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眼镜蛇画派和它的遗产”
发起人:colin2010  回复数:0   浏览数:1907   最后更新:2016/03/12 17:53:33 by colin2010
[楼主] colin2010 2016-03-12 17:53:33

来源:画廊杂志 文:大卫.帕格尔


“先锋派永不放弃:眼镜蛇画派和它的遗产” 展览现场


“先锋派永不放弃:眼镜蛇画派和它的遗产”展览在洛杉矶上演了姊妹篇,为数众多的精彩作品以略显凌乱的方式漫撒在Blum & Poe画廊的六个主展厅中,还不安分地抢占了两道走廊。150多件绘画、雕塑、拼贴和摄影作品,出自44位艺术家之手,创作年代从1948年至今,还有数不胜数的短效印刷藏品佳作,多到足够塞满一间小图书馆——如此的琳琅满目,惊人的作品和令人头晕目眩的并置接踵而来,极易让人迷失方向。当然了,作品质量也是参差不齐。

“先锋派永不放弃:眼镜蛇画派和它的遗产” 展览现场


此次展览出自独立策展人艾莉森·M·金格拉斯之手,洛杉矶站接过了此前纽约站的交接棒,希望把这些组织松散、自由自在的欧洲艺术家带进人们的视野,事实上,这些离经叛道的作品并非新鲜事物,但一直被低估,尤其在美国,特别是美国西海岸。

朱利安•施纳贝尔   没有双眼的女孩  现成绘画上的油画  1988  50×40cm


在纽约的展览上,金格拉斯集中展示了20世纪中叶的欧洲艺术作品,它们主要来自哥本哈根、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和其他欧洲城市,而“眼镜蛇”(Cobra)一词也源于前面三个大城市的英文首字母。展览有两重策展目的,一是眼镜蛇运动不囿于这三个“冠名”城市,二是这场艺术运动(1948-1951)虽然仅仅为期三年,其影响却十分深远。

埃迪·马丁内斯  阿列辛斯基三明治  布面油画   2015  124 x 150 cm


在洛杉矶,除了延续纽约站的做法,她还加了些新意。展出的亮点是极为罕见的眼镜蛇画派创始人阿斯格·尤恩的画作,结合了喜悦和邪恶的笔触猛烈有力,颇有些无政府主义的味道。成立眼镜蛇画派之前,尤恩携手索尼娅·菲洛夫·曼妮科巴、亨利·赫拉普和埃吉尔·雅各布森共同创立了“地狱之马”抵抗运动(Hellhorse),当时吸引了一批艺术家,他们多数曾在1941至1945年纳粹占领丹麦期间活跃于哥本哈根。这些艺术家的作品和尤恩趣味相投,大多直率而可爱。细致精美的构图在这些作品中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动物性的原始力量,幽默、童趣和神话般的异想被召集在此,萦绕四周的是一份紧迫感,这样的搭配丝毫不显穷途末路或小家子气,而是恰如其分地表达出艺术家心怀复仇的意图。嬉笑顽皮中,他们的画作呈现出一份随心所欲的活力,这多半是因为他们既愿意大量借鉴立体派、表现主义和超现实主义这类备受尊敬的历史先驱,也不排斥费尔南德·莱热和保罗·克利自创的个性风格。

艾迪·凡·德·埃尔斯肯  卡雷尔·阿佩尔,阿姆斯特丹  明胶银版  1955   39×27cm


皮埃尔·阿勒钦斯基、卡雷尔·阿佩尔、科尔内耶、康斯坦特和瓦拉茜·婷是眼镜蛇画派的坚实守护者,而他们的重要作品成为展览的灵魂。这些作品几乎包罗万象,眼镜蛇画派的多元和神韵轻盈地跳跃于其中;画作在抽象和具象间频繁转换,有时欢欣愉悦,有时放任不羁。这些艺术家们最拿手的是图式表现,再搭配上不寻常的色彩组合和颜料处理,他们的作品如同出自小学生甚至幼儿园孩子之手。创作这些勇气十足的作品大多使用了20世纪初的现代主义表现手法,然而它们却让人想起了洞穴壁画。做个假设吧,巴勃罗·毕加索、瓦西里·康定斯基、阿列克谢·冯·亚夫伦斯基、菲利波·托马索·马里内蒂、艾伯特·平克汉·莱德和马斯登·哈特利变身为四万五千年前在洞穴墙壁上作画的克鲁马努人,他们的作品会是什么样呢?或许正如眼镜蛇画派艺术家的作品风格:原始而粗糙,以及骨子里透出的荒诞。

卡雷尔·阿佩尔   乞讨的儿童  布面油画   1951  80 x 60cm


粗糙画面实属刻意而为之,俗气的构图和随意的形象无限嘲讽了做作的高雅、陈腐的庄重和伪善的严肃。艺术家视幽默感为解读这些画面的钥匙,尤其是那些牵强附会的想法和不着边际的空想的解药。若眼镜蛇画派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末,而他们的艺术载体变成摇滚乐,那么毫无疑问,这拨艺术家个个都会是朋克乐手。细细看来,他们的主张和那场音乐运动风潮确有不谋而合之处,他们同样鄙视伪装,同样崇尚街头般的真实感和一触即发的原始爆发力,同样敢于直面真实风险带来的兴奋。无一例外的是,出自皮埃尔·阿勒钦斯基、卡雷尔·阿佩尔、科尔内耶、康斯坦特和瓦拉茜·婷的绘画、组合装置和陶瓷作品都透着一股亲密劲儿,他们大胆直接且丰富内涵,杂乱不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无邪的心。

迈克尔·威廉姆斯   阿迪朗达克牛蒡  布面喷墨   2015   249 x 198 cm


还有一些出众的作品,出自知名度相对较低的艺术家之手,比如从南非移民到丹麦的欧内斯特·曼可巴,还有出生在洛杉矶沃兹区的田尻慎吉,后者先是在亚利桑那州的拘禁所度日,此后又随美军参加二战,曾在意大利负伤,最后移民到荷兰。曼可巴稍显稚嫩的抽象作品中常常会有一个或多个人物浮现出来,这可是眼镜蛇画派不怎么为人所知的一面。通过充分循环利用材料而自制玩具,田尻用他的作品引人正视资源稀缺的现实,也同时给人实在的幸福感。经济概念和个人情感就这样自在地搭在一起,在作品中迸发出强有力的形象,暗示人们既无法量化、也无法限制幸福。这种复杂关系赋予作品细微的差别,同时也让人们看到类似处境的艺术家面对的是何种辛酸与不堪:作品明明是多重的,可人们只愿从单一角度给它们下个单薄的定义。

“先锋派永不放弃:眼镜蛇画派和它的遗产” 展览现场


展览中呈现过往艺术风貌的最后一块拼图来自恩里克·巴捷、雅奎琳·德容、拉乌尔·乌贝克和让·杜布菲。他们推崇粗糙天然的画风,绘画和雕塑皆以生硬的方式着色,他们把想法粗暴地掰成各种形状,以此与所谓的高雅搏斗。这种无政府主义的组合方式大有可为:抱负和诚实,决心和玩笑,原始和追新,两两相加,无拘无束。

“先锋派永不放弃:眼镜蛇画派和它的遗产” 展览现场


金格拉斯还挑选了25位当代艺术家,希望用他们的作品来充分证明眼镜蛇画派经久不衰的影响,但从这些新人的作品中看不出上述的复杂关系。这位策展人更善于总结历史,而不是抓住当下。她对历史的解读比她对当代艺术的理解要更深刻,更有力,更灵活,更新颖。处理当代艺术时,金格拉斯还是跳不出传统方式的条条框框,无法突破传统的瓶颈。她挑选的当代艺术作品大多没有前辈于笨拙之中彰显精妙的意趣。面对因脆弱而尖锐的愤世嫉俗,理查德·普林斯,马克·弗拉德,弗雷德里希·库纳斯和朱利安·施纳贝尔的艺术愿望全军覆没。乔·布拉德利和拉希德·约翰逊努力用绘画向前人致敬,但最多不过是东施效颦。

“先锋派永不放弃:眼镜蛇画派和它的遗产” 展览现场


展览的当代艺术版块有些站不住脚,因为它太想证明艺术家之间的关联了。它搬起了新老搭配的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脚上。阿佩尔+弗拉德,尤恩+施纳贝尔,科尔内耶+布拉德利,尤恩+约翰逊,两两组合的效果差强人意,在老一辈作品的光芒下,新作黯然失色。单从绘画技巧上看,当代艺术家和前辈之间并无差别,都使用旧货店里淘来的图片作画,在画作上乱涂些粗俗的字句,秉承粗糙原始的画风,将绘画风格拆解成最基本的图式,但时过境迁,六十年后,同样的手法已不再具备从前的内涵,彼时的欧洲刚刚经受了二战的洗礼,既无全球性艺术,也无即时通讯的概念。

“先锋派永不放弃:眼镜蛇画派和它的遗产” 展览现场


今天来看,这种旧貌换新颜的做法显得太过学院派。艺术家对前人的追随推崇让人们觉得他们更像是为了加入某个门派,并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从而成为人们眼中的时髦派先锋艺术家。


这些当代人士一味低头模仿,根本没努力去超越过往的艺术实践,无力摆脱历史的束缚。

阿斯葛•琼   前卫不妥协   布面现成绘画上的油画   1962  124 x150cm


另外,太多来自加州的当代艺术家都被忽视了。如果能收纳迈克尔·里弗斯奈德的笑脸画,这个展览肯定更出色、更怪诞、更异想天开,肯定也更接地气。迈克尔把颜料直接从管子里挤出来,再让数把调色刀一齐上阵,这种对混乱的颂扬正中眼镜蛇画派的下怀。海伦·瑞伊的绘画带着魔性之美,也忠实于画派的典型气质,她的作品演绎了既悲惨又谦卑的生活体验。海伦·丽贝卡·嘉珀用密布的构图画出了戏剧脸谱、抽象猴子和宇宙图解,和眼镜蛇画派相比,这些作品更费力气,但却同出一脉。类似的传承也体现在莎莉·布鲁诺的作品中,在她的笔下,室内的各种空间变得鲜活起来,只为突出饱受痛苦的天真。同样,金·迈克康奈尔创作的艺术品来自上世纪70到90年代,改制的家具、废弃的徽章和有大幅图片的游记,这些和眼镜蛇画派的原作是那么似曾相识。上述五位艺术家的缺席特别突兀,或许是这个展览太偏爱纽约了吧。

佩尔•柯克比  无题   布面油画   2013   72 x 58cm


展览效果能否非凡取决于当代艺术作品能否加把劲,仅做到和前辈的作品形似还远远不够,传神才至关重要。无法证明新老作品间的关联的时候,唯有用心感受。在乔恩·皮利普恰克孤苦伶仃的人物和雷诺德的金属怪物之间,在阿佩尔异想天开的畸变造型和格里汀艺术家组合的诙谐画之间,在田尻手工制作的玩具和亚历山大·托夫博格碎片化的构图之间,在马克·格罗蒂扬滑稽丑陋的雕塑和索尼娅·菲洛夫·曼妮科巴细长的图腾之间,在赫拉普扭动的长蛇和安德拉·厄苏塔歪斜的图标之间,不合逻辑、古怪惊奇的纽带在萌生、在成型。

弗雷德里希·库纳斯   所有我喜爱的画家们都不能画画 (斯皮茨维格)  亚麻布丙烯和水彩   2015  102 x 76 cm


来自16位艺术家的22幅画作,就在楼上的一间大展厅里摆放着,在这里,各个作品之间的关联若隐若现。观众一走进来,看到如此多的作品,多半是要急着好好感受它们营造出的氛围。艺术家处心积虑地希望观众们把并置的作品好好做一番比较,然而买账的人并不多。A·R·彭克、阿尔伯特·奥赫仑、达娜·舒尔茨和唐·范·福列特鲜艳醒目的布面作品让观众在混搭和对比中找到乐趣,或许还能享受一下打乱逻辑论证的喜悦。展览固然精彩,但却被逻辑论证束缚了手脚。所幸的是,展览还留有空地儿,能够容纳暧昧的解读,容纳惊讶和喜悦,容纳意料之外的发现和心绪不宁的洞悉。眼镜蛇画派的前辈们会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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