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勇:表象太美 现实够冷
发起人:小白小白  回复数:0   浏览数:1453   最后更新:2015/07/27 22:23:56 by 小白小白
[楼主] 小白小白 2015-07-27 22:23:56

来源:Hi艺术  作者:史伟

“让所有的可能都在内部以美好的形式解决”,这是颇为拗口的一句话,唯有一字一字慢慢读出来才好理解,若作为一档展览的题目似乎真有点长。沉寂多年的艺术家施勇以此为题选择在没顶空间重出江湖,朋友圈的刷屏捧场更多意义上是对他本人的期待:缘何隐退、又为何复出、作为艺术家的他心态是否有变化、新作面貌、创作线索的推演逻辑及未来走势等等。最重要的是:作为艺术家的施勇回来了。

自90年代初期开始,施勇创作了大量实验性作品,作品类型涉及摄影、雕塑、装置等,文化身份、话语权力、中西文化交织下的现代生活的多重矛盾、意识形态关系等是其创作的关注点,而“现实”是施勇始终致力探讨的维度,与之共生相伴的“抹去”在此构成一种方法或者线索。

没顶画廊确实给人不走寻常路的印象,笔者未能亲往没顶画廊的开幕现场,在随后所见的图片中产生了一种强烈且极端的感受。空间连同地面全部被粉刷为白色,作品由昂贵的材料制作而成,有着绚丽的颜色和炫目的外形,它们并不位于主体墙面,而是25个物件密集地沿着墙角围绕一圈,靠着墙走,是种临时的状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者排队。通常,雕塑、装置类作品的布展需要占据空间地面,也必须考虑观者的观展体验,而没顶空间中五彩斑斓的作品低到尘埃里的局促不安、刻板与冷寂,人们只能俯身下来才能寻踪每件作品丰富的样貌与真实的局部。没顶空间的确称不上大,但置身空间,某种无形的气场已足够让人领略施勇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委婉犀利:靠墙的物件无疑处于弱势,也只有弱势才会感觉靠着墙角安全,它们没有主体性、被空间控制和占有,空间的强势感瞬间得以提升。这也是施勇对空间的理解进而采取的布展方式,是对“现实”甚至“真相”的进一步追问。

《扩音现场:一个私人空间的交叉回声》 1995 装置

迄今,施勇对空间的研究涉及到两次转型:作品《扩音现场:一个私人空间的交叉回声》是转向私密化的个人空间,当时这件作品的创作并不具备可利用的公共展示空间、也没有一定的财力投入到声音介质相关的作品中,而他自己的家反而成为最易掌控的客观条件,这属于因被动而产生的现实。在没顶空间的创作,其阐释的内在结构没有发生改变,变化在于施勇主动利用公共空间,挤压物件的方式构建现实。

此外,以下关键字可提示出施勇创作的重要线索:抹去、遮蔽、复制、抽象、边角料、修饰、控制、形式主义、秘密……同样,这些点各自透露出来的信息与共同编织出的画面依然不可信甚至南辕北辙,任何的望文生义只是徒劳,因为,它们也并非真正的“现实”。

施勇与劳伦斯

Hi艺术=Hi 施勇=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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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这些年你不进行创作也不参加展览,在做什么?
施:我没有做展览是和我之前做过的一件作品《2007年卡塞尔没有文献展》有关。其实作为个体在当时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可能要停下来。那个时候整个艺术圈、当代艺术系统像一台庞大的机器在疯狂运转,艺术家、策展人、画廊主、收藏家都在满天飞去疲于奔命地应对各种展览,突然我觉得太累了,去拼命坚持、但是根本没有激情地创作,这种状态并不符合我的个性。我认为整个世界的节奏太快了,因此我开玩笑说卡塞尔没有文献展了,我没有能力让他们停下来,但我本身希望通过这一假想性的计划来表明我的态度,这是我要考虑的。这个时候,我的代理画廊香格纳希望我可以参与视觉及展览方面的工作,这对我来说也没有障碍,于是很自然的转换了角色,从2006年到现在一直在香格纳做事(香阁纳画廊和H空间策展总监),所以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艺术。
Hi:那你这段时间有过哪些思考?
施:作为艺术家,当时我希望先要把艺术这个事情忘掉,转到为艺术家服务的工作者身份,对我而言就变得比较轻松了,这首先是一个态度。我几乎晚上不会去做任何工作,而是去看看书,了解其他的艺术,作为艺术家的时候太疲劳了,需要休整,我也不期望一定要去解决什么问题,首先是放松,然后再等待一个时期的到来,等待创作的欲望再次出现,当然这种等待不是被动的,我在香格纳的工作其实也是对艺术的另外一种观察角度。展览看得多了、对整个艺术状态了解多了之后,我的节奏和视角可能会变得宽泛。你问我还有哪些思考,我还需要总结总结。我只是认为我要搞创作了,而且更加有意思的是我不会突然去做完全不能把控的作品或概念,必须在我原来的地方继续,时代环境不同了,但“抹去”的性质不变,仍然有可继续探讨的空间。

Hi:沉淀几年之后,你在创作的心态上有些什么细微的变化吗?
施:以前我要做一个作品的时候会很焦虑,现在我已经怀着一种比较平常的心态来看这些问题,所以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要紧事情我不做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好,不会什么展览活动都去参加或参与。

《卡塞尔没有文献展》 2007 影像

空间的多重隐喻

Hi:“复出”亮相选择在没顶画廊、与徐震合作是出于什么契机?
施:很偶然,有一天我去徐震工作室看作品,我谈到最近也有兴趣搞创作,他表示很好并提议做个展览,我答应了,但后来又有点紧张,因为很久没做展览了,不是很有把握。另外一个原因就很有意思了:其实没顶画廊这一空间原来是我和徐震一人一半的工作室,我感觉又回来了,而且这个空间总给人像是在开玩笑的意思,它和常规的画廊不同,比较随机有趣。

Hi:“让所有的可能都在内部以美好的形式解决”,这一展览标题旨在强调什么?
施:它其实也是一个政治性的命题,不管个体的、家庭的、社会的事情,一切可能的问题都要在内部解决掉、它做好才能给人看,我们不可以给别人看不好的东西,不好的部分自己去消化、处理掉,要用美好的形式来解决问题

“让所有的可能都在内部以美好的形式解决”展览现场

Hi:这批作品是什么时间创作的?创作灵感是什么?
施:整个展览从作品着手创作到面貌的呈现时间不足3个月。依然是延续之前关注的问题并产生新的关联,比如“抹去”的概念。之所以萌生在空间展出25件作品的想法,是因为后来重新考察并思考了没顶这个具体的空间。以前我们总是很理想化的判断空间、作品与人之间的对话关系,彼此平等、互为依托诸如此类,的确这些看上去非常准确,但目前的我会越来越质疑这种平等性或民主性。进入没顶空间,我突然生出一个灵感:我应该将空间的强制性意味和力量通过作品呈现出来,空间居于主导地位,而不是常规展览中作品是第一位的。同时,我认为空间具有隐喻,这种隐喻不言而喻,涉及政治隐喻、政治空间的隐喻等,我要以物理空间表达出这种隐喻。

Hi:关于“现实”和“抹去”关系的探讨,在这个项目中有什么推进吗?
施:以前我会借助各种各样的电子媒介,但是这次的突然改变首先是由空间带给我的感受引发的,在我重新回过去处理关于“抹去”和“现实”的关系时,与原来的一开始就对作品本身去介入“抹去”的概念不太一样,这次与空间的关联更强烈也密切,而且更加合理,以后我还会从这个方面继续展开。

《6号》 聚氯乙烯 聚乙烯 丙烯酸塑料 铝塑板 多层板 密度板 油漆 铝

《10号》 铝合金 PVC革 多层板 金属 漆 霓虹灯及元器件 铝

《10号》局部

不可撼动的结构

Hi:那些木块表层上金属条的介入显得很粗暴。
施:对空间的考量之外,“铝条”是我比较看重的元素。作品的材质涉及到木头多层板、轻钢轮毂、金属构件,与建筑、室内装修所用材料有关系。每个物件中均嵌入与物件等长的一根铝条,铝条下面压住、遮挡或者被抹去的是裸露出的一点点文字以及构成的阅读线索,但观众无法读取或了解更多信息。物件之间有高低的差别,但铝条的高度是一致的,它把控着话语权,表明的是一种非常强势不容置疑的态度和结构。

Hi:这些文字本身是什么,以被隐藏的方式出现、欲言又止,你希望传达什么?
施:作品中共有3000个叙述性的文字,这与我的人生经历、艺术现实有关,特别狗血和好笑,经历过之后,我也在这样一种现实中成长,因此我会将它作为我可把控的东西放在作品这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一定要让观众了解背后究竟是什么。重要的是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明或者暗示:在我们所见的光鲜漂亮的表面现实里面,还有一个看不见的现实,是它在真正左右着你。以“抹去”的方法来创作,反而提醒了观众去留意和探究真相。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2010 装置

Hi:2010年的作品《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是一件文字装置,这次也涉及到文字。你为什么对文字情有独钟?
施:我做过有关文字的作品挺多,但我不是语言学家,我对语言的兴趣主要基于以下两点:第一,它比图像更直接,即便不懂艺术的人也可马上作出回应。第二,词语这种结构真的很有意思,在不同语境,通过编排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想象空间维度,尤其是双关语,比如在《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中我将它们视为词语和物来对待,这句话的本身充满鼓舞人心的正能量,它可以主宰一切,但另一面也表明所有坏的结果也是可能发生的。我将它切一刀、处理成立体的雕塑,也就变得倾斜了,像一个感叹号。

Hi:这批作品没有具体的物象图象、文字也被隐藏。基于这种布展方式,叙事是如何展开的?
施:物品和色块是抽象的,叙事很简单。有了灵感之后,我曾经用一天一夜按照之前设计的大致造型和现场编排好每个物体的位置,它们沿着墙一圈是44米;第二步是将文字落实在每个物件上,原本这个叙事的文字有5000、6000千个字,最终从这44米出发将文字缩减至3000字,计算出物件表面每一段文字的距离,整个叙事就是在这条44米的线上展开的,整条线索被铝条切割压制住,叙事的结构是文字性的,但观众无法阅读和把控它的结构,只有我知道内容是什么。

《20号》 丙烯晴丁二烯-苯乙烯塑料 丙烯酸塑料 聚乙烯 铝 多层板

《20号》局部

“抽象”才安全

Hi:作品绘画感很强,也很抽象,非常吻合时下对抽象艺术的探讨。你未来会进行抽象艺术创作,或者回归绘画?
施:这种漂亮的外表、甚至画面感完全是由市面所处可见的装修材料和油漆做成功的,材料和工艺可复制,严格意义上它不具备手绘的绘画性。我并没有在研究抽象,如果我在研究抽象艺术,那是和政治有关,是政治抽象学或者抽象政治学,我也不知道。我也不会转向绘画,现在我呈现的作品在结构上和1995年我在家里做的作品《扩音现场:一个私人空间的交叉回声》是相同的。不同的是时代不同了、环境也改变了,具体的线索也变了;相同的是在空间中嵌入特别奇怪的词汇来改变空间的局势,之前的项目很恐怖,将当时身体缺失的感受表露出来,这个展览很炫目。

Hi:“不得不以抽象的方式呈现”是什么意思?
施:至于“不得不以抽象的方式呈现”,就像有些话、有些事你只能选择拐弯抹角地表达,如果你非要用特别直截了当的方式去做,也许会出问题或者你是有问题的,所以有时候你不得不去“开玩笑”、学会委婉。我开玩笑说自己是“被抽象”的具象艺术家,也只能这样,因为抽象很安全,看起来又当代。

《17号》 实木 油漆 铝 丝网印

《17号》局部

完美粉饰的“无关紧要”

Hi:装修、装饰公司的介入创作,主要是基于什么考虑?
施:制作作品主体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应该找室内设计公司来合作,以室内设计的材质工艺甚至制作流程来制作这批物件。一方面是确保物件的高质量,但更重要的是我需要在作品中暗示“装修”的概念。装修就是将一个不那么漂亮的现实包装完美,因为人们更关注表面及表层的和谐,25件物件同样具有这样的属性:漂亮,但不起主导作用。

Hi:为什么又让他们切一刀?
施:物件做好之后,我会让装修工人在上面切一刀,最终完整的作品变为边角料的感觉,物件侧面及内部的工艺技术其实不会被看到。切一刀看似不够完美,只为揭开一点点现实,我么看上去光鲜亮丽的现实只是表层的现实,不具主导性。纵使漂亮、材料价格昂贵,实质上依然是边角料,可有可无。我也可以换做其他材料或造型,但只要求漂亮就足以表达,皆大欢喜,无关紧要,很安全,抽象的艺术,我们不都这样吗?我在做的时候也在和装修公司人员在沟通的一点是,很多造型在我做的时候可以改变,对我无所谓,但有些东西不能改变,比如铝条的嵌入高度和文字这些是我要掌控的,这是结构。

完美的边角料,靠着墙角才有安全感

Hi:作品表面的光感很强,也是为了凸显其微不足道?
施:作品表面很漂亮,产生幻觉都是可以的,其实我正在十年前就做过一个灯箱装置作品《引力——上海夜空》,56个画面的上海夜空全是以灯箱的方式来制作的光的作品,也是为了表明表面的现象与真实,当时拍了100多张照片,包括大楼顶部夜晚发光的状态,56张照片拼在一起真的非常梦幻浪漫,观者会产生一种特别强大震撼的幻觉力量,但白天这些建筑其实很难看。这批作品我会要求尽可能漂亮,甚至使用焕彩皮革等材料,目的就是呈现眼前看得见的表皮世界,提示的是它后面的线索。

Hi:这个项目完成之后,带给你的整体感受是什么?
施:我会把这个概念继续下去,但不一定是这么具体的概念,这种类型的方式我会通过更有效的方法展现出来,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就是我可能还会和一些很奇奇怪怪的公司合作来做艺术品,碰撞出新的灵感或者背后的概念,这样艺术品会产生不一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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