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涵露:30分钟写从棺材疗法到浸入式艺术——VR的本质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1554   最后更新:2016/04/22 20:39:57 by 小白小白
[楼主] 小白小白 2016-04-22 20:39:57

来源:瑞象馆 文:张涵露


非常奇怪,唯一一次我感觉自己没有陷在虚拟现实中,就是当我长距离徒步的时候。

——维纳·赫尔佐格


上海的地铁偶尔会播一支奇异的广告,其中推销一种可以制造神秘体验的装置,叫“漂浮岛太空舱漂浮”,最初来自瑞典。按照广告里的话来说,人躺在一个装满盐水的封闭盒子里,便可忘却一切尘世烦恼,感受到“漂浮在宇宙中”以及“回到母体”的感觉——要知道,这是在科研中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两个领域,竟然可以在单个商业产品中实现!


无独有偶,三年前,沈阳一家心理治疗所推出“棺材疗法”,虽然对产品的描述并没有“漂浮岛”那么雄心勃勃,但从产品定位来看,两者想要达到的效果显然是一致的:通过一种完全与现实隔离的体验,人获得某种治愈,尤其是克服对死亡的恐惧。预定的时间一到,躺在棺材里面的体验者会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而后是欢快的音乐,他/她于是明白:自己重生了。

我比较了一下收集到的“漂浮岛”的广告图片和“棺材疗法”的报道图片,结果令人惊奇


无论是漂浮在宇宙(上天堂),回到母体(落叶归根),还是更为直接的死亡和重生模拟,都不过来自于再陈腔滥调不过的生存焦虑,对不朽的追求。除此之外,这两个产品体现出的共性是:你必须与旧的现实隔离,以致感官瘫痪,动弹不得,才能全然迎接并进入一个新现实。无论在新世界中你是不是有一副新的肉身,你必须抛弃旧肉身。


虚拟现实也并非不是一种灵魂出窍。实际上,不通过外在VR技术,我们每个人都频繁经历着“虚拟现实”:梦境、走神、幻想,以及药物旅行等,意识脱离出自身所在物理环境并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事。从弗洛伊德起,现实与梦境谁是谁的伪装我们已无法定论。而在被媒介浸透了的今天,齐泽克也提醒我们,身处一个已被虚拟化了的现实(vitualized reality),我们还焦虑于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的到来吗?只是当下流行的VR技术希望通过真实感知的剥夺来证明虚拟现实的“仿真”、技术之高超。对于旁人来说,一个戴着VR眼镜的体验者的身体动作是滑稽而笨拙的,它可能失去平衡,无法自控。然而不久以后,不仅仅是头部,他的全身可能都穿戴着VR装置以便接住失去平衡的他,再后来,“旁人”也消失了,大家大可相约在另一个现实进行连结和“社交”——Facebook正在致力于那一刻的发生。

Facebook总裁扎克伯格在今年年初的世界移动通信大会上路过体验虚拟现实的与会者,照片看起来像是一部未来主义反乌托邦影片的剧照


虚拟现实是一种浸入式体验,我们发现,“浸入式”(immersive)这个词很早起就为艺术家使用。从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为古根海姆量身定做的灯光作品,到风靡多地的“雨屋”,很多艺术家用大型装置、影像、技术制造出浸入式环境,使观者暂时置身于另一种现实。比较经典的一个关于媒介的浸入式作品即与虚拟现实有关。早在2001年,艺术家组合詹尼特·卡蒂夫和乔治·布耳斯·米勒(Janet Cardiff & George Bures Miller)在《天堂机构》(Paradise Institute)中打造了一个微型剧院,只有两排座椅,在封闭的空间内,观众带上播放录音的耳机,于是便进入了一个特定情境。然而在其中被强调的,不是剧院中播放的电影或上演的戏剧,而是妨碍我们“浸入”的干扰因素:后座的咳嗽声、身边“我的天!家里的煤气忘关了”的惊呼、影院中不知哪传来的呼噜声……它不断地提醒我们:我们随时要进入的,是“虚拟”现实——在它的外面,离我们更近的地方,有一个更实在的现实。


卡蒂夫和米勒在上一届卡塞尔文献展上于城市的老火车站中创作的“视频行走”(video walk)用了扩增现实(augmented reality)的方法,将虚构的曾经在车站里上演的一幕幕以一个持手机摄像的人的视角记录下来。如此,观众跟随这个视角在车站空间中移动,在屏幕中目睹并参与了曾在同一空间内发生的事件。扩增现实不试图隔离现实,而是将虚拟现实糅合进现实,两者互为比照。我们被真实和真实的复像撕扯着,但同时保持着对自身和他人行为的意识和控制。作品通过视频中的情景建立,唤起对周遭的敏感度和共同记忆,利用虚拟现实来加重观者的在场意识。

卡蒂夫和米勒《天堂机构》装置图

卡蒂夫和米勒的卡塞尔“老火车站”的视频行走示意图


有人说VR是一种“终极共感机器”,也有人认为它“不仅是一个媒介,而根本上是人类意识的替代品”。我好奇人类对不朽的追逐可不可能在VR技术上达到新突破:如果按照现实数据在虚拟现实中打造一个自己的化身(avatar),它可以代替我永远活下去,我将满足于此吗?另外别忽略了,VR还是巨大的经济效益,它影响的不止是你的头脑,而是社会方方面面……与人工智能一样,VR不是一个横空出世的怪物,带着摧毁人类文明的使命。相反,它与人类处境息息相关,甚至相互依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除了科学家和企业家之外,另一群兢兢业业地开发着VR技术的是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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