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吴山专:人人都有权利拒绝成为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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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白小白 2016-02-24 17:14:27

作者:整理/陈聆来源:MoMA post


访谈地点:上海,2014年6月30日

与谈人:李雨洁


1993年的海外展览—把给艺术的材料费放到银行里


李雨洁:1988年的时候你就曾经有作品在汉堡展览,这个是怎么发生的?

吴山专:我是1986年从浙江美院毕业的,毕业我就回到我的小岛——舟山群岛普陀山那里。我们学校1984年以后一直有一个对外的交流项目,主要的还是跟美国明尼苏达的,那偶然地也跟欧洲合作。1987年的时候,他们请到了一个德国的资本主义现实主义的人物K.P.Brehmer,他来学校给我们学生讲西方艺术史。当时范小梅老师做接待,他打电话来舟山,说,这里有个汉堡美术学院的,他对你东西感兴趣,然后我就带了一叠幻灯片,从舟山到杭州,见到K.P.Brehmer,他说他可以做一个展览,这个后来实践了。

李雨洁:所以你本人没去布展?

吴山专:没有。展览在汉堡红灯区的Galerie Vorsetzen,这个时候K.P.Brehmer已经是这个画廊的持股人,所以他才有一定的决定权,做一些中国当时的艺术。另外那时候中德也常有一些交流,在一个政治的平台上,画廊也会做一些关于中国的展览,那么我就变成了《3xChina...》的其中一个参展艺术家。

李雨洁:你参展的作品是什么呢?

吴山专:我不知道作品是怎样呈现的,他看了一叠幻灯片,然后抽出五六张带回德国去了。如果做一个展览的话,我想,我的作品应该是以印出来的方式呈现。

李雨洁:你93年参加了好多展览,那包括了那些最大的在香港的《后89中国新艺术》,柏林的《中国前卫》,还有在俄亥俄大学Wexner Center的展览,这些是比较大的群展。

吴山专:对,这个时候中国当代艺术好像很热门,每个人都做一点,丹麦做了一点嘛那么英国也要做一点,德国也要做一点,整个欧洲的一些国家都要做一点,然后Wexner Center也要做一点嘛。但是都不是主流的博物馆做的,蛮有意思的。

李雨洁:你参加了这么多在那一年的展览,都在不同的地方,作为一个当时所谓中国前卫艺术家的代表,你觉得每个机构说故事的方法有什么不一样?

吴山专:他们最主要的一个态度:A Package。那么其实艺术家也知道我们只是一整组其中的一个,是一个集合。他们说故事的方式其实完全一样。造成参展人数不同的原因有很多,一个可能是资金问题,一个可能当时签证也很难拿到。

李雨洁:你本人去了哪里布展?

吴山专:去了威尼斯,丹麦,荷兰,美国。

李雨洁:你第一次去威尼斯双年展的感觉是什么?

吴山专:在第一届的威尼斯可能作为组合中的一份子的感觉还少一点,我参加的是开放展Aperto。93年威尼斯双年展有两个项目展出了中国艺术家的作品,一个Oliva(Achille Bonito Oliva)组织的《东方之路》(Passaggio ad Oriente),另一个是《开放展》(Aperto)。开放展的那个策展团队当中有孔长安,已经开始由他者来呈现,其实很了不起了,开放展大概有十个小的策展人,Oliva跟大家一起选。孔长安可以推荐叁个,之后Oliva定,华人选了我,王友身,还有台湾来的李铭盛。

李雨洁:你们叁个是孔长安提进去的?

吴山专:对,所以说跟东方之路是两回事。Oliva还是有一点NGO的这种态度,这种包容力蛮不错的。我的作品是《把给艺术的材料费放到银行里面》。当时运输单位来拿作品,他说,我们到汉堡来取一件作品,名字叫做《把艺术的材料费放到银行》,他以为是一个实体作品。其实那个作品是把威尼斯双年展给我的钱放到银行里。

李雨洁:他们真的去取了?

吴山专:运输公司是跟主委会是没关係的嘛,运输公司只是收到通知,汉堡有一件作品是《把给艺术的钱放到银行》,但其实它是呈现艺术家跟社会的关係。就是说我在一个地方收到邀请,说是给我作艺术,给我材料费,结果我把材料费放到银行里,然后砸烂这个银行的收据。那当然在93年来说的话,这个作品是非常杰出的,作者本人完全脱离了责任,同时这个行为又非常彻底。好比杜象也一直在逃离一种责任。我后来听说,大概前前一届的Documenta吧,有一个人做了一模一样的作品:《把给艺术的钱放在银行》,好几个人告诉我这件事。我当年做的其实是叁个方案中最后实行的一件,第一个是把展览的空间租掉,第二件是把给艺术的材料费放到银行里,第叁件是就地打工以生存。所以说,从这叁个方案,你就看到一个艺术家的生存问题多重要,这个藉口多么地强大,以至于可以成为艺术品。今天看来我还是很高兴的,在93年的时候做成了这个叁个方案。

Wu Shanzhuan's receipt for the $100 production fee,paid by la Biennale di Venezia in 1993.

Loan form for Wu Shanzhuan's work Putting the Cost of Art Materials in a Bank from la Biennale di Venezia,1993.

李雨洁:你怎么呈现它们?

吴山专:《把给艺术的材料费放到银行》就是object at large,就是我们不知道这笔钱在哪里。另一件是那个把展览空间租掉做其他用途,也就是说作者对这个空间没有责任了,同时也呈现艺术家的生存问题。后来1993年在荷兰鹿特丹的时候,这件事做成了,在威尼斯我没有做成。

李雨洁:在威尼斯只有做成银行的那一件?

吴山专:对,那件也只有一百美元。那么当时还做预算,考虑到多少钱算是一件装置的钱,提的是六千美金,就是合理的一件装置艺术的材料费,给Wexner Center提方案的时候,我也是这个数。对Wexner Center也是提把钱放到银行做的方案,《Missing Bamboo》是第二个替代方案,但Wexner Center觉得,哇,这个人是不是穷疯掉了,他们没有考虑到这也是个安静的方式,所以呢,我做了一个《Missing Bamboo》。就是说,从完全的脱离责任到变成个体的一个,玩具的进口商和推销商和零售员。我从中国进口,然后我要去跟美术馆谈,然后我自己做买卖。 

Wu Shanzhuan. Missing Bamboo.1993


八十年代:舟山和浙江:我考七次美院

李雨洁:你中学毕业没有上美院,好像去做发电学徒?

吴山专:77年的时候,第一次没有考进美院,肯定要一个社会性的工作嘛。去做这个工作的时候呢,仍然可以考试。77年的时候情况不一样,当时可以考好几次。我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说起来我考了七次美院。

李雨洁:你跟王广义的经歷有点像。

吴山专:他要智慧得多了,我考七次。而且广义的出身很好啊,广义是油画系的。我是中国美院(浙美)师範系,师範系是个什么情况呢,当时浙江省的教育部决定要召一批师资。浙江师範学院没有那个师资,浙美就代办,他们有师资,所以临时组织一个浙江省教育部委託的,人数多,所以我变成了其中一个,我这属于扩大招生的,这么说。

李雨洁:你那时候跟王广义跟张培力已经在一起玩了吗?

吴山专:没有。广义他应该是我们同校,应该是有两年还是一年吧。我1983年进,他1984年毕业的。其实不熟,这个还有一个学院的等级制度的嘛。

李雨洁:因为他们是油画系的?

吴山专:欸,美校跟军校是有点像的。

开始观念的作品,关于世界叁及现成品

李雨洁:你1985,1986年就有一些文章讨论类似观念艺术的东西,开始得就比较早。但是你那时是有意识地想要放弃绘画吗?有这个想法吗?

吴山专:不,这个时候我们这一代的艺术家,其实每一个人都得自己做那个理论工作,要创作,也要自己去推销,很累的,但是很有乐趣。所以说,你才看到85,86的这代人看上去比较全,他们可以做很多。首先我们描述一个东西,然后我们再描述说我为什么描述,然后还要去做出来,推销,卖,这个时候是必须的。广义,培力,宋永红,黄永砯,大家都做同样的工作。

李雨洁:你在文章里形容的东西已经不是绘画了。譬如说当时有很多关于现代绘画或者当代中国画的讨论,可是你已经是在讨论“东西”了。

 吴山专:可能我比较早了解到东西是不以人的意旨为转的。我比较早认知到东西的力量。

李雨洁:那时候有接触到杜象还有波依斯吗?

吴山专:1986年应该说已经有了,但不是很明确。波依斯可能比较明确,因为做对社会的一些行动,我们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嘛,对杜象的话已经有认识。至于一件东西的强大,可能跟卡尔波普的《开放的社会及其敌人》有关,我偶然得到这本小册,或者是有关它的引用,我们当时常常接触到不完整的文本,或者被人引用的一小段。我记得他有一本书叫做《开放的社会及其敌人》。并且我在后来的一些文字工作当中,或者是在一些物证的工作当中,经常出现他的那个语势的阐述模式。

李雨洁:你分类叁种东西,好像跟你说的世界一世界二世界叁,有一种类似的架构。

吴山专:对,我隐约地记得卡尔波普说,人跟自然结合所导致的物证,统称为世界叁。他最伟大的一点是指出,世界叁的本质性就是世界一,这个让我很震惊。从此就有了我的那篇短文章,叫做《世界叁的理论—对绘画》。

李雨洁:你有一篇《拷贝就是力量》,然后里面有讲到世界叁。是这篇吗?

吴山专:对,大概差不多,是1983年,很早很早的。1983年还是1986年,反正在这段时间。因为这篇应该是我在学校里面写的。

The existing copy of the article“Copying Is Power.”

The existing copy of the article“Copying Is Power.”


李雨洁:后来才又整理?

吴山专:对,所以你才看到里面谈到绘画。《世界叁理论对绘画领域的开拓》大概是一个小的标题。至于《拷贝就是力量》可能是在90年代的时候我在做索引的时候,或者是文章列表的时候,可能偶然地用它当了标题。

李雨洁:你的这叁个东西,或者是说这个世界叁的概念,好像也可以类比成是某一种现成品的诠释方式?

吴山专:对,完全一样。

人人都有权利拒绝成为艺术家

李雨洁:你1987年写了《关于文革中的艺术》,我觉得非常有趣。你探讨了文革中产生的艺术语言最后可能会有自己的个性,也许跟文革无关。你写这个文章的时候,已经做完一连串的文字的实验:拿了这个文字的形式,但是内容是空的。王广义有类似的方法,不过他的材料是图像。

吴山专:我跟广义在我们这一代人的当中有一个超越,我们认知到文字和图像的内容是空的。

李雨洁:1985这一代艺术家常常谈到抽空这件事情,我其实很好奇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你觉得这个是不是一个特殊的中国现象?文革后的现象?

 吴山专:这好像是一个浙美现象。可能我的身上比较多,因为我是从赤字开始。为了使他有更大的容纳性,我们对于容器要做的第一步显然是抽空,就把原有的先抽走,这个时候我们还可以来测量它。我们也认知到一种强势,你从世界叁来看,一张毕加索亚维农少女,本质意义就是一个苹果。这就给我们一个很大的震撼!那么意义是什么呢?填入。

李雨洁:填入什么呢?

吴山专:随便什么。艺术就是这样的,艺术的意义是一个given。就是你要给他一个召唤,那么你用一个given,那么显然有接收者的问题存在,谁来接收?没有人,这是一个悲剧。

李雨洁:很多艺术家在艺术史上被认为是预言者。也就是说,你在你的作品里面放了一个讯息,但是在当下大家都不会收到,或者是你刚刚讲的,没有接收者,但是也许一百年,或者两百年之后,有人接收了。

吴山专:所以说我们要制造另外一个神话机制。你必须要建立一个机制,因为否则没有意义的。

李雨洁:你的作品是那个讯息而非物本身?

吴山专:需要很多物证嘛。我跟Inga(Svala Thorsdottir)常常讨论为什么我们会需要这些物证?思想难道可以通过任何物体表达?但后来我们把物体放到了物证这样一个层次,这个也让我们比较方便地了解杜象。物证的作用是什么呢?这个物证告诉我们,所有跟它一样的物体都不是此事件的物证,他是特别的。譬如说今天我拿这个杯子,证明我们今天交谈,所有跟它一样的杯子都不是这个事件的物证,只有这个是,它的唯一性是这样被呈现的。

李雨洁:你是用这种方式来理解杜象的?

吴山专:呃不是说来理解,可能是说我们可以给杜象更多层的意义。

李雨洁:这个是你的现成品吗?

吴山专:是的。那么这只能证明杜象的高明。因为有无限层的意义。我们作为艺术家的话,可能大家应该都记住杜象,因为我们总是可以给他铺陈的。

李雨洁:你的观念并不是像波依斯说的,“人人都是艺术家”?

吴山专:我会这样说:人人都有权利,拒绝成为艺术家的。

李雨洁:拒绝成为艺术家?

吴山专:对波依斯来说它是一个策略,这个策略是一种欺骗。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述,就是说人人都有权利拒绝成为艺术家,这句话是我93年还是94年的时候说的。用被动的方式来表达这个权利是很重要的,我们这种用被动方式来给人民权利是同时让你有权利拒绝。我们说这样吧,法庭上有无罪推论和有罪推论,我们採取的是无罪推论。那么,波依斯的“人人都是艺术家”其实是一个有罪推论。


劳申柏以及早期装置行为作品

李雨洁:你85年的时候去看过北京中国美术馆的劳申柏展览,对不对?

吴山专:对,大家都去看了。

李雨洁:有的人会有点抵制去谈论这件事情。

 吴山专:这个展览太棒了,其实劳申柏对中国的影响是不得了的。他也给所有的艺术家一个比较大的想像空间——你可以做到那里。就是在社会层面上,是有巨大的影响。

李雨洁:但你有跟他本人交流吗?

吴山专:没有,我们去的时候他人早就不在了。

李雨洁:在那之前,你跟一群朋友在舟山已经做了一些像是装置的东西。你们为什么会跑到舟山去租了一个庙?

吴山专:这个庙当时作为舟山文物馆使用,当时没有宗教自由,所以说这个空间其实是个社会空间。我们也不是租来的,有朋友是老师,他在那里上班,他说欸!我们那里空的,你们在这里做吧。所以说其实是空间上的一个方便,没有任何含义的。

李雨洁:你们做这些文字作品是小组一起讨论出来的,对不对?因为你之前讲到你们一群人觉得应该做一些事情。

吴山专:对,要做一点事情,劳申柏也是很重要的。

李雨洁:可是你们是劳申柏来之前就开始了,他是十一月。

吴山专:为什么他是很重要的呢,就是说,他给你一个对照,就是说可以这样做的。你也看到那些材料的挪用,那是很了不起的。

李雨洁:你们当时知道其他在用文字作艺术的,像Joseph Kosuth,还有河原温(On Kawara)?

吴山专:对观念艺术知道的就比较少了。当你不太了解的时候也是一种优势: 其实在视觉意义上,我们从印刷品上了解的西方作品要比较多,但是文字的作品介绍的还是很少。所以说,我们呢还以为这个是我们的发明。如果当时我们都已经有足够的知识,我们就没有这个勇气去做,选择用文字是讨论了很久选择的策略。

李雨洁:这个具体的是什么材料呢?

吴山专:工业油漆加合成板。 

Wu Shanzhuan The Last Supper.1985

Wu Shanzhuan.Garbage Nirvana.

Wu Shanzhuan,Huang Jian,Lu Haizhou,Luo Xianyue,Ni Haifeng,Song Chenghua,and Zhang Haizhou.70%Red,25%Black,and5%White.

李雨洁:是现成的词汇?

吴山专:这个就是对新闻的描述。

李雨洁:“最后的晚餐”?

吴山专:圣经的一个语言。

李雨洁:“垃圾涅槃”也出现在你的小说《今天下午停水》里面⋯

吴山专:对,这是我的诗歌。所以这个时候是自己拍照片,自己写作,自己写诗歌。

李雨洁:这个是很诗的,它不像其他的现成的词,然后它又很有趣,它是垃圾跟涅槃,完全搭不上的两个东西。

吴山专:我家乡是普陀山的,垃圾跟涅槃其实在经书中就是一体的。涅槃和垃圾,看上去是好像是相悖的,其实就是一个通道的两个出口。这不是混搭的,是计划的

李雨洁:那时候在读佛学或者是道家的书吗?

吴山专:会有一点,就中国思想史啊,也是二手叁手引用过的资讯。像冯友兰这一类的大的作家。

李雨洁:1985,1986年好多人做了一些装置的或者是画。他们喜欢把这个太极图放在里面,你们也放了。

吴山专:有点难为情。不过在这个背景下,做一次是没关係的。

李雨洁:只是很随意的,并不是说认真的?

吴山专:不很难为情,我觉得。

李雨洁:有些人喜欢从这里面找出很多意义。期待你们可以说出一些跟道家有关的东西来。

吴山专:这时候有些作品可能是在某些意义上的混搭,包容和妥协,为什么呢?可能别的成员问,我们要有一个太极。那他有时候是一个妥协,因为他是一个集体创作。

李雨洁:你是这群人的领袖吗?

吴山专:绝对是的。

大字报

李雨洁:《红色幽默》这个作品,你本人也提到过,有的时候作品名称叫《大字报》,有的时候叫《今天下午停水了》,有的时候叫《红色幽默》⋯

吴山专:这个作品标题有好多个:包括《今天下午停水了第二自然段第叁小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描述呢?当时可能跟音乐上的四重奏也是有关係的。这个题目是印在湖南的《美术思潮》。《大字报》是他的最正式的标题。《今天下午停水》呢⋯⋯也被用过。就是说,大家说是今天下午停水的大字报。是这样的,它也是《红色幽默》的系列,但这个不是作品标题,这个只是我在这个时间段里面做的那些事的一个总称。

李雨洁:有的时候,这个作品的年代被标作是1986,有的时候是1985,它是不是在你快要离开学校的时候开始做的?

吴山专:应该是在86,为什么呢,因为1985我们做的是黑体,所以这个是在我毕业以后做的,应该是1986。

李雨洁:是你已经回到舟山岛了?

吴山专:对,准确的时间是1986。

李雨洁:这些照片是不是你作品做到一半的时候?

吴山专:这是在我工作室的摆拍,费大为当时在法国呢,他要收集资料,这组照片是为他拍的。

李雨洁:都是不同时段拍的,对不对?因为每次部分字体的排列不一样?

Wu Shanzhuan.Big Character Posters.1986


吴山专:有点像剧场。这些都是朋友做的,这些不是我做的。

李雨洁:他们是自发的,还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要收集他们写的字?

吴山专:他们每个人必须写,所以我都给他们安排好的。所以大家就进来跑跑写一写走掉了。我会做一点涂料的,红色的涂料涂一涂,字他们写的。有些本身就是艺术家,就是一些学生啊,或者是一些朋友啊,所以就基本上你给大家一个平台,就是他们来写自己的想写的。

李雨洁:不管写什么都可以吗?

吴山专:对。

李雨洁:有一些词看起来像是路上的广告。

吴山专:广告啊⋯有些是我自己拍的,因为我也有一叠照片,我就指定,啊,你写这个!临摹这个啊!

李雨洁:所以你规定了文本的。

吴山专:那么他们会说嘛,那我写什么啊?否则很累的嘛。所以你就可以说,啊你就弄这个好了。但整个是在一种朋友的友好的这样的一种气氛中完成的。

李雨洁:这个大字报跟你在文革的经验有关吗?

吴山专:其实当时是在想还有哪些东西是没有被借过的?就是,把文革拿来作为一个形式,所以说才有87年的《关于文革的艺术》。还有一个土壤与苹果树的比喻,就是说,土壤就是社会环境,苹果作为艺术品。看起来大家觉得,喔!必须是这个土壤才有这个苹果树才有这个苹果,居然是有一个逻辑。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个逻辑就推导出,就说土壤的性质,就是我们苹果的性质,这是错的。

与Inga Svala Thorsdottir合作:《小肥姘》

李雨洁:你跟Inga Svala Thorsdottir合作之后还有做过你个人的作品吗?

吴山专:当然也有。不过和Inga一起工作是基于分享的概念,这个概念在我们的作品中很重要。像最后的《小肥姘》,那个《小肥姘》就比较重视图示,其实就是一个分享的可能性。你分享多少,你就可以扩张多少。 

Wu Shanzhuan and Inga Svala Thórsdóttir.Little Fat Flesh.2012.MDF,magnet,lacquer,112×184×4cm.


李雨洁:《小肥姘》是不是可以不断地被扩大延伸?

吴山专:对,像拼图一样,它可能是在工程学上是一个比较成功的一个案例。就是他的稳固性吧,或者他的一个容纳性,

李雨洁::你这个括号是很早就出现了,在1991年的一行笔记里面就出现了。

吴山专:其实这个小肥姘就是两个括号来的,从自然来的,它也是基督教里面的鱼的象征,耶稣啊,所以才会有无限的复制,所以我跟Inga有叁个阶段:想法,讯息,然后实现。

李雨洁:这个东西可以让人轻易复制的吗?它是一个代表世界的符号?

吴山专:也可以说是代表世界观的图示。

李雨洁:是跟宗教很像的一种东西吗?

吴山专:或许在别人的手里有这种可能。

李雨洁:有原始的性涵义在里面的吗?

吴山专:性质是你给他的一个图层,还有一个很麻烦的是,任何填入都跟性是有关係的。但某种意义上,这些图示因为有性的图层,所以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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