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雅昌艺术网 文：陈耀杰

艺术家李燎

　　2016年3月5日，李燎在北京空白空间的第二回个展“艺术是真空”开幕，首次呈现了“艺术是真空”项目的全貌。“艺术是真空”项目以李燎在2013年夏天与岳父发生的一场家庭争执为开端，在他有意识的主动加入这场争吵后，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设定并执行一个违背常理的戏剧性脚本。

　　作为一个长达三年的艺术项目，《艺术是真空》早期针对的是三个人的关系或者家与人的关系，更倾向于对李燎岳父情绪的表达，他自身态度的呈现，有了女儿之后，这件作品变成了一种独立的创作：“当我将这一句非常标语化、麻木不仁的口号交给女儿的时候，就是很规范的在做一件作品了，这里面包含了我生活的现状，我创作的习惯以及对艺术的态度。”

艺术是真空 毛衣、遥控器、文档、录音、信函

李燎，《艺术是真空》

　　在李燎看来，《艺术是真空》开始是一个具有指向性的词，形容艺术是什么，最后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口号和标语了，随着他女儿的成长，他的女儿不会再讲这句话，他自己也会渐渐忘记这句话，《艺术是真空》就仅仅成为一句标语了。

　　李燎的创作往往与其生活有关，或者是生存境遇有关，他常常将琐碎的日常转化成有意义的作品，用“间离”的技巧，借以使熟悉的事物陌生化，启悟人们从另一个角度去洞察现实，进而向人们提供一条思路，认清自己的境况。这也是他创作的一贯思路，他喜欢生活中存在的荒诞感：“我想呈现的是平凡生活里面的荒诞，这种‘荒诞’在生活中随处可见，但当把它们单独拎出来时，可以从中发现很多的东西，尤其是放在一个更大的平台上去呈现和讨论。”

艺术是真空现场

　　其实李燎的创作可以看做是当代艺术向生活现实和大众文化的拓展，这意味着艺术家改变现代主义的个人化的形式追求，更加看重艺术和他人的交流、和社会的互动，这种互动性不仅是艺术跨界的结果，而且意味着艺术人格的改变，即我们不再把自己视为自明、全能的美学革命者，以艺术创造强加于社会，而是以开放的心态，去呈现个人对社会、对历史、对生活、对存在的感受与体验，不是简单地对应于社会，或简单地图解或描述社会，而是将艺术家的自由与独特的思考加入到所针对的社会现象、社会环境、社会问题、社会体制中。

　　对自由表达进行解读，其思维模式即是一种积极的介入姿态和方式，它力图将艺术的功能扩大并赋予其一种新的表现力和价值功能，正因为艺术家发挥了独立的批判精神和反思精神，才使得他的艺术显得如此不同，如此地镶嵌在中国的当下语境中，它使我们有了时代感觉和特殊感觉。

《夏家英》影像

　　雅昌艺术网：《艺术是真空》呈现的是一个非常戏剧化的场景，最初您在创作时是如何考虑的?

　　李燎：可能与我的艺术家身份有关吧，对于自己生活的周遭会比较敏感，我创作的素材都是从自己周边的生活中来的，如果有能激起我冲动的元素，会毫不含糊地去做。

　　雅昌艺术网：日常生活非常的繁杂，很多时候也很无聊，能够将琐碎的日常转化成有意义的作品，并不件容易的事情。

　　李燎：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有比较戏剧性的东西，只是看在不在意，《艺术是真空》的戏剧性是我制造出来的，当时我不与岳父见面，就不会有后面的争吵，这个点是被当作作品策划出来的。

　　雅昌艺术网：您抓住了这个场景，当时，对于作品后面的走向您是否有考虑?

　　李燎：没有，当时我在手机中写的是要回到这个空间抽支烟，是一个特别荒诞的念头，也想制造一种荒诞感，这个符合我作品一贯的审美主张，就是要表达“诗意”和“浪漫”的东西，后面的发展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雅昌艺术网：比如您因为这件作品获得了四万块钱的资助，之后将这些钱给了您的岳父。

　　李燎：这些钱对我来说很多，但对于一个要嫁女儿的父亲来说他看中的不是钱的多少，而是能否给她女儿的未来一个很好的保障，我当时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雅昌艺术网：从您的讲述中可以看出，这件作品有很强的情感体验在里面，也有很强的社会性在里面，很生活化，您想要向观众传达或者呈现的是什么?

　　李燎：我想呈现的是平凡生活里面的荒诞，这种“荒诞”在生活中随处可见，但当把它们单独拎出来时，可以从中发现很多的东西，尤其是放在一个更大的平台上去呈现和讨论。

　　雅昌艺术网：感觉您在进行一种“陌生化”的处理，从人们习以为常的生活现象中提出怪异事件来，让大家惊诧，发现自己平时忽视了什么，一种“间离”技巧，借以使熟悉的事物陌生化，启悟人们从另一个角度去洞察现实，进而向人们提供一条思路，认清自己的境况，生活往往由于太熟悉而不能看清它，所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乃至理名言。

　　李燎：你讲的挺对，但我并不觉着自己是“旁观者清”，虽然有点旁观者的态度，我只是看到了，然后就呈现出来。

　　雅昌艺术网：但是，感觉《艺术是真空》有很多的含义在里面。

　　李燎：挺贴题的。

　　雅昌艺术网：感觉有很强的的讽刺和调侃意味。

　　李燎：是从公众的角度出发，表达了他们对于艺术的看法，很直觉、很感官地看这个事情，就是这样。

　　雅昌艺术网：《艺术是真空》最早呈现的是您与岳父之间的关系，在最新的呈现中，您的女儿扮演了很重的角色，成为了作品的中心，这中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李燎：作品的早期针对的是三个人的关系或者家与人的关系，更倾向于对岳父情绪的表达，我自身态度的呈现，现在呈现我女儿，其实是回到了一种独立的创作中，当我将这一句非常标语化、麻木不仁的口号交给女儿的时候，就是很规范的在做一件作品了，这里面包含了我生活的现状，我创作的习惯以及对艺术的态度。

　　《艺术是真空》开始是一个具有指向性的词，形容艺术是什么，最后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口号和标语了，随着女儿的成长，作品完成后她不会再去讲这句话，我也渐渐忘记这句话，仅仅就是一句标语了。

　　雅昌艺术网：一切归于虚无，很有深意。

　　李燎：开始有很强的空间和逻辑关系，到最后变成纯符号的东西，现在我女儿已经不会说这句话，一旦完成，就再没跟她提过这句话，家里面也禁止跟她说这句话。

我在东湖边流了一身汗 2010 行为，玻璃瓶，汗水，照片 尺寸可变

一记武汉 2010  行为，单通道数字录像(彩色，有声)

　　雅昌艺术网：《艺术是真空》呈现是家庭的生活的片段;去年您的个展《夏家英》呈现的也是家庭生活的片段，您似乎特别关注家庭题材?

　　李燎：我并没有特别强调家庭，更多的是表现自己所处的社会关系，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家中，所以表现的就比较多，我一直以自己生活体验来创作作品，跟自己的生存境遇有关。

　　家庭系统是社会最细的一个分支，所以作品还是具有社会性的，比如像我的作品《一记》或者《消费》，都与生活密切相关，《一记》与当时的情感状态有关系，自身的情绪波动特别大，《消费》是因为当时没有什么钱，女朋友上班赚钱，之后逛街买东西，然后再回去上班，赚了钱再去买一个别人生产的东西，感觉是一个很大的循环，我就想自己生产然后再自己去买。

　　雅昌艺术网：这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在马克思看来，劳动的异化是工人阶级不仅在经济上受剥削，而且也是在心理上受剥削的反映，而它的秘密则在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关系：工人阶级无生产资料意味着他只能连血和肉都一起被资本家榨吸，资本家通过控制生产资料，彻底控制了工人的人身，使工人彻底丧失了自身存在的主体性而沦为工具。工人的这种“工具性存在”便只能使他陷于这样的境地：他越能发挥自身的力量，越是将自己的劳动用来确证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越是在创造出足够的毁灭性力量来毁灭自身。这确实是异化劳动的一个后果：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劳动关系将人变成了机器，使人的尊严丧失殆尽。

　　李燎：我更多的还是出于一种直觉来做作品，这些哲学家或者社会学家能够分析出社会的本质，但他们一样逃离不掉这个社会，就像《艺术是真空》一样，艺术能改变现实吗?只是恰巧我看到了，就将这些呈现出来。

《消费》

《消费》展览现场

　　雅昌艺术网：呈现出来，让人们看到，不能确定的说能改变什么，但至少提供了改变的机会，讲到这里，想问下您的岳父现在对您的态度是怎样的?

　　李燎：态度在逐渐的转变，他非常喜欢我的孩子，其实这是一种妥协，我还是认为艺术改变不了现实，只是妥协在现实里面，他的观念和态度在本质上是没有变的。

　　雅昌艺术网：固有的观念是非常可怕的，就像人们提到艺术家就会认为他们是一群“不正常”的人一样，除了您的《艺术是真空》之外，对您其他的创作也比较感兴趣，比如您早期的作品《单人床》，在商业街的广场上面睡觉，像这样的作品您在创作时是如何考虑的?

　　李燎：自己想到一个比较荒诞的事情，就去做了，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可以看到坐在车上睡觉的人，靠在路边睡觉的人，在天桥上睡觉的乞丐等等，我就想试下，自己睡在广场上会发生什么，当时还没有很多机会，就把社会当做一个展示平台。

　　雅昌艺术网：现在回过头来看，感觉有很强的对抗性在里面。

　　李燎：作品可以有很多的解读，艺术家自己是很难完全掌控的，如果自己就能讲的特别清楚，作品也就不好玩了。

　　雅昌艺术网：那您的作品《春风》呢?您用自行车锁，将自己锁在街边的窗户上面，感觉也是有很多东西在里面?

　　李燎：就想体验下上班是什么感觉，城市里如果早上起的早点会发现好多挤公交的人，还有那些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天的人，于是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用自行车锁将自己锁在办公楼下，体验下上班的感觉，我在内心里觉着他们非常的可怜。

　　雅昌艺术网：这样的作品让我想到了著名行为艺术家谢德庆。

　　李燎：我也很喜欢谢德庆，去年还见了他一次，但这件作品和他并没有关系，完全是出于一种自觉，还有另外一位艺术家白双全也是我喜欢的，我觉着他们的作品都非常的浪漫和充满诗意，他们简直就是现实世界中的诗人。

　　雅昌艺术网：您的作品也很有诗意啊，比如《天蝎座》，您想象了一个场景然后再将其还原出来。

　　李燎：它是我生活中真实发生的事，我是天蝎座，对于一些事情会记得特别深，并且会一直不断的在脑海中重复，刚好当时有一个展览，我就将这件事情给呈现了出来。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一个人能记住前女友出轨的所有细节，为什么?为什么会去问各种特别的细节?因为他很享受这些细节，很享受问的时候臆想这些场景的细节，他认为这是特别性感的一件事。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很性感的事情，体现了男性的占有欲。

无题 单通道数字录像（彩色有声） 2015

　　雅昌艺术网：您最新的一件作品《无题》好像也是如此，您在街上暴打了一个人。

　　李燎：以前叫《无题》，现在我把题目改成《我是正义》，《无题》是我觉着最好不要提供任何信息，后来觉着改下更恰当，这也是一件真实的事情，我和被打的这个人有很深的积怨，我们是仇人，我和她的瓜葛，在我的社会观里有很正当的权益去打她，甚至突破伦理的底线，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所有的普世价值中，男人是不可以打女人的，但是是什么让一个平时善良的人用暴力去攻击一个女人?

　　这里面的出发点不是基于艺术，而是自己本身拥有的正当性，在打她的时候，我让朋友记录下来就成为了一件作品，至于我和她的恩怨没有人知道，也永远不会讲出来，我隐去这个原因，只展现画面的形式，这种形式契合了我这两年特别喜欢看的一些东西，变态的美或者也可以将之称为暴力美学，比如在网上经常可以看到一群女高中生围殴一个同学，几个社会青年暴打一个学生，在看的时候会非常的不舒服，但又忍不住想看，真正吸引我的是想要看的动机是什么?这件作品也是碰出来的，就是所有的东西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就爆发了，我很喜欢这种碰出来的作品而不是那些规划出来的。

办公室-叶卡捷琳娜堡 单通道数字录像（彩色有声） 2015

　　雅昌艺术网：您最新的作品《办公室》感觉也挺有意思的，和您之前的作品感觉不太一样，像是您的转型之作。

　　李燎：不是特别像我的作品?

　　雅昌艺术网：作品的视觉形式感觉不太一样。

　　李燎：作品的呈现形式确实很不一样，这件作品是在艺术之下创作的，但和之前作品的内在方向上还是一致的，对于平民来说，市长办公室是一个充满权利感、神秘感和神圣感的地方，那里的一个决定对于公众生活会产生很重要的影响，是一个权力空间，我在创作时，将里面的人物抽空，当权力空间中的权力实施者被支空了之后，这个空间到底还是不是权力的空间?将赋予权利的职能抽空之后，这个空间的职能还存不存在?这个是我感兴趣。

　　雅昌艺术网：其实您最终想要探讨的还是人的问题，是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制度的关系等等很多的问题，所以您的作品内涵非常的丰富，也有常的有意思。

　　李燎：是。

　　雅昌艺术网：关于艺术和生活的关系，您是如何看待的?

　　李燎：生活就是生活，艺术就是艺术。艺术可以从生活中提炼出来，但生活太大了，艺术只是你想做、去玩的一个事情。

　　雅昌艺术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