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者刘伟伟: “我越来越具体了”
发起人:陆小果  回复数:1   浏览数:1910   最后更新:2016/02/04 02:42:13 by guest
[楼主] 陆小果 2016-02-03 10:17:36

来源:艺术界LEAP 文:张涵露


自2015年7月起,关于一家西安“草根”出租公司的报道在出租行业内广泛传播,而引发媒体连环效应的始作俑者则是艺术家刘伟伟。刘伟伟随后加入了司机们的维权队伍,并用DV记录下他们的工作日常。他和司机们一起开会,跟着他们上路,与律师沟通,也到一些司机的住处进行考察和采访,最终将影像素材制作成了纪录片《众泰》。

刘伟伟在离开西安前与司机一起确定了剪辑,众泰版的《众泰》全片被上传至网络,至今观看数过万。不仅媒体对众泰大肆报道(对于司机们来说,面对刘伟伟的纪录片拍摄为与这些媒体打交道做了准备),众泰的员工们也愈发坚决而主动地维护并宣扬自己的立场,他们接受了许多采访,一些人开通了微博,在上面表达观点并参与到类似事件的转发和讨论中。

去年夏《众泰》在西安美术馆放映时的海报。当时有近300名出租车司机来观看。

带着拍摄的任务进入既有社会事件,是刘伟伟艺术实践中典型的工作方式。他的“介入”意图激发出困境中人们作为社会人的意识觉醒。社会人需具备参与公共事务的意愿和能力,尤其是当他人或自己因为个体不敌权威而身处危险时。艺术家的工作是设计方法,以及激励合作者为他们自己的境遇设计方法,维护权利,从中巩固这些基层阶级公民的主体性。


奥古斯托·波瓦提出的“被压迫者剧场”意欲通过戏剧的排演来解放弱势群体,培养他们的反抗主动性。在参与智利的一项全国性扫盲计划的时候,波瓦与合作者摒弃自上而下的外语教育,而是鼓励土著人民寻找自己的方式进行有效沟通。刘伟伟的工作与之类似,他首先确保一种交流的对等——他认为这是任何事的基础。而后创造情境,催化可能性。对主体性的巩固还体现在共同创作上,他与工人、村民一起完成一部纪录片,或者在摄像机镜头前一起演一个场景、制作一件作品。他的参与者们为摄像机镜头“演练”的同时,也为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演练”,为思考对策、表达愿望,以及集体行动而训练。这种“演练”是介于本性出演与角色扮演之间的。与此同时,用身体诠释不一样的角色也为这些工人开阔了体验与视角。艺术家认为身体有其自己的语言和经验。


在“众泰”之前,刘伟伟的作品多为“演练”和“抗争”的隐喻性构建,包括和警察与黑车司机一起游荡与游戏(《失踪》2013)、带着三个冰箱厂工人去练习《射击》(2013)、与城中村居民一同在五环六环之间城市废墟上《合唱》(2015)⋯⋯从“众泰”开始,隐喻在现实世界中溶解开,照他自己的话来说,“我越来越具体了”。

九月,在项目“皮条”中,刘伟伟组织了一 群工厂工人在上海一家画廊重拍了之前流传在网络上的内蒙古某消防中队士兵殴打新兵的视频,并将两段录像并置。

刘伟伟近期在重庆市九龙坡区千秋村开始了他的新项目。几年前,千秋村成为全国城乡统筹发展实验区,然而政府和企业的关注不仅粉碎了村民对更好生活的期待,更带来灾难:项目烂尾、农田荒废、上访遭挫⋯⋯艺术家带着一支“拍摄小组”进入村庄,花了很大功夫才使村民明白他们的非官方身份,接受这个不说重庆话的“闯入者”。项目层层推进,计划通过拍摄来与拖欠补偿费的有关部门进行重新谈判。他每周进村三天,在第二周,村民们开始参加“辩论”,并举行了一次小小的“游行”,最后来到广场分组讨论,选举谈判代表——这座烂尾居民楼前的小广场反倒成为了真正的广场:人们自由发表和交流意见的地方。事实上,虽然刘伟伟对权力的警惕驱使了他的创作,但其意图并不在于直接对峙国家权威,而是在最基层通过艺术的手段创造出合法的政治语境。在一个政治表达和艺术表达都处于高压的限制环境中,他的工作方法同时找到了政治与艺术两边的罅隙。刘伟伟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这个‘失控’的边缘可能就是这个项目最艺术的时刻。”

千秋村村民在烂尾楼前的小广场讨论选举与区政府负责人谈判的代表。

大部分社会实践作品常常被指责为滥情的伪参与,或是自我受害者化的伪行动主义。然而这种浅表的批判看来只会更加削弱艺术的行动力。无论在中国还是全球范围内,当代艺术的近况见证了各种社会实践被美术馆“收编”的潮流:“现场”更多地被学术讨论、美学诠释,与它原本的涵义隔了万重山。“在场”和“再现”的难以协调使“作为行动的艺术”陷入了泥潭。而刘伟伟的工作则忠于“现场”之词义,他口中的“失控”正是内在于社会现场的属性——不知是不是偶然,它也是内在于艺术的属性:不可预测,无法言说。在他的这些项目中,“在场”与“再现”不再对立,而是互相扶持,最大化了艺术的现实效用。

强调“行动”的项目在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从艺术角度将真实的事件合理化,这一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挪用”。艺术效仿现实,“收容”现实,展示现实,恰恰不走出美术馆和工作室的高墙,成为现实——如果它真的在乎的话。居依·德波在《景观社会》中预言:“文化的每一个结果都推动文化走向它的解体。”德波的这则预测其实是他的期待,他期待文化解体,这种解体不是完全消解了,而是成为了更大的社会的一部分。他认为只有艺术不再是艺术了,它才是真正先锋的。“文化的批判是一种统一的批判”,而文化的实践是“统一的社会实践”。

而艺术的“解体”则在刘伟伟身上以一种讽刺而富有深意的方式印证了。10月25日在西安美术馆的开幕式上,作为参展艺术家刘伟伟的名字被“删除”了。推进众泰项目受到了不可抗力的阻挠。原本计划在“众泰”翻修办公厂区期间让司机来美术馆办公,而现场只看到了一箱箱打包盒。“再往下就做不了了,”他说,那不如就展示这种“受阻”的状态。他自己写道:“做这个项目......的遭遇和众泰在社会里面的遭遇重合了。”
[沙发:1楼] guest 2016-02-04 02:42:13
刘伟伟让这个圈子失去了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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