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与北京,没有距离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0   浏览数:1247   最后更新:2016/05/18 19:35:26 by 毛边本
[楼主] 毛边本 2016-05-18 19:35:26

来源:典藏今艺术 黄九蓁


在他2001年出版的文集Stranger Shores中,库切(J. M.Coetzee)体现出了一种纠结:作为一个欧洲人的后裔,他同时又是南非人;认同欧洲文学传统但又无法不面对文学的在地性;追求文学本身的超越性却无法舍弃其政治功能。而他又从这种纠结中抽出了一种疏离、漂浮的态度,这一切呈现在了书名“Stranger”一词的多义含混中,既可以是指“更陌生的”,也含有“陌生人”的意思,而这个“陌生人”既可以指他所分析的那些作家,也可以指他本人。对中国当代艺术家而言,库切式的身份纠结也存在于各个层面上……简言之,中国的当代艺术既被西方视为陌生人,又被本土看作外来者。

——策展人 鲍栋

杨茂源,《曼陀罗骆驼 2》,骆驼标本、牛皮、橡胶气囊


巨大的骆驼标本蜷伏在巴黎玛黑区的边缘地带,点破如同画廊名“巴黎—北京”的文化距离。2006年,Flore Degoul与Romain Degoul这对法国夫妻,凭着一股热情勇闯大山子798厂区,致力在中法之间搭建起新时代的丝路,一条由中国输往欧洲的亚洲当代之路。今年的春天,在Galerie Paris-Beijing的巴黎分址,我们借由知名独立策展人鲍栋的视角,窥探世界融合交流之下的中国异质性。


这一代的疏离感


“陌生之外”一展览汇集了蔡磊、陈晓云、陈彧君+ 陈彧凡、龚剑、何翔宇、蒋志、李景湖、刘庆元、石青、宋琨、翁云鹏、辛云鹏、徐震、杨茂源共15位在中国土生土长的70后艺术家,作品正体现了库切的这种疏离感,他们一辈子都会带着中国的印记,却选择了一种非常国际化的艺术语汇。中国的快速发展带来了世界对他们的部分误解,我们看到的其实是这背后艺术家们对新体系的惶恐,而这种惶恐来自在西方文化影响下出现的艺术形式,他们虽然脱离了早期中国式的红色符号,然而当代艺术在中国社会公众的体系中还是没有完全的归属感。


这些艺术家有时甚至无法自由处理这些语汇,这并非指艺术家的没有控制作品的能力,而是他们在这样的文化困境中,其实难以选择一种真的属于自己的表述方式。就像鲍栋提及:“很多中国的艺术家一方面在努力使自身的工作与地方性经验连接起来,另一方面又得提防这种地方性成为一种文化多元主义下的一种标本。于是他们既回避了那些典型的东方符号,也抛弃了那些固化的政治标识。”其实这样的主题并非第一次被提出来讨论,就如同路易威登基金会的新展“本土”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李景湖,《彩虹》,二手生活品


过去前代的旅外华人艺术家有着良好的西方训练背景与系统化的构架,在作品的语言上也定位很清晰;本土化的艺术家则处于文化拼贴或是反动的状态;而现代这批年轻的艺术家则不再处于这两者之间。他们既不拼贴、也不反动。且通常未必限定什么语境,也毋需在乎创新,而是思考如何透过自身可使用的可能性来阐述、表达当代中国社会中的混乱(Chaos)的经验。这种混乱的经验往往却是中国当代艺术中最有趣的、新生的能量来源。我们在这之中看到西域的经验,看到东南沿海廉价的中国制造打工仔的经验,甚至包括各种政治或是经济发展的经验,但他们都不是那么典型,也不用使用符号。


他们的艺术表现


回到作品之上,杨茂源的《曼陀罗骆驼2》身上,骆驼代表着地域的流动,也是文化交流的载体,两者结合之时形成了阐述的交汇点。骆驼的躯体上、其身后有很多纹样,这些纹样有些来自艺术家早年对于敦煌的研究。西方观众大多看到骆驼直觉想到的可能会是中亚或是非洲等其他地区,但其实西北部的中国使用骆驼的程度是相当频繁的,它们也是中国文化中重要的历史记忆。此外,曼陀罗在梵语中为“圆”,圆的不生不灭、不常不断、不去不来的概念其实在西方是很难解释的,这样的圆又带有一种包容性,如同道家中的吞吐的概念一般。虽然在现在当代中国的社会中我们很难看到一个聚汇的潮流,更难看到一个有条理的系统性的概念,然而就是因为中国文化中拥有那股包容,艺术家们才可能在这样纷扰的环境之中,仍旧梳理出自由创造的命脉。


石青的《电控制上海-自行车》讨论的是他们记忆中的语境,电和自行车其实是过去小时候他们从上海的发展延伸对现代性的想象,电取代了气候成为城市新的“控制者”,具有神性的象征。电的快速移动性、破坏性以及巨大的属性结合了过去中国最著名品牌的自行车结合,它们是一种能量,也是艺术家以此回溯记忆中对城市现代化发展的经验历程。而带着电发光的脚踏车则延续了城市的白昼与激情,强烈的发光体加剧了城市的灿烂,却也带来等值的破碎感。

展览现场


全世界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现代化方式和解读,就像现在西方批判中国的血汗工厂的剥削一样,“我们总是站在媒体的角度去同情那些工人,然而大部分来说,这些工人自己却不一定是这样看待自己的生活与就业环境。相较于农村的生活,进城去打工已经是提升,他们也从中获得工作与生活的乐趣。”策展人解释李景湖的作品。艺术家透过公开征集不同用途的生活废弃物,瓶罐、水杯、玩具、拖鞋等各色塑料,将之集合而成一道《彩虹》,表示在生活无奈日常的状况下,人们如何保有希望与惊奇,这样的思维对西方的观众可以说是非常陌生的,而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体两面,才得以呈现不同的中国样貌。


宋琨所带来的,则是关于自然与人造自然的系列作品。一直以来,这位女性艺术家善于使用流行文化与次文化的元素“Cosplay”。她将魔幻的、仙隐东方迷幻的色彩植入作品之中,改变原本真实的人的样貌,创造一种超现实的、恣意想象的真实感。如同艺术家采访时说道:“人类来自大自然,改造大自然的同时自我也被改造,我想再现这个并生状态。借以审视人类的本能和欲望,以及改造自然的意志之间怎样才是合理存在。”其实像宋琨这类的作品,其表现形式我们也可以在西方的当代艺术家身上看到,“我就曾经看到一个德国的年轻艺术家用这样幻境加上写实的表现方式,也因此在这边的接受度也是很大的。”巴黎·北京的艺术总监Geoffroy Dubois如是说。他继续表示:“我们就是想让欧洲的观众看到来自中国活力的样貌。所以我们只想经营这时代的年轻艺术家。他们使用的语汇非常的当代性,也和西方的表现方式无缝接轨,首先在视觉上就很受到欧洲观众的欢迎,比方说蔡磊的作品!”

展览现场


近几年的蔡磊已经把文学性和绘画性从其作品剔除,将创作建立在雕塑之上。他以浮雕的方式将平面与立体视觉转换错置生活中的日常空间:瓷砖地、玻璃门、毛坯房等。《模棱-转角》,他的作品带来了空间内部的真实经验,毛坯房本身也来自水泥材料,因此在材料与空间的交错上艺术家建构了一种写实主义的“现实”,也带来了一种实在主义的“真实”。模棱既带有态度上的含糊不清之意,也接近“含混”或“复义”的多重性,由于艺术家的思考逻辑本身就非常的西方化,深受众多法国藏家的喜爱。


同样受到西方思维启发的情形也能在龚剑的作品中看到。艺术家画的都是他最熟悉的环境,散步的公园,家中楼下落尽叶片的树,他受到委拉斯贵兹、马奈、塞尚、蒙德里安从三维走向平面的影响。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夜间黑暗原先不可见的事物,在闪光灯下被强迫留下的胶片化学反应。引申出艺术家所真正关心的问题,就是“如何观看”。“有个朋友聊起这系列的作品,他说闪光灯形成的视觉感受就像媒体的报道一样,在一个相对黑暗的环境中,作为明星的个体,他有一瞬间被照亮了,旁边的事物则隐在暗处。我此时想起了马奈的用光,正面的平光从画面的外部照进来一样。”龚剑用照相写实的方式,不断地凝视再超越凝视,在画面中创造了一个永恒的不该见于人的这些瞬间,记录了下来。

蔡磊,《模棱-转角》,布面丙烯、不锈钢架


推广中国当代摄影起家,近年来开始不限定创作媒材,愿意带入更多新视野的巴黎·北京画廊,对本次展览的反响相当满意,吸引络绎不绝的参观者以及藏家的注目。事实上,在这两年多次恐怖攻击之后,巴黎的市场受到了许多影响,法国的经济萧条也带来更多的顾虑。因此在推广这批已经在中国非常知名的艺术家,其作品定价本不低的情况下,巴黎·北京画廊做了相当大的努力。“一个艺术家我们都至少需要三年的推广期,而如何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让欧洲藏家理解他们的作品及重要性,则是我们最主要的工作。”Geoffroy Dubois持着乐观的态度。


看着这次的展览作品,每一件都让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了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这种陌生的差异性,如同何翔宇的《智慧塔》、陈晓云《与自身的复杂交往》、徐震的人民币坦克车《小钱》等,整个展览充斥异质性带来的趣味,如策展人所述:“他们提供一种美学与经验渐变系谱。”简而有力地向西方的观众阐述了中国现今当代艺术活力的文化样貌。


图|黄九蓁、巴黎·北京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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