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河卓远文化

非死不可

天阴着，像谁欠了它钱似的。世道艰难啊，我打开电脑，打算写点什么……说时迟，那时快，屏幕右下角跳出来一个东西，贼头贼脑，嬉皮笑脸，要告诉我啥叫职场红灯族，啥叫逆商测验，还有一个新词叫美魔女。

你大爷的。老子删了你。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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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年的一天，阳光灿烂的旧金山，街上飘着大麻的味道，卷大麻的小子也像是一种气体，忽而就不见了。Randy向我问起大钧。我说大钧啊，打电话不接，邮件不回，一上微博就能堵到他。Randy说耶斯！我刚注册了非死不可才5分钟，大钧就出现了，他说已经等我好几年了！我说，想必，你碰到的只是大钧写的一段代码，微博里也是代码，真人已经不见了。

写到这，我想升级一下修辞：重启之后的旧金山，街上飘着大麻的代码，卷大麻的小子也像是一段代码，忽而就把自己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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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死不可，台湾叫脸书。让人想起罪犯的刺青……杀人者武松是也……我朋友Cedrik就文了一脸的小圆点，像一只美丽的瓢虫。头发是玫瑰色的鸡冠。女式大衣。各种鼻环。过海关的时候，常常被请到办公室里聊天。他一定愿意变成一段代码，数据流，WiFi着就把自己偷渡了。

但是不行啊。WiFi也有海关的。再说，万一你把自己编码了，又解码了，路上丢了几个比特，在柏林还是个好人，到了黎巴嫩变成脑残咋办？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个电影叫《苍蝇》，说的就是，有只苍蝇混进了密封舱……还有崂山道士，穿墙术啥的，口诀念错，半条腿就卡在砖头里了……就拿这方面的专家来说吧，威廉·吉布森，cyberpunk作家，成名作叫《神经浪游者》 ，翻译成中文，就出现了这样的句子：“他一直认为这种特点是机器、系统、母公司的逐渐的自愿的积累，同时也是交易中冷漠的根源，是超越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及其影响的心照不宣的姿态。 ”

解码失败。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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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已经不用非死不可了。我生活在一个不确定的国度。很多外国网站，要翻墙才能上。有的要用VPN，有的用代理网站，有的北京能上成都不能，有的网通能上电信不能。各种组合。这叫随机性，外国艺术家梦寐以求达半个多世纪的东西。

有个热爱中国的西班牙艺术家说：非死不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禁了好。

他骑着女式电动自行车，像大象骑着一头小毛驴，在北京超速行驶。他在瓦伦西亚的厨房里，有500种辣椒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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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死不可：一种逐渐的，自愿的积累。冷漠的关系。心照不宣。

非死不可：我们终究是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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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澳大利亚艺术家，大名鼎鼎的，中国一半的行为艺术家，都从他那里得到过激励的，正在研究不死。各种机器人。会说话的虚拟脑袋，对答如流。胳膊上嫁接了一只硅胶耳朵，牙里镶了一个喇叭，你对着耳朵说话，话就偷渡到了他嘴里……他一撸袖子，挖哦，是真的呢。

早年他用铁钩子，钩着后背的肉，把自己吊起来，在哥本哈根上空飞翔。

最近我听说，他的一位中国同行，为了艺术，一年没有穿鞋，现在寒气攻心，半边身子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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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一天，非死不可买通了各国政府，不让我们死了，怎么办？都给我变成代码，到网上玩去，不许死机，不许转世。免费的永生。

安迪·沃霍尔说，要小心你想要的，它迟早会到来。鲍德里亚说，小心提防那种你从来没有付出、却完好“归还”给你的东西。瓦茨拉夫·哈维尔说，人民，这是你们的国家，现在还给你们了。

人民的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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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想要存在。每个人都想要存在。每个人都想要存在。重复三遍，咒语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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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切尔诺贝利核电泄露之后，有上百人回到了故居，在死寂中生活。辐射总归是凶险的，但死亡并不当即兑现。至少这里不出车祸。也没有恐怖分子。想必他们不上网。也不得肩周炎。一种自愿的，逐渐积累的死亡：和我们住在北京也没太大区别：已经大雾一星期了，空气污染指数还是优和良。人们也不爱戴口罩：一种心照不宣的姿态。

在雾霾的夜晚，我们去十字路口，为死人烧纸：送冬衣啦，穿暖和点啊。按摩中心的盲人说，北京真好啊，我们那根本别想烧，城管，环卫，抓住就罚 500块……盲人不在乎雾，死人也不在乎。北京不在乎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