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安·扬科夫斯基的Manifesta 11：顾此失彼

巴勃罗·海尔圭拉为Manifesta 11创作的“艺术漫画"
图片：Photo courtesy of artnet News

6月5日，瑞士成为了全世界首个为无条件基本收入进行公投的国家。“无条件"在这里指的是为所有公民每月提供的可维持正常生活品质并足够参与公共生活的基本开销。如果世界上有什么地方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就只有瑞士。这个位于欧洲核心地带、却不属于欧盟的宁静、富足的国家，一直以自己的直接民主制度而自豪。然而，这个关于基本收入水平的提案在上周日的投票表决时并没有被通过，其中参与投票的人当中约有77%的人投了反对票。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巡回举办的欧洲当代艺术双年展（Manifesta）在公投5天后于苏黎世拉开了第11届的序幕，本届的主题为“人们为钱都做了什么"（What people do for money）。

莫里齐奥·卡特兰与艾迪斯·沃尔夫-洪科勒
图片：Courtesy of Manifesta 11

由艺术家克里斯蒂安·扬科夫斯基（Christian Jankowski）策划的这届展览将由30个以“合作"名义展开的项目组成，艺术家与来自社会各界的专业人士进行合作，其中包括了牧师、性工作者等等。

扬科夫斯基自己的创作经常会涉及到与艺术圈外的专业人士进行互动，其中最为著名的是他的电影《试镜耶稣》（Casting Jesus，2011），在影片他要求来自梵蒂冈的人士来为一场像是真人秀一样的试镜活动担任评委，而试镜演员则会表演分面包这样的场景。他也经常会放弃对于作品的掌控，最近还邀请了德国演员妮娜·霍斯（Nina Hoss）来策划他在柏林的回顾展。

这样一位个人特色鲜明的艺术家，成为策展人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就像扬科夫斯基所说的：“我想做一个我自己都愿意去参加的展览，"而且他强调，双年展不应该被视为一件由他制作的大型作品。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主要取决于双年展的参展艺术家。然而，只有部分人能够跟随扬科夫斯基制定的游戏规则来参展，展览与他标志性的妙语式评论风格也相去甚远。有趣的是，这些参展名单上的人还往往是那些年轻且不知名的艺术家们。这并不是说，策划一个逗趣幽默的双年展是绝对不可行的，只是当展览陈述的主题是要在艺术家与医生、教师、理疗师、厨子、警察、科学家、运动员等各行业人士之间产生互动的时候，一些俏皮话就会让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或者更糟糕的是，会让艺术家们的作品与双年展变得毫无关联。

Manifesta 11期间，柏悦酒店的一位工作人员身穿着弗朗茨·艾哈德·沃尔特的“半件马甲"(Half Vest)
图片：courtesy of the author

最有趣的作品之一是弗朗茨·艾哈德·沃尔特（Franz Erhard Walther）与一位布料生产商合作的亮橙色“半件马甲"（half-vests），目前正穿在柏悦（Park Hyatt）酒店的员工身上。沃尔特是观念艺术与行为艺术的先锋人物，以创作将适合穿戴的衣服部分与自己身体相结合的极简主义织物作品而闻名。我在布满一些索尔·勒维特（Sol LeWitt）最糟糕作品（这些作品与双年展无关）的酒店大堂里看见了这位身穿着这件作品的服务员，他看上去显然十分兴奋而荣幸能够在他们的工作制服外面再套上这么一件衣服。艺术家用棉布做了只有一个袖子的半件衣服，所使用的布料相比沃尔特之前的作品更疏松也更具功能性，但依然保持了雕塑的特性。

Manifesta 11最为重要、并且十分成功的元素是，每件作品都由3部分组成：一部分在主展区展出；一部分在苏黎世的一个卫星场地，作品在那儿进行了安装、启动或展示；最后，则作为一部纪录短片，由电影专业的学生拍摄并每晚于漂浮在苏黎世湖上的Pavilion of Reflections播放。

托比扬·罗兰德与牙医丹尼埃尔·海勒·丰塔纳
图片：Courtesy of Manifesta 11

举例来说，我们从纪录片中了解到挪威艺术家托比扬·罗兰德（Torbjørn Rødland）与牙医丹尼埃尔·海勒·丰塔纳（Danielle Heller Fontana）合作的作品是利用梦境中由牙齿所形成的诡异的象征符号所创作的，但是由于病人的投诉，作品不得不被移除。

也许很多艺术家选择与来自医药、健康以及健身领域的人合作并不是什么巧合，这其中包括了杨·拉夫曼（Jon Rafman），他的作品与上周在第九届柏林双年展（9th Berlin Biennale）上展出的作品极为相似。归根结底，瑞士历来就是一个著名的综合性疗养胜地，众多结核病患会来这里进行康复治疗，而托马斯·曼（Thomas Mann）、赫曼·海斯（Herman Hesse）这样的作家也喜欢来这里充电。法国作家米歇尔·韦勒贝克（Michel Houellebecq）这次选择了传统西方医学，他与一位医学专家合作，对自己进行了详细的身体检查，并用这些代价不菲的医学数据展现了一幅艺术家自己的肖像。

在Helmhaus的展览现场，观众可以看到韦勒贝克头部、手部以及动脉血管的的磁共振（MRI）和超声波图像。创作这幅艺术家头部与手部的“肖像"的意义是为了展现韦勒贝克实际上嗜烟如命的状态，他的手上布满了尼古丁的痕迹。而医生则在展览画册当中写道，作家的血管看起来也状态不佳。这个卫星展馆是一家豪华的私人诊所，大厅里香气宜人，观众们可以拿走韦勒贝克的彩色检查报告，从上面收集任何他们想要的资料。

其他合作项目当中也时常会出现性与精神健康的主题，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安德烈·艾娃·吉奥里斯（Andrea Éva Györi's）与一位性学专家探讨女性高潮的项目。这类想法不错的合作项目还有很多。有时候，扬科夫斯基式的幽默感经常会引人注目，比如麦克·波切特（Mike Bouchet）的大粪砖，以及莫里齐奥·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让残奥会运动员在水上驾驶轮椅的想法——这个项目是否可行还是个未知数。

一些更细微的视角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力。比如德国艺术家、电影人马可·施密特（Marco Schmitt）与苏黎世警察合作的电影《毁灭警徽》（Exterminating Badges），借鉴了路易斯·布努埃尔（Luis Buñuel）的《泯灭天使》（Exterminating Angel ，1962），将布努埃尔影片当中受困于晚宴派对的中产阶级客人（他们似乎找不到离开的理由）换成了不知为何被困于苏黎世犯罪博物馆当中的警察。

在主展区Helmhaus以及Löwenbräu展出的是历史性的展览以及委托合作项目的一些创作。这个由扬科夫斯基与弗兰切斯卡·盖文（Francesca Gavin）联合策划的历史展览搭建在一些独立式的建筑上，观众们可以随意在作品周围走动。对于双年展来说，这是一个内容非常密集的项目。艺术作品按主题性和说教性十足的姿态出现，集中展示了过去50年间艺术家们在创作当中结合其他职业的元素、或将自己置身于新的职业环境中的创作历程。

所以，我们会看见索菲·卡尔（Sophie Calle）1980年的项目《侦探》（The Detective），或者乔纳森·蒙克（Jonathan Monk）的《这幅画应该由会计安装》（This Painting Should Be Installed by an Accountant，2011）。那些忠于只做自己的策展人们，也在展览中涉及了不少亚文化话题、甚至是搞笑十足的非艺术作品。比如一些圈内人肯定很熟悉的作品《罗马挂历》（Calendario Romano），是由皮埃罗·帕齐（Piero Pazzi）拍摄的梵蒂冈神父照片所组成，这些人物偏偏还都是充满魅力的年轻男性。这件作品可以在网上以10欧元（约合75元人民币）的价格买到。

但是，这也是Manifesta 11的短板。传统白盒子空间中的展览被过多的“历史性"作品所压倒，让观众们觉得扬科夫斯基对30件合作的作品缺乏信心，觉得它们还不能单独立足并同时恰当地传递他的策展理念。

巴勃罗·海尔圭拉为Manifesta 11创作的“艺术漫画"
图片：Courtesy of artnet News

从双年展中所浮现的另外一个平行主题是对于艺术家这一工作的质疑，这几乎像是一个要钻牛角尖的问题。但是，在这次展览中确实有一个朝着这一趋势发展的合作项目，也是展览的最大亮亮点之一。巴勃罗·海尔圭拉（Pablo Helguera）在周日出版的《Das Magazin》副刊上创作了一个系列漫画。主人公博尔里托·胡塞尔（Bolito Husserl）是一个资质过高、正在寻找工作的失业者。在《艺术漫画》（Artoons）这个系列里，他在艺术圈中的冒险经历让人忍俊不禁，又直击问题要害。这系列漫画绝对应该成为独立的系列作品出版。

第11届欧洲当代艺术双年展（Manifesta 11） 6月11日-9月18日期间在苏黎世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