力，很真实，就像叶甫纳的《指甲计划》，本身就是她和她的朋友们喜欢的东西。这和她的兴趣，审美是很靠近的。这种现象在国际上也很普遍，大家彼此互动，组成一些小的群体，流行化的很多元素都体现在他们的身上。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创作并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表达，其中还有许多让人深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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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网络的兴起，以及后网络时代的到来，在北鸥看来，后网络化的美学特征正反应在他身边一代年轻艺术家的身上。但是比起西方式的美学特征，北鸥认为国内的一批年轻艺术家更多的是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后网络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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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其比作一种激进的美学：“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组合，比如杀马特的美学，可能就是一个中国特有的美学。而往大的方向看，这其实是一种城乡结合部的美学。这种城乡结合部的状态在全世界来看，目前的中国都是最具有特色的。”
“在这一大的特色影响下，时下许多年轻艺术家所创作出的各种新的作品形式，有很明显的一些特点，比如是非常快速、便捷的，而且是不要求审美的，很流行的，甚至是很俗的，或是很怪的。更重要的是，年轻的艺术家们能敏锐且迅速地抓取到这些特点，并且融入到自己的创作中去。”
除此之外，与上一辈艺术家相比，新一代艺术家对这一美学自然而然的运用，在叶永青看来，“正是体现了他们是真正的全球化的产物。他们的艺术是中国人回归自我，并汇入世界的证明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