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导演周浩访谈
发起人:马甲人呢  回复数:0   浏览数:2572   最后更新:2007/04/16 03:05:27 by
[楼主] 马甲人呢 2007-04-16 03:05:27
《高三》导演周浩访谈

来源:[url]www.fanhall.com 作者:访谈者:刘洁


片 名:《高三》
片 长:95分钟
制 片:沈颢
导 演:周浩
摄 影:周浩 刘斌(使用摄影机型:SONY PD-190P\SONY PD-150P)
出品时间:2005年11月(广东21世纪出版有限公司出品)
参赛纪录:获得2006年第30届香港国际电影节最佳纪录片人道奖、第三届“reel china 纪录片双年展”评委会奖。入选台湾纪录片双年展、阿姆斯特丹纪录片电影节、瑞士festival black movie。
梗 概:2004年-2005年,在中国闽南地区武平县一中,高三(7)班的78位同学和老师王锦春一起度过了难忘的高考前夕的岁月。高三开学第一天,王锦春就一遍遍地告诫自己的学生:“你们要像一头狼那样勇往直前,向前,你们别无选择!”家长也一次次在孩子的耳边叨念着:“如果你不想像爸爸妈妈一样做农民,这是改变你命运的唯一机会!”这些80%来自农村的学子们面临着12年寒窗后的第一次人生抉择,他们肩负着整个家族的众望,面临着全国各地800万备考生的竞争,忍受着巨大的压力乃至孤独与寂寞……周浩说:“《高三》中,高考的主线从头到尾,在我看来它不过是一个叙事的背景。几位老师、一群17、8岁的少年,在一个窄小的高三(7)班空间中的状态可能才是我关心的。”

【访谈背景】

仅仅因为一种情绪的扭结,就使我和周浩的这次访谈在不经意之间契合了2007年——这个恢复高考制度30周年的“社会话语”背景。其实,纪录片《高三》我是2005年年底在北京青年政治学院的展映中就看到了,那时周浩正好从广州来京,央视也正在子夜分集播放着他的这部新片。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我和周浩是在′05云之南纪录影像论坛上结识的,当时知道了他就是那个拍纪录片《厚街》的《南方周末》的摄影记者。记得他说,《厚街》快拍完的时候,他去了南方日报报业集团21世纪报系作独立制片人,专拍纪录片了。
可是,那天看完《高三》后,我却匆匆地走了,似乎想摆脱一种不愿再面对的情境——在命运面前的无奈厮杀、异化分裂。一时被情绪推撵着,访谈也就搁了下来。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会因着某种气息的沁人心脾而喜爱上整个园子的花草,也会因着某种情绪的扭结而逃避开我们应当承担并关注的责任。大约到了2006年4月,忽然收到周浩短信,告知《高三》获得第30届香港国际电影节最佳纪录片人道奖。随后,新一轮的高考临近,各家媒体开始对周浩进行轮番“曝光”,我静静地看着,想等“喧嚣”落尽后,再来面对。至到今年8月周浩来京拍片子,我才约上了他。
正像周浩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高三!”周浩读高中时还是两年制,他的“高三”是在第一次高考落榜之后的复读中度过的。坐在对面的周浩,随手摆弄着桌边一个插筒中的各式启瓶、夹壳的工具,说他1984年在江苏大学学的是“机械制造专业”,毕业后偶然报考了一个摄影函授班,从此迷上摄影。1992年他调入贵州日报社任摄影记者。期间,他拍摄的新闻照片多次获奖。两年后,又调入新华社贵州分社任摄影记者。缘此平台,周浩在把镜头对准各个新闻现场的同时,也开始以专题报道的影像方式来呈现他对社会与自然的读解。他拍摄的多个专题,获得美国“自由论坛”新闻摄影比赛大奖和台湾《大地》地理杂志等机构授予的多项荣誉。1999年底,周浩来到广州,任《南方周末》专职摄影记者。从拍摄“大旱”的中国到可可西里“野牦牛队”的解散,从内蒙跟踪沙尘暴到沿着湄公河考察……周浩在呈现出各种自然与生存影像的同时,也勾勒出了他的精神肖像——激情与思想交织的“社会良心”。
正是这“良心”的牵引,周浩在2001年开始拿起DV去了位于珠三角的厚街,他开始关注“9·11”事件波及下的南方制造业的倒闭与失业农民工的生存状态。周浩说:“若干年后,也许史学家们还会报怨,为什么在DV已经非常普及的21世纪初期,有关社会状况的影像资料还是极度匮乏。纪录这个社会公共空间中发生的故事,这可能是我做事的目的。”
纪录片《高三》,正是周浩纪录的当代社会的另一个公共空间。

逼仄出的关注形态

我们的访谈真是应了一句老话:“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第一次看《高三》是去年12月在北京青年政治学院那间教室里,记得当时看完后,心理很拒斥、很抵触,也没跟你好好交谈,就匆匆走了。
那时知名度不高呗。开玩笑。
呵,还真不是。现在“看清楚了”,就是你的《高三》,那么细致、那么无可逃避地把我记忆中的“高三”生活唤醒了……特别烦躁,不愿再回头。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拍摄这个选题的?为什么选择福建武平一中?
2003年制作完《厚街》,中间有一个空档,当时我也在作别的片子,但大都是长线的。我那时特别需要作一个短线片子,向我的老板、同事们证明我的能力。那会儿正好看到香港的一个纪录片导演张虹拍的《中学》,挺受启发的。
我看过碟,是第27届香港国际电影节参展作品。
拍中学,这真是一个不错的选题,当然我们的表现方法肯定不一样。刚开始,一想到要拍中学、拍高考,就自然想到湖北的黄冈中学。我找了两个曾经在黄冈作过记者的同事,把话传过去了,问愿不愿意我来拍,但对方拒绝了。
不配合?
我一直觉得拍纪录片其实很大的功夫就在跟人打交道上,怎么能让别人接受你去拍,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从《厚街》我看出了你的这种本事。那间出租屋里,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好像都很接纳你。
也不是的。很多时间需要去权衡各种关系。拍《厚街》时,有一阵子我把太太带过去了,当时就是因为我摆不平关系了。
吉江红,我在片尾字幕中看到过她的名字。
厚街上的那些人,失业、穷困而潦倒,打架、情感纠缠、在出租屋里接生孩子……后来我实在控制不了这些采访对象了,当时就跟我爱人说,你必须帮我,帮我来控制一下局面,不然我就掌控不了了。
那这一次呢?
黄冈中学拒绝以后,我就开始找别的点。我有一个同事叫方三文,当时他在《南方周末》工作,现在是网易的主编,是他推荐我去了武平一中,那是他的母校,1992年他曾经是福建省高考的第二名。我们去的第一天校长请客,在吃饭的过程中,就谈到我想拍一部中学高考前的片子。当时方三文的语文老师王锦春在场,他每年都接管高三班,无意中他谈到方三文的作文,还背出了一段,这可是12年前学生的一篇作文呀,我就觉得这个老师真不错。但是,那会儿觉得他肯定不符合我的要求,因为他不够严厉,比较温。
现在看来,选择他倒是一种运气了。
在各种偶然因素下我选择了他,的确有运气的成分。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不愿意承认它是运气,如果我那时拍了另外一个班,那可能又是另外一种呈现方法吧。当时我们去武平已经是2004年的六月份了,我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了,选择这所学校、选择王锦春真有点像押宝一样。
在《高三》里,王锦春就像“高考”战车上的一个特别热情的战士,他那种特别夸张的言行,刚开始看稍有点“秀”的感觉,看到后来才觉得这完全是一种天生的、感性的、激情的个性,应该说他在这个片子里,真的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比如有一个场景,就在高考前的一天晚上,王锦春见到同学们就握手,在拍的时候我就想,这个镜头会不会有点太做作的感觉,后来我问过很多看完片子的人,问他们觉得这个镜头怎样,没想到大家都说挺好的,于是我就保留下这个镜头。
呵,我看了也觉得这事发生在他身上是合理的,但是要换另外一个人恐怕
难说。
对,他还是蛮率真的一个人,我对他和同学们还是蛮感激的。第一次和同学们见面的时候,我就说做这个纪录片不是我个人的事,是我们大家的,到今天为止,我觉得这部片子对他们的意义,可能比对我的要大。我曾经说过,再过10年、20年,说不定我都已经淡忘了,但是对这部片子里的人来说,那是他们一生的记忆。纪录片作到这个份儿上,也是蛮值得的一件事情,你会让别人记得你一辈子。
你是和王锦春一起见到这些高三(7)班的孩子的?
2004年7月4号,王锦春第一次跟他们班的同学见面,我也是第一次。后来,我有些后悔,至少应该从高二的时候就跟拍。这是个文科班,男生不到二十人,而且成绩好的前十名全是女生,简直就是阴盛阳衰的一个班。开始我觉得蛮失望的,该怎么去掌控呀?虽然我跟女生的关系处得也挺好的,可我没法出入女生宿舍,很大一块内容我拍不到,所以当时我特别想找一个女助手,而且至今我也一直认为,拍纪录片必须要有女人参与,这样很多环节你才能够开展。
对,就像你拍《厚街》那样。

纪录者的心灵纪录

《厚街》和《高三》,人们看完之后反馈的信息是什么?
因为有特殊的原因吧,《厚街》没有在大陆媒体播过,只是在一些纪录片节和小范围里放映过。《高三》就不同了,央视等好多台播过。《高三》刚刚做出来的时候,我对它评价不是太高,它肯定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纪录片,觉得它不如《厚街》,只是播出后各方面反映比较好。最近,我做了一个《厚街》回访,找到了当时在出租屋里出生的那个孩子,这个孩子已经四岁了,他妈妈跟我说,你来拍我孩子吧,拍到他们结婚。我非常自责,四年没有拍这个孩子了,我无法做到时刻去关注他们。但这让我也非常欣慰,一个农村出来的民工,能够意识到纪录片对她有着很深的意义,纪录片能作到这个份儿上,真的非常好。
你说过:“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高三。”这其中的意味我特别能理解!“高三”那种极端分裂、极端无助的感觉,一直把我撵到了今天!(上个月我终于拿到我的最后一个学位)这也是片子中那位已经被旋拧在“高考战车”上的老师王锦春一再鼓励大家要坚强越过的“最痛苦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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