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双感想:朝圣之旅不必走得这么难看
发起人:愣头青  回复数:0   浏览数:1636   最后更新:2015/05/14 11:52:18 by 愣头青
[楼主] 愣头青 2015-05-14 11:52:18

来源:289艺术

▲威尼斯绿园城堡的主题馆“布鲁斯(blue's)、血、创伤”展出的作品之一。




文、图、视频丨Art289总主笔 李宗陶

Art289 编辑_谢烨   发自威尼斯



威尼斯双年展是个舞台,也是名利场。120年来,艺术家们在意识形态的、商业的多重主题变奏之下,不懈地将它走成一条朝圣之路。


能够存活之物都有其生态,艺术也是如此。这150多年来,一个好的艺术家是这样得来的:对艺术的兴趣和天分(种子),艺术院校的苦训(接触历史,接触大师),作品通过商业机构推向市场(策展人、基金会),一份展览与收藏的履历,媒体造神,神闪闪发光,在市场上与这条生态链上的大鱼小虾分享利益。艺术家分到的这杯利益,往往不是最大杯,但足够滋养他的后续创作,假使他在这一路颠沛中没有丢弃初始端的那种热爱的话。


从来没有纯粹的、单一的艺术――艺术史里可能有,那是未及展开。它总是和诸多大宗配件搅在一起,而艺术家也常常卷入并深陷其中。这是一种现实的存在,自有其依据,最终决定作品品质的,大约是艺术和商业的调和――英国艺术家达明•赫思特划出一条炫目的轨迹,证明鱼与熊掌兼得的可能性。

中国艺术家卷入威尼斯这场走秀始于1993年。我翻阅了吕澎编著的《历史之路――威尼斯双年展与中国当代艺术20年》访谈集,书中提到1993年第一次参加双年展的13位中国艺术家的“败兴而归”:布展时间仓促、场所不理想、旅馆条件简陋,大多数艺术家自费前往,中方负责人栗宪庭没有机会向世界介绍中国艺术,等等。

22年过去,中国人第12次入席,情况好了很多:参加主题展的徐冰的“凤凰”,得到了军械库早年修军舰的龙头位置;徐冰说,1993年他第一次来时,就对这一处很有感觉,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这里做作品。我摸着那些支撑着每件8吨重凤凰的钢架,揣测着意大利施工队的工期――邱志杰告诉我,他那组装置作品,原定4天装完,结果装了14天,当然临走工人都表达了对作品的强烈喜爱,这让多花了钱的邱老师愉快。而中国馆,虽然仍然无法让国内去的观众满意――他们似乎很少能对什么满意――却被外媒评论为有史以来从布展到内容最好的一次。策展方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秘书长邹铭峻说,5月7日那天中国馆接待了100多家媒体。他指着充当门帘和窗帘的彩条织物告诉我:这是从云南缅甸交界处的独龙族找来的天然手工织物,以呼应策展人崔峤所定的“民间未来”的主题。

一位上届有作品参展――当演员,他说――今年前来当观众的艺术家告诉我:“这一届的外围展比上一届少多了,上一届更不要脸。”我们在谈论肯尼亚馆事件:一个缺钱的国家被另一个人口众多、有钱又不傻的国家占了场子,闹出些事端,显示镀金的刚需依然存在。

让镀金的归镀金。

毫无疑问,威尼斯双年展里总有经得起看、经得起思考和回味的作品。本届策展人奥奎大概是马克思的门徒、《资本论》的信服者――绿园城堡的主题馆“布鲁斯(blue's)、血、创伤”里集中展示了几个世纪以来,人类无妄的劳动(也包括艺术)以及它的悲苦代价。无论是航海、殖民、劳工、股票市场、数据分析,都将人类引向发展与疼痛的现代之路。

在一个四面墙贴满数据报表、年度涨跌的展厅里,中央是一个极简装置:一台小小的摇头扇,仰头做360度旋转,吹动着张在它上方的一块蓝色薄纱(象征蓝海?)。风吹到哪里,蓝海就涨在哪里,它的起起落落,涨涨跌跌,取决于一台鼓风机――谁是那个或这个时代的鼓风机?一路想下去,你会与不少哲学家相遇。

▲威尼斯绿园城堡的主题馆“布鲁斯(blue's)、血、创伤”展出的作品之一。


威尼斯当地时间5月9日,本届威双大奖揭晓:美国哲学家及观念艺术家阿德里安•派帕(Adrian Piper)的装置作品迎宾台获得金狮奖。这件作品代表了当代艺术的当下品味:简单、高级。5月6号,当我第一次走进主题馆时,这件作品就一下子跳出来,三个圆形的接待台后面的白墙上印着三句烫金字:

I WILL ALWAYS DO WHAT I SAY I AM GOING TO DO;
I WILL ALWAYS MEAN WHAT I SAY;
I WILL ALWAYS BE TOO EXPENSIVE TO BUY.

细看说明,才发现这是三个邀请观众参与的有关个人信息保密与信任的游戏。它唤起许多记忆与共鸣,从淘宝店小二的用语,到斯诺登事件。我相信观众的思维和想象可以延展到一个更大的空间,因为命题切中时代问题的准确以及阅读的简易,谁都可以想到点儿什么。

▲阿德里安•派帕(Adrian Piper)的装置作品《迎宾台》。


这件作品得奖,有人不服,认为不过是件观念艺术作品,但我挺喜欢的。我同样喜欢徐冰的凤凰,这是一件从观念、材料到方法都相当“反当代”的杰作。它最好的效果应该是晚上,凤凰全身的LED灯显示出亮光的时候,白天灯其实也亮着,只是威尼斯太明亮了。可惜军械库每晚7点就闭馆了,观众看不到。它没有得奖,刘家琨表示遗憾。

我挺喜欢的还有意大利馆的影像装置《记忆》。必须穿过两个转角,才能看到十几米白色甬道前方的三块屏幕。屏幕不大,轮着播放由艾柯访谈和新媒体制作交织在一起的一段5分多钟影片。

2000年9月,艺术家邱志杰就在片中艾柯的家里。他向我描述:那是位于博洛尼亚的一座王宫,到处是石柱和浮雕。艾柯有一个图书馆一样的工作室,十几位博士生每天代师阅读报纸杂志,看到艾柯可能感兴趣的,就剪下来,放在他可能途经的地方,比如上厕所时。艾柯去上厕所,看到某一条,有感,就在旁边批注,完了回到书房继续读他的柏拉图,学生们赶紧录入老师刚才写下的。邱志杰感慨:如果中国要找一位能代表文化高度的大师,还能找谁?我脑子里闪过两个名字,一位已经过世,另一位,不能代表大陆。

看着一位位观众穿过几十米的长长甬道,前来面谒意大利人的大师,听他出口成章地引用但丁的、圣•奥古斯丁的关于记忆的描述,听他讲,如今,许多人不记得30分钟之前自己说了什么……这是另一种朝圣之旅。

▲意大利馆的影像装置《记忆》。


附送片尾长镜头:艾柯穿过迷宫般的书架,去取一本书,全是背影。配乐、剪辑都出色,剪出了节奏和历史的纵深感,以致于有必要在此交待作者名字:意大利艺术家、生于1956年的Davide Ferrario。



编者注

据报道,在2015年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开幕之前,肯尼亚馆策划参展的有八位艺术家,其中,一位是肯尼亚国籍,另外一位肯尼亚艺术家已加入意大利国籍,其余六位来自中国。此事招致了各种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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