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王功新:你有没有摆脱不了的印迹?
发起人:天花板  回复数:0   浏览数:2446   最后更新:2015/04/10 22:01:08 by 天花板
[楼主] 天花板 2015-04-10 22:01:08

来源:artnet  品毓

王功新工作照,图片来源、致谢:王功新工作室

一切都要从2005年3月15日开始谈起。

刚从纽约回国,35岁的王功新在报房胡同的家里,挖了一口深达3米的井,并在井底放了一台电视机,电视机里播放的是纽约布鲁克林的蓝天白云,时不时有“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画外音,而这部名为《布鲁克林的天空——在北京挖口井》录像作品,成为画家王功新变成影像艺术家王功新的转折作品。

王功新,《布鲁克林的天空》,文献摄影,黑白,20张,25 x20 cm,©王功新


1960年出生在北京的王功新,1982年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油画系,并留校任教至1987年。在担任老师期间,结识其妻艺术家林天苗,趁着1987年赴美任美国纽约州立大学科特兰学院担任访问学者的机会,留在纽约直到1994年。1980年代的纽约,是纽约最为璀璨的时期,除了有白南准、安迪·沃霍尔、巴斯齐亚、奇奇·史密斯、马修·巴尼等艺术家在此汇聚,还有1982年去到纽约的陈丹青。

毕业留校的王功新,具有很好的写实功底,这幅创作于1984年的作品,画作的女性是以其妻子林天苗。王功新,《硝烟里的山花》,帆布油画,1984,©王功新,图片来源、致谢:王功新工作室


在纽约教书的王功新,是有着严谨的写实主义的技巧训练的画家,当他认清写实主义绘画在纽约处于关注的弱势,同时全面地接触纽约正在发生的艺术后,他意识到要抛弃自己所学。“我用了很久的时间,尝试放弃描绘形体,但是,那训练留下的烙印太深了,最后,我只能我的画面上还是留下了个现成品,而那还是个形体。”,王功新说。

王功新毕业创作作品。王功新,《母亲》,帆布油画,1982,©王功新,图片来源、致谢:王功新工作室


1994年,王功新携妻子林天苗回国,1996年因为妻子林天苗在北京生子而留下来。1999年夫妇俩在林天苗的弟弟林天目于北京市机电研究所院内藏酷酒吧后边设立藏酷新媒体艺术空间,至此北京开始有了前卫艺术与新媒体艺术的据点。然而这个非营利空间到2003年因非典而倒闭。不久之后,就是为人所知的798艺术区的兴起。

藏酷艺术中心当时的展览册页,图片来源、致谢:王功新工作室


而在刚好从事影像艺术20年的当口,王功新有了自己在国内举行大型回顾展的机会。跟一般罗列自己过去作品的回顾展不同,王功新选择将自己的包袱甩在台上。从1995年《布鲁克林的天空》直接跳跃到2014年的三件新作,是王功新对自己20年的创作生涯的“清洗”。这个摆脱不掉的印迹,让人看到艺术家剖析自己的勇气,也让人好奇其他录像艺术家逃脱不掉的印迹又是什么。

王功新纽约时期的作品,50幅透明的可以映出人影的中国古典画卷轴,用特殊的现代材料代替传统的宣纸制成,从展厅的天花板垂下来,每幅之间留出1码(3英尺)的距离,供参观者从其中穿过。王功新,《无题》,玻璃膜,卷轴,丝绸,1993,©王功新


Q:你这个二十年总结的经验是什么?

A:实际上这个展览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我能够梳理一下我二十年,因为我的经历可能是更比较特殊,跟中国当代艺术其他的这些从1985、1989这么他们一路过来,不太一样。


Q:你很幸运?

A:对,我很幸运。我年轻,大学毕业留校,留校完了以后就被送到美国去留学。但是痛苦在后面这一段,突然你是那么一个受到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教育的艺术,到了美国以后,你突然发现跟打开了一个新的空间和世界。你有又有那么多的选择,然后你又已经有好多包袱。这包袱已经变成你的经验和经历,而且你还相对小有成就。如果你要重新起步的话,还不是从零开始,你是从负数开始,要把之前的要洗清,要忘掉,然后再建立。



王功新,《上拍的血色》,5 频道录像装置作品,5 屏幕,5 台HD投影机,5 台HD同步播放器 ,5 频道声音,时间:8分钟 ,2014,©王功新

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典型作品,王式廓的《血衣》,也是让王功新有很大“印迹”的三件作品之一。艺术家在此作中,发现抽离此作政治与历史的背景,光看此作品的形体和构图,像是一个拍卖场,一堆人围着,看着一个人举着“拍品”(血衣)给大家看。在《上拍的血色》中,艺术家探讨记忆深处的场景是否会与当下的场景发生叠加,在此艺术家把一个阶级斗争的场景与拍卖场的场景进行一种叠加,构成实象、虚象相互显现的状态,揭示“心象”的显形。


Q:洗清是一个纠结的过程。

A:这种纠结是你企图否定自己,因为否定自己首先觉得第一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如果你要是想进入更有意思的东西的话,那么首先把你这些所有的之前的光要忘掉。这个一般要需要勇气。大陆的艺术家也有例子,就是光环越大,越难否定自己,最后就像背着十字架一样。很多艺术家因为很难,干脆就不变了,我就是如此,怕变了以后,恐怕没准还会失败,那连过去的光环都没有了。


Q:从事影像艺术20年,如今展览上推出3件新作,这是一种清理吗?

A:我清理的是我本人特别、个人的经验,然而,这种经历和阅历,到底是不是想清掉就清掉了?我的3件作品是就要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回答同时也是一个质疑的方式。对于做影像艺术的艺术家来说,在内心深处里关于形象的记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我是从一个学绘画角度出身的艺术家,那除了情感的故事或者是文字的故事,到底形体的故事在我的脑子里面到底留下多少印迹,这是我这次要探讨的。你到底改变了多少?,你到底想清楚了多少?就像一个电脑你说你Delete了,但是你怎么能够Delete干净,我觉得是这个问题。但你Delete不干净的时候,问题就来了。我们Delete不干净的时候,这东西还存在。

王功新,《雷哥的故事》, 8 频道录像装置作品, 8 台60寸高清电视屏幕 ,8 台HD同步播放器,8 频道声音,时间:6分59秒,2014,©王功新

由张峻的战友帮雷锋拍的《学习的雷锋》是一张在中国家喻户晓的摄影作品,而对王功新来说,这是被驯化了的图形印记。“我们现在一拍照片,拍一个人读书,下意识还是会想起以《学习的雷锋》的角度与构图拍摄。”,王功新说。


Q:那可以说这3件影像作品对应的3件绘画作品的图像,是你这20年当中算是摆脱不了的印迹?

A:对,这就是我要想清理的。这些东西都是我当年所谓从零开始的时候,我想忘掉的东西。我想重新进入新艺术,可是问题是我突然发现这么多年,二十年过来了。它还在,它还去不掉,而且越来越会影响到我,成为现在在观察现实的时候的一个状态。


Q:对这种情况,你会很沮丧吗?

A:我不知道,我是提出一个问题,为大家呈现在这儿,让大家看,你们有没有?懂我意思吗?我有,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懂我意思吗?比如这个事情只是我一个人做,OK,那这是一个风格,没有普世的价值,那么这个艺术作品就没有张力,对不对?那只有一两个人来认同我,那这个作品没有太大的价值,只是小创意。但是一个好作品,一个好的艺术家,他为什么好?就是他最后那个作品,有普世的价值,有公共性,它阐述了一个公共经验,所以,这样的话大家都有反应。

王功新,《上拍的血色》,5 频道录像装置作品,5 屏幕,5 台HD投影机,5 台HD同步播放器 ,5 频道声音,时间:8分钟,2014,©王功新


Q:还是非常有野心的想要表达自己有旺盛的创作能力?

A:作为艺术家最大的欲望,除了吃饱喝足,然后开心,我觉得我们最大的欲望就是要有创造力。人具有创造力,给这个世界能够创造一些东西,才是活的价值,人生的价值。这跟野心没有关系。


Q:会不会害怕被别人遗忘?

A:人的七情六欲都是全的,你要说完全否认,我觉得也不会,谁都不愿意甘心这样。因为你追求一种存在的价值,那你就不甘心被大家遗忘,对不对?我觉得这肯定的。那么因为你觉得你要得到这个社会和公众,起码朋友的认同,觉得你活的还有价值,对不对?你活的你要老没有针对一个给人提供一种创造,人家觉得你的价值越来越低了,对不对?那么你觉得,OK,我还有价值的。

王功新,《谁的画室》,9 频道录像装置作品,9 屏幕(400 x 230 cm) 、木画架,9台HD投影机,9 台HD同步播放器,无声,时间:9分钟,2014,©王功新。

《谁的画室》是王功新根据现实主义流派先驱库尔贝作品《画室》当中情景的心理铭刻。库尔贝是王功新非常崇拜,也是影响很大的艺术家,而《画室》也是王功新最初学习油画的基础范本。


Q:你享受这个创造的过程吗?

A:当然,我觉得我最享受的实际上就是创造的过程,实际上一旦这个展览开了,这个作品出去的时候,我马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你高兴看到大家都来看展览,那个时刻你是非常高兴,但一旦这个展览结束的时候,我觉得这些作品都跟我没有关系了。实际上最快乐的时候,是作品出不来的时候,你在形成这个想法的过程的时候。你要爆发、要创造,这个东西出不来,但是就在那儿了,但你就找不到一个那个点,但是你就一直在那儿很苦恼,很苦闷。但是突然有一天,一醒了觉或者什么的时候,呀!有了,那样的感觉。


Q:那就是High点?

A:就是那种时刻马上进入创作,马上去做,做出来以后,做的不对,不对,怎么老是这个东西呢,突然做完了以后,找到了。就是它,拍摄的时候来了,就是它。你知道吗?这就是我想要的,那兴奋的时候是像毒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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