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画廊,广州的画廊?!
发起人:叮当猫  回复数:0   浏览数:2987   最后更新:2015/12/12 17:04:08 by 叮当猫
[楼主] 叮当猫 2015-12-12 17:04:08

来源:打边炉 黄河


MMI的行为,拍摄:小黑



12月5日下午三点到六点,是“广州画廊”的开幕展。我三点半到时,人还不多,从带有一股“工业味”的电梯走出来时,开幕上的行为已经开始了几分钟,刚听见音量颇大的佛教音乐时,我还以为是大厦里其他公司放的。这个题为《西游记》的行为,是谭永标的本科毕业作品,由香港过来的MMI影像团队执行,到场的有5个年轻人,是刚毕业或即将毕业的学生。约两周前,我获知展览上的视频作品在设备方面遇上难题:还差几台老式电视机。组建不久的画廊团队和艺术家努力了一番,终于让设备全部到位。

广州画廊门口,其中铜牌上的文字由香港书法家叶浩麟书写。拍摄:冯俊华


广州画廊由胡向前、林敬新、林奥劼共同出资经营,目前三人平均分摊所有费用,他们均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胡向前和林敬新在若干年前也参与了观察社的创办。九月份我们通过朋友闲聊,忽然听见他们要开一个画廊的传闻,并且已经付了场地房租,显然就不是开玩笑了。这个计划源于胡向前从北京回广州时,大家在小洲村聊天,谈到这边的实际情况,于是说要办画廊。画廊名字很有气势:广州画廊,英文Canton Gallery,让我一度以为中文名是“广东画廊”。这名字好像在讲一个笑话——既然广州没有(在地的)画廊,那“广州画廊”就是广州的画廊。“在地”可能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以扶植与培养这个地区的年轻艺术家为方向,另外就是面向“当代艺术”,在语境与时空上都是在场的创作实践形态。曾于英国留学、居住在香港的Zoie容(她建议大家叫她“阿明”)因为有相关工作经验,被邀请出任“画廊经理”。她把第一个展览命名为“低纬度的不透明”,而第二个展览也正在规划中,两个展览的意念似乎都传达了对南方港口城市的近代历史的兴趣。整个团队除了也是艺术家的“画廊助理”赖志杰,其他几位都是“80后”。


当代艺术在中国通过与整个社会息息相关的三十多年发展,已经成为大家都在认真看待的现象和研究对象,诞生过重要艺术家与学者的广州,无疑是一个起源地,即使现在面临着所谓“生态缺环”的问题。这边最早书写“当代”的艺术家多在50、60年代出生。观看代际,“雷州小王子”胡向前是“80后”艺术家中艺术思想与实践都最早熟的一位。在黄边站的访谈资料里,林一林与梁健华曾经谈到年轻艺术家的培养问题。梁健华问林一林,就以往来看,广州诞生的艺术家冒尖是个体现象,有否可能通过特意地建设和完善这边的“艺术生态”来扶植更多年轻一代的艺术家创作。林一林的观点是,不需要也不可能,艺术家自身的成就是个体现象。眼下黄边站的自身定位是实习演练场所,这家让人措手不及的年轻画廊的“忽然”诞生,可看作是对上述意见的一种回应:在广州,艺术家的创作需要本地的展览空间和支援,要走向成熟又没“出走”的艺术家,总得在“实习”之后干点什么,虽然广州画廊的开张并不是就能提供解决条件。当然从事实出发,如果没有屈指可数的做了开创工作的前辈、大大小小的艺术机构和之前第五工作室的影响奠定基础,以及眼下本地年轻艺术家的条件与需求,广州画廊也不会产生。广州画廊需要生存在一个互相照应、几点相连的网络里,他也作出了需要来自各方支持和关照的姿态。与参加座谈会、艺术活动不一样,年轻的团队和艺术家会在短兵相接的实践中获得直接经验。从沟通到运输制作、资料整理,从概念到成型,在这过程中每个方面,具体到管理与分工,参与者都要发挥想象与接受考验。上个月我在厦门与一位南京的青年艺术家聊天,他说如果要运输装置作品,他连木箱也要自己打,只因当地没有合适的工人和单位。至少经过这些年的积累,有人若需要在广州做个木箱或者喷画,通过搭线问人还是能直接获得解决方案的。谁说这些小事情、小方便不重要呢?另问及经济方面也许需要长期支出的情况,现在三位出资者表示有所心理准备。在开幕前几天我和林奥劼聊天,在他谈及成本与支出后,我问:那你们以后会为了省钱特意对作品成本做出要求吗?他立刻表示不会,他认为不应该对艺术家做出限制,无论是哪种限制,都尽量不去做。


接近下午四点MMI的行为结束后,逐渐来了更多的观众或者伙伴。这次开幕对来者说好像多少是个事件,而不是来体验一个展览。参展艺术家除了创作《天空下》的刘茵,其他都来自香港。虽然香港没有专门的艺术院校,却有几家大学有艺术创作的专业,并且创作方式都有些区别。据称巴塞尔艺术博览会进入香港后给那里的艺术工作者带来了更多的施展机会。与这个“国际化都市”更早和更全面地进入全球化的艺术局面相比,广州以“城市”为单位比较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平均来看香港年轻的艺术家有更多和更广的参展与驻地邀请,但他们也需要一份工作来支持生活和创作——比如这次邀请函上画作的作者WT IP,就曾作为助手为一线艺术家的作品代笔,这次她参展的两幅画名为《Jin2》、《Din6》,系画廊人员与香港朋友亲自背负来穗。对照着上海市为了发展艺术在税务、海关方面做出的政策上的方便,广州比较麻烦。这次展览上一件吴佳欣的装置作品《海浪》,就因包含木料而被始料不及地扣留在海关,只好缺席,需要补充的是其作品广州画廊依然会代理。方琛宇的书本作品《午后》纸质极其柔软,让个别观众以为不是用纸张印制的。黄永生除了现场实时连接着世界各地摄像头、内容为当地日出日落的影像作品《阿尔的太阳》,还在现场向来者介绍了他已放在广州画廊的行为录像作品《顶硬上》:他一人趁着夜色用白色颜料在某干道上写了“顶硬上”3个大字,第二天报导交通状况的早间新闻通过摄像头画面,把这3个字直播给了整个香港电视机前的观众。来观看开幕的观众除了来自广州、深圳,也当然包括了一些香港的艺术工作者。面对这个作品,有香港艺术家说:“我今天才知道这个作品是他做的,这件事我们都知道,后来新闻说几个小时后这几个字被清洗掉了。”五点半时MMI小组进行第二次行为表演,这时人已经很多,比较热闹了。广州艺术家小黑一直在现场拍摄,后来才知道他拍摄的行为视频记录会在墙壁上的屏幕上播放。过几天我去看了,拍得挺好。

黄永生:顶硬上行为/录像记录,2011

艺术家及广州画廊授权转载


在开幕前透露艺术家名单后,关于本地/香港艺术家的参展比例,广州画廊表示会逐渐倾斜平衡。在合作对象等方面,胡向前也表示了会顺其自然。虽然广九列车能实现2、3小时的交通,但两地艺术家创作环境差别很大。广州画廊作为另一个点“引入”香港艺术家的作品陈列在场,作为观看样本十分有趣。我们能通过这些作品思考两地位置接近但因体制、环境差别造成的深刻影响,并直观地看到香港的同龄艺术家在哪些方面更为成熟。在广州的艺术家,除了借着近十年前“广东快车”的余辉,如果未能以个人名字立足,则更像是在“中国艺术家”条目下的“本地/本土艺术家”模糊面貌中的一员,同时这里已经有的年轻艺术家的创作,开始令人驻足思考。心智正常又力所能及的人都会考虑如何在这里规划与艺术家共同成长的路线,而不是追加挫折教育。通过翻墙我在facebook看到Para Site开始向香港新兴策展人公开征集展览方案,香港电视台也会专门电视采访作品正展出的年轻艺术家,大兴动作的西九龙文化区设立的众多项目中也有直接委托年轻艺术家创作的工作,虽然各地都有自己的问题,可相比起来,即使交通相隔几个小时,广州当代艺术在公共性和扶持自己艺术家创作的方面都无法与之比较,更不论在艺术品制作、设备、包装、运输等硬件层面的距离。幸好,我们谈艺术的时候,谈的更多的是观念、问题等等。陈列以上对比也是顺便一提,历史与体制身份机遇的大不同,要平行比较,不太恰当。


广州画廊在各个方面除了面向广州本地,在专业性上向香港延伸,既是条件允许、友情所及也是需要。我想象在未来,由于直接连接了广东内陆与香港艺术家,广州画廊起初这些展览的实践也许会成为一个必经的参照标本。Zoie的研究和兴趣让人期待,目前广州画廊正计划制作与策展理念相关的出版物。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赖志杰在开幕当天发布的一则微信朋友圈


有人说广州针对当代艺术的经济环境再过两三年会有所好转,“潜在藏家们”会停止潜水;那这两三年也许是以2015年广州画廊的创办为起点。关于经济这种说法要留给专人判断,不过志在与年轻艺术家“共同成长”的广州画廊,已经准备好在未来没有100%保证回收成本的情况下持续出资。这让我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发展了球队的恒大地产,宁愿做饮用水而不介入艺术:饮用水是暴利行业,而艺术,不管未来通过一些个案的经济回报如何,在前期肯定是“烧钱”暖场热身的。除了缔造“无形价值”、带来了很多特别艺术项目的时代美术馆在注册为非盈利机构后也开始公开募款,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艺术和文化,作为一个城市在身份认同、塑造,文化话语等方面还能拥有什么可自称为独特的价值。而且除了文化名片,一个让本地艺术家们无法从事艺术创作而只能为视觉经济和顶端优势缝补嫁衣的地区,也谈不上有真正的精神和活力。在维持生活也是个课题的环境里,向正在步入中年的年轻艺术家们呼吁“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充满了有点怪又讲不出怪在哪里的色彩。前面提到恒大,不懂足球的我也想加多几句,作为2015赛季亚洲足球俱乐部冠军联赛的冠军,对照着国足的失意,恒大球队的似乎又能曲折地映射出以前当代艺术环境里的“广州症候”——在不良大环境语境里,天时地利人和凑巧归位,再结合外部资源出奇制胜的特例。但实际生活不是武侠片,大招不是每次都能放出。与其谈传奇,还不如看看现在应该做什么好。最好是有用、有趣、有内涵三不误。顺手再谈及恒大,国足败北,恒大夺冠之后,在网上一搜发现,评论者使用了同一名词“资本主义”对此状况做出了两种立场的评述。有篇文章说是资本主义进入体育竞技项目后腐化了球队和球员,让球员不思上进,纸醉金迷,屡战屡败。另一篇文章说,参见恒大的成功经验,说明中国的球队恰好必须参考借鉴“资本主义”的先进方法组建国际化团队。看来在今天的“资金”、“消费者”和以前的“人民”一样,是既能载舟,也能覆舟的。


去年写完林奥劼和噪音艺术家余益裔的组合“双色球小组”的评论后,今年获知林奥劼要参与画廊运营,我开始有几分困惑,反问他不是“在作品里反对资本主义”的么?他说,抽掉积蓄用来开一家不能兑现的年轻画廊,是摸石头过河,见招拆招,远远上升不到“资本主义”的程度。那也是,钱要多到哪个程度,作品要按照何种规则“升值”,才有资格称为“资本化”呢?像现在,只能讲叫成本,还未能做到收支平衡的年轻画廊,其实功能反而接近另类/独立艺术空间,只是不能向基金会申请资金做项目了。广州画廊虽然是画廊,却强调要“团结”。因此一发出成立的新闻,立刻受到欢迎。只是面对如此广大的群体,空缺的工作领域,广州画廊会否心力不足?无论如何,广州画廊在资金不算充裕的情况下做出这个举动,是很有勇气的。他们可能不是最有钱的,但肯定是对这件事感到最有必要和最有兴趣的。


不论才华潜能与运气,年轻艺术家的社会工作能力和家庭背景有参差,经济来源通常是创作(作品买卖、他人或基金会支持),工作(创业或者上班、接单,可与艺术无关)和家人支持。如果艺术创作未上轨道或者运气未到,第一和第三条暂可忽略不计。而关于工作,我国在这种制度不全的环境下发展企业,找一份工作几乎要做好个人生活要被没有加班费的工作吞没掉的预备。这种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工作环境,应该从宣讲手段上是继承了之前牺牲个体奉献集体的社会主义精神遗产。仅仅从这个角度,我不知道到底是所谓的资本主义更邪恶,还是所谓的中国特色更凶险。对照到艺术领域,我猜测对商品经济的警惕也许转移了我们对其他更大问题的忽略与无视,就像“房间里的大象”。从五四运动开始引进的达尔文进化论中的“弱肉强食”,在市场经济以后诠释开始变味,变得更像是浑浊环境中为恶性竞争护航的口号。“一花五叶”会比“弱肉强食”好听些吧,何况多样性和可能性才是艺术价值探索之所在。真希望能在广州的艺术领域,尤其是针对培养年轻艺术家的工作范围里,能见到通过真正的工作强调合作性与共同成长的例子。这个问题,除了“自助”,也需要更多方在认真理解后再共同创作。观望的时间不能太长,通过实例借鉴和道听途说,建立地区艺术家“档案库”也是个有效的推介与促进艺术交流创作的方式。除了非营利机构,要营利的艺术空间也有需要建立这种档案。不知道这样的工作会由谁来第一个触及,又会如何开始?这类的档案库,会否相当于告诉别人,广州也有自己的当代艺术,如果个案一双手能数完了,那就不成档案。又或者,虽然别人尚不了解,但实际有很多,相关的新的事件正在发生,你们以后就会看到⋯⋯

货车里的胡向前和林敬新。拍摄:赖志杰

从左至右为:Zoie,胡向前,林奥劼,林敬新。拍摄:罗熙烨


具体到一个单位,每个细节和步骤都需要关注和处理。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在不久的以后,广州画廊会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广州画廊对应的命题不仅仅是“画廊”和商品。只要提到广州总是要谈艺术生态,好像这里还没能到达谈论艺术家的思想/作品的阶段,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主要谈围绕艺术家个体思维版图的讨论,也不认为这只是画廊、市场、建立个人影响力的策展人该做的事。广州画廊开幕那天气温很低,并且下雨,是广州特色的阴冷寒冬,但传说这种天气顺风顺水,有利开张。况且,水泥也能长出木瓜树,何况广州也不至于是水泥,虽然,也不是人人都是木瓜树。



本文配图中未有广州画廊展览作品的特定照片,如想观看可亲自前往现场,地址:广州市海珠区怡乐路51号金乐大厦3307。开放时间为周二至周六的11am-6pm。第一个展览的展期到明年27日。

文章篇幅和本人所能谈及的有限。如果有更多问题想直接和广州画廊交流,不妨直接邮件给他们的工作人员:cantongallery@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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