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杰:论小清新
发起人:点蚊香  回复数:0   浏览数:1398   最后更新:2015/04/13 21:08:21 by 点蚊香
[楼主] 点蚊香 2015-04-13 21:08:21

来源:海杰视界观  文:海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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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新如何定义?它指向哪些群体,或者是哪一类图像和书写?它与我们通常去言说的文艺青年有什么样的区别?


它是否是一种洛丽塔人格的图像化?或者还存在着一种潜在的攻城略地的可能?


在我们容易见到的小清新叙事中,她们力图回到个体经验,这是一件好事,她们总是在维护个体经验的尊严和合法性,这个个体经验是她们精神向度上的“故乡”,“故乡”一词是萦绕和呼唤她们回到个体经验的摇篮曲。但结果却恰恰相反,她们都走向了一种异常相近的共同体,那种偏执的、同质化的梦呓。


但小清新在竭力维护和遵守一个契约,即互不干涉,每个个体都是处在其合法性的位置之中,关上房门,但她们开放了窗户,因为这个窗户面向网络社区,她们的任何感叹和伤情都会曝光在网络之中,而这个曝光也是小清新个体经验具有“扩张性”的隐约体现。她们变伸向现实的锋芒为内化的柔弱。


小清新无法抵挡格言和小品的魅力,因而在表现上,小清新总是无端悲天悯人,最后却被引向消费的狂潮而不自觉。


小清新的生态特征大致体现在三个方面:

灵媒经验。如果说心灵感应一再被我们质疑的话,那么声称拥有人与物的心灵感应的灵媒经验是小清新们赖以炫耀的重要经验法门,即便面对一棵草,他们也能与其对话并自得其乐。甚至,她们渴望有一天成为巫师,当然她们也乐意谈论星座。她们期待拥有灵媒的幻象,而不是具有行动的能力。灵媒经验,使小清新们获得了特殊意义的生产能力,声称“通灵”,就意味着她们拥有了一条不断上升不可阻拦的道路。但小清新们持有的是“泛神论”,即万物有灵观点,因此,她们喜欢不断地谈论宗教,这是她们尝试频繁弹跳以企触及到的道德正确的摇篮曲。事实上,她们一点也不喜欢宗教,她们喜欢在超市里谈宗教,或者在宗教场所自拍。她们也试图获得与普通的时间完全不同步的“神授”时间,因此,她们的行为不受宇宙空间的圈定。


墓穴经验。我指的是“小龙女”式的墓穴经验,或者是宫女经验,她们的服饰是不具有强烈的社会属性,也不大具有社会使用价值,但却具有强烈的识别性和符号性,同时具有观赏性和话题性,她们的表达可以足不出户从而实现,并在这个足不出户的精神空间里完成一个小型的社会空间的建构。所以,这些人拥有贫血般惨白的面孔和叙事腔调,某种程度上,它会引发我们关于僵尸的联想。墓穴经验,让她们获得独立的空间使用权和图像生产经验。


在社会生活表达中,她们始终处于隔离状态,她们的姿态是逃避的,她们力图使图像和文字“去政治化”,甚至“去社会化”,因而当面临强大的社会批判和共同性概念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和围攻时,她们也无意于启用反抗性,她们的叙事结构里没有反抗性。如果非要说反抗,那么逃避和示弱就是反抗的变种。


她们拥有个性受伤经验之后甜蜜的安抚和买醉喜好,表现在她们总是处于梦境和现实的临界点,稍有现实的烈风,她们即可返身进入梦境的防空洞——墓穴经验。


但这么说不等于小清新不渴望交流与认可,她们也在试图重返社会评价体系,并希望找到共同体群落,但这个努力只是基于赞美和伤感加码与投注。因此,木心是受欢迎的,格言和警句是通行证。


伤感经验。灵媒经验和墓穴经验,二者携手造就了伤感经验。在小清新的语言结构里,伤感是日常的、必要的、消费性的活动。


它提供催眠叙事,轻声轻语,蹑手蹑脚。如同一只暗夜伤心地走过床头的猫,猫科隐喻适合投放在小清新的叙事之中,它惹人爱怜、无所事事,它不爱出户,却终日忧郁,它性格温和,喜欢睡眠。作为一种神经官能症,它看上去要为全人类的睡眠负责。即便面对一个人的死亡,小清新也是在关怀之上撒上一把椒盐,“谁的父亲死了,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李志)。


小清新的叙事指向微观叙事和神话书写,她要书写干净,就必然会屏蔽不干净,她要呈现纯洁,就一定会抽离问题,因为问题总会干扰她通灵的计划。她使用能指和所指,却清洗和筛选两者构成的意指。


作为消费,我们对小清新态度是好的,在某一刻,我们不拒绝成为小清新。那样花是大家的,伤感也是,花蕾的能指和因花感受的意指都是大家的。


在书写一个雾霾天的时候,小清新的客体不是雾霾,而是那个口罩和戴着口罩的自拍,这个口罩不是出于防护,而是出于声明,我声明我在,我是存在于雾霾之中那个戴口罩的人,雾霾是一个临时为小清新提供曝光平台的事件,而不是一种严峻的环境问题。


基于以上三种经验的生产,小清新抽离了现实的冲突场景,进入一个温室,这个温室也是充满花园的疗伤世界和幕布,在幕布上,不仅有快乐的愉悦图像,也有因外界冲击而变得无力感的伤感图像,它是释放场所,同时也是它的伤感图像繁衍和弥合的最佳场所。因而,这种释放和伤害始终交替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伤害也在转化为一种愉悦。


她们也在试着重返乡村,远离都市,与自然接触并呼吸,但事实上她们渴望的是成为居伊-德波《景观社会》里描述的“新农民”和“伪乡村”,因为真实的乡村是不在她们的想象图景之内,真实的乡村里需要辛苦的劳作,承受恶劣的天气和生活的不便,但小清新们希望的只是把自己在都市里的房子迁入乡村,而真实的乡村仅仅是她们在吃完饭一个人出去沉默散步的旅行地他乡。她们需要这种陌生感,以及陌生感触发的伤感经验。她们常常在冬天的被窝里伸出自己白嫩的脚趾头,将其拍下,上传到网络,用以说明与此毫不相干的事情,而在这种行为中,话语是一种伪装,图像才是核心。


在语言上,她们尝遍抒情和修辞,手持永恒价值,比如生命,比如慈善,比如宗教。在图像上,引入自然、美好而弱势的喻体。


作为一种被常常忽略的话语策略,最初是用来对抗和消解宏大话语和暴力话语,因此,它成了多元文化系统里的无声力量,获得了话语民主模式里的特权,也因此获得了民主模式里的“道德豁免权”。同时,她们也是对立于政治碰瓷的经验不动产。


她们孤立,确保主体性,但从实践来看,这种主体性是具有共同性的,是有模型的,因而主体性并未回到她们手中。


她们通过自拍确认,身体是载体,身体是自己的,不是社会的。但她们之后很快就把这身体的图像扔向社会集群。


蔡国强的烟花是给小清新带来的问候和福音书,但蔡本人确实借用公共资源的消费大鳄,他为小清新提供了一次幸福的聚会,使小清新出现在公共资源和场所之中,这种看上去“去社会性”的图景也是一次集体清新的修辞。


相比极权主义,小清新是极私主义,她们追求顿悟和女性叙事,在表象上人畜无害,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提供了一种宁静的氛围和心境,激活了泪腺与感知力。这是一种等价物的概念和实践,更符合伤感特征。她们渴望处在权力的真空,拥有一颗少女之心。


而安抚的需要更助长了小清新的幻觉。从表象上看,小清新不具有排他性和霸权欲望以及企图心,它偏安一隅。小清新作为一种徘徊于德行与个人秘密经验之间的日常意识形态,不具有稳定性。


同时,她们期待基于“可见”的凝视与“不可说”的引援,以此来调动内心的乡愁和伤感经验,并建立一个策略化的防护带,从而附着于凝视和书写的对象,构建了一种等价物的新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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