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于思 在洪荒里端坐栖息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0   浏览数:2009   最后更新:2016/02/06 13:28:07 by 陆小果
[楼主] 陆小果 2016-02-06 13:28:07

来源:289艺术


文|Art289特约撰稿 尤金

图|Art289摄影记者 陈文笔 发自广州

Art289编辑_陈静


林于思

1978年生于广东惠来,2002年本科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2006年硕士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2015年分别在广州和上海举办个展“物色”、“我们山呼万岁从远古走来”。


2015年10月16日,林于思个人作品展“物色”在广州扉艺廊开幕。

林于思《当我想你的时候》 纸本设色 193×170cm 2014年


林于思怀抱一只暹罗猫慢悠悠从阳台走进画室,刚在沙发落座,一只黑猫爬到他身边,撒娇般地往他怀里蹭。他的画室也是猫咪们的家,最多的时候,有7只猫,它们分吃一大盆猫粮,困了就在书架上瞌睡,有的打架输了跑走就再也没回来。


每只猫都有各自不同的性情,林于思将此理解为与生俱来的安排。就好比他自己:喜静、宅、喜欢喝粥多过吃饭;从小跟动物特别有缘,能捡回家的都捡过,公鸡、猫、狗,还养过隼、刺猬、蜥蜴、龟、鸽子、鹦鹉、猫头鹰。他曾这样描述自己的画:去别人都去不到的地方,拥有别人永远拥有不了的伴侣。


2015年6月,在上海的首次个展“我们山呼万岁从远古走来”中,林于思在展厅里垒出一座山,3000件出自广东佛山的“石湾公仔”制品遍布山头,这些男女老少齐齐高举双臂,向天朝拜。通过这件展览同名装置,林于思意在探讨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人与动物并无差别的生物性本质。


对动物的偏爱诉诸纸上,便成了林于思画中的奇景之一。云雾缭绕的仙境抑或扑朔迷离的山水,孤寂的鸟兽置身其间,悬浮、遨游,仿若投入洪荒,而那个世界则由他一直念叨着的打不开的心结组成。


儿时,他跟小伙伴去水稻田里抓鱼,将排水渠两头拿泥巴堵起来,往中间舀水,直到把水舀干,鱼在泥里跳来跳去。突然,他看到一个洞,伸手进去,竟掏出一只巨大的甲虫,甲虫挣扎了一下,就飞走了。他至今没想通为什么水里会飞出一只巨大的甲虫。


“生活中有很多错觉,一些景象会让你刹那间有一点点起鸡皮的感觉,只不过有的是惊悚,有的是开心,你也可以把它当成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比如对“天鹅湖”最初的想象源自小时候见过的天鹅形状的烟灰缸,往缸里盛满水,天鹅的背上就形成一面湖泊。又比如“萧萧班马鸣”应该有一匹斑马。


在林于思笔下,万物声色形貌皆可入画,因而有了2015年的个展“物色”。《平静的水》里的凤凰、《宠》里的狮子、《聪明的孩子》里的驴、《三山国王》里的猎豹、《踏雪寻梅》里的熊……小时候经常临摹的《动物画技法》和喝粥时听来的故事最后都钻进了他画里。林于思曾说自己向往老辣的手艺和幼稚的心灵。孙欣认为,林于思画里潜藏的情绪指向明朗活泼的荒诞不经,以及荒诞不经背后的恒久孤独。林于思形容自己是那种“往心里挖”的创作者,不停挖能挖很深,再把装在心里的世界一点点往外掏。


接着,鸟兽旁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人。林于思说,一开始只是为了斗气,想要将人物、花鸟、山水融为一体,以对抗传统的学院分科教育。于是先有了云雾缭绕的天地,再有了树木、花鸟、走兽,以及这个小人。最后,小人的分量越来越小。“我们这种地球上最智慧的生灵,既惧怕地心深处的温度,又不堪天顶空气的稀薄,在地皮上刨来刨去,甚是微小。”


也正因为人的出现,画面开始有了叙事性。对林于思来说,人在画里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一个发光的白点存在。“光有动物,没有人,是没法戏谑和调侃的。”他意识到,这个小人没有成年,没有性别和年代,因而没穿衣服,甚至没有面孔,也不会有美丑之分—这是他认为的最纯美的阶段,很多恶的感觉进不来。这个小人身上的所有细节都经过他缜密的安排,包括收腰的体态、头与胸的倾斜度。


“别看他有时候只是小,像一个牙签头那么大,但是他依然有这些细节,就变得无法替代了。”当小人变成1毫米宽、3毫米高时,林于思知道这是对自己笔性的挑战,他必须精确控制勾线笔上的三根毛,还要保证人物动态自然。


林于思会在画面上预先为这个小人留好位置。如果他改变主意,就采取立粉法,拿白颜色覆盖上去。“人的位置差一点点,可能气氛就会不一样。”


以现代视角看山水,林于思并不在乎第一遍画成什么样。他相信经过一层一层覆盖,所有的技术沉淀到最后,会产生很多意外。“第一遍完全不在你的控制之内,第二遍覆盖叠加以后,你本来以为可以控制一些东西了,但好几个地方有意外。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不在你的控制之中。这些山水不用太讲求时间和空间,地球一直是这样,能力体现在把这些都变成美好的意外。”


在他看来,倘若有控制这回事,那就是处理与水的关系。墨汁在笔头还是在笔肚,每一笔下去,侧重都不一样。“水有很大的不可控性,这一滴下去晕多大,以前有人说,这个感觉像在水里面抓黄鳝,滑溜溜的,抓来抓去,它容易溜走。可能我每天都在画,就像冲茶一样,这么多水冲出来大概是4杯,心里是有数的,因为我一直在对付水。”


“中国画有一个特色,无墨不欢,你不能太过于重视颜色,而轻视了墨的作用,如果轻视墨的话,它的分量会显得非常轻飘。所有的颜色底下,我都加入了淡墨,营造出深浅高低的效果,发散开来,画成大山大水。”


林于思自认在艺术上始终是规矩的人。在广美期间研习工笔花鸟,从唐宋院体画一路承续,后来专攻写意,一直在中国画里漫游,没有弃绝传统,也未曾使用西方语汇。他将中国画技法视为自由表达的前提。他对自己的要求甚为严苛:先学工笔,要尽精微,丝毛要均匀漂亮;又练写意,要致广大,线条要苍劲老辣;还要把这些都画到让先生们点头。


“但你肯定会去试,结果你就会发现如果不这样画就是没办法,古人是总结过的,他们不是没试过,归根到底能够呈现得好的方式也就那几种,比如说线描讲十八描,山水各种皴法,你不一定要知道这个皴法叫什么,但是你得钻进去,全部都试一遍,然后你会发现其实太阳底下没新事,你跑不出一根毛笔和一张纸。”


还在读广美附中时,林于思拿过全班第一的素描成绩。后来,他经常反思素描概念笼罩下的写意工笔,他认为,表达体积从来都不是中国人要做的事,二维的符号性总结才是。


“你把黄宾虹的山水一层一层拆开,它就是很符号的,单一条线来看,你也会觉得,为什么是这样,叠加之后就不一样了,但是你要再往上追,追溯到黄公望,他的披麻皴也是这样的。假如说我们把黄公望,或者黄宾虹,放大到面前,几乎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波洛克。如果把它们放到中国画中,就叫做笔墨。”


2008年巴黎秋季艺术沙龙上,林于思带去了自己的两张工笔画。卢浮宫的一位高层惊讶地对他说,你居然还在画这种画,我以为已经没人在画了。西方人对中国画仍停留在古代的刻板印象也令林于思诧异,“他们好像完全不知道中国发生了什么。”


“在中国传统绘画里,大胆探索其实一直是受限制的,我们的先人们试验无数,总会觉得只要按照他们这样,就是成功的、好看的。在技法上,后面的人已经无法再叠加。现在已经不能讲探索了,几千年试下来,该试的都试过了。无数人日夜在水、纸、毛笔、墨这4样东西上打转,它能产生的结果都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了。就像在百草园,你采的药没变,但配比可以无限延伸,得出无数结果。技法本身已经长在那里了,而重点在配比。


“我用的手法都非常正经,所有技法都很正统,我没有跳出这个框框,不会用水彩或者画水彩的办法去处理,但最终呈现出来的,包括题目和意境都不会是古人的那种方式。”


林于思希望在宣纸上留下自己的痕迹。那些留下的痕迹才是动人的,才有价值。他想象过,如果一个傻子一天到晚拿指甲抠一条街,20年后,一定可以把整条街抠得满是指甲痕。“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行为艺术作品。”


在早期的一些画里,林于思会在画面底边调侃式地盖上4枚扑克牌花色印章,分别象征着权力、财富、智慧和美貌。当年轻率的想法,就是当时他想要的,与其说不屑,不如把想要的直接盖上去,看似就是美好人生的全部。


现在,他并不这么认为。在2015年展出的装置作品《皇冠迷宫》中,他用两吨粗盐在广州小洲礼堂的地面上铺出皇冠的形状,在皇冠镶嵌宝石的地方摆放新鲜水果,皇冠顶端则摆放8个陶瓷摆件,有乐高钢铁侠、机动战士、核桃,这些是他一直喜欢的东西,也是他人生中相对永恒的乐趣。


这件作品的灵感来源于儿子的出生,林于思得以重新审视每个人都曾有过的皇冠般的蓝图。宝石象征着世俗意义上光鲜亮丽的部分,极具诱惑力、激荡人心。但林于思要做的,却是记录下新鲜水果的腐烂过程,而最后留下来的,是人发自内心喜欢的东西。


林于思装置作品《我们山呼万岁从远古走来》 陶 2015年

林于思《男孩看见野玫瑰》 纸本设色 98×180cm 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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