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艺术世界

（Béatrice Grenier 刘碧娅｜文）步入“政治纯形式办公室”艺术小组（简称“政纯办”）回顾展的现场，我的朋友将展览“全民健身”误当作一间具有实际功能性的健身房，大家都觉得这样的事情对于博物馆的安保人员既富有喜剧色彩又不失安全。在检票处后侧右方，皇后区艺术博物馆（Queens Museum）的一楼主展厅内，遍地都是宝蓝色的健身器械。装置作品《全民健身》像是一个开放式公园，这样的公园里平时人们可以自由免费地锻炼身体（这类公园常见于中国的居民住宅小区内）。与任何其它的此类公共场所不同的是，这个公园一尘不染。

政治纯形式办公室，《全民健身》，装置，互动装置，2015，Hai Zhang | 摄，纽约皇后区艺术博物馆 | 图片提供

我的朋友想进入装置《全民健身》的冲动是正确的：作为一个艺术家小组，政纯办创作的是具有参与性的作品，从而激发观众提出关于集体性的议题。这些议题自小组成立之际就一直是他们关注的焦点。“政治纯形式办公室”艺术小组于 2005 年由艺术家洪浩、萧昱、宋冬、刘建华与策展人及评论家冷林发起成立，小组成员均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小组形成之初的目的含糊，即通过厘清政治、文化、经济与日常生活之间的关系来寻求“集体的形式”。一开始的项目即关于此类主题的讨论。他们创作的一系列油画记录了这些讨论，讨论发生的地点各不相同，其中有中国国内战争的战场，工厂，农场，学校以及娱乐中心。

政治纯形式办公室，《政治纯形式－16》，布面油彩，200×300 厘米，2007，MABSOCIETY｜图片提供

直至今日，政纯办小组的创作拥有一种其一贯的幽默触角，事实上小组的名字本身听上去就像是一个荒诞或编造出来的某政府部门的名字。在他们的创作实践中，小组成员使用其具有讽刺意味的身份来嘲笑他们过度政治化的成长经历。多年以来，他们对标准意义上的中国政治意象屡屡进行戏仿，这种意象在二十多年前随处可见：肖像、杂物以及政治海报是他们艺术语汇的主要材料。作为一个小组，政纯办制造出一批标识符号，使人回忆起政治滥调的视觉修辞以及属于他们自己的假图书馆，其中藏有一万本漆上蓝色经过精心编号内容却空无一物的书本。

政治纯形式办公室，《图书馆》，装置，220×95×25 块，2015 ，Hai Zhang | 摄，纽约皇后区艺术博物馆 | 图片提供

在这次回顾展上，政纯办通过展示形式多样的跨领域作品，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集体性”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和美国会是怎样的？小组给出的回答在清晰度上有所减弱，很大程度上与他们自身在艺术追求上充满悖论的特质有关。

政治纯形式办公室，《豆腐墙》，装置和表演，尺寸可变，2009-2014，Hai Zhang | 摄，纽约皇后区艺术博物馆 | 图片提供

在博物馆的某个展厅内，政纯办做了一张墙纸，这张墙纸由一张张聚会费用报销所需的正规发票组成。作品一针见血又不乏幽默地揭露了北京政治圈内外声名狼藉的腐败开销。在这些相同的墙壁上挂有小组自成立以来记录他们每次聚会的照片和画作。作为小组嘲讽政治姿态的物质证据，这些掉了色的印刷品给人的印象是一份历史的文献。然而这些充满欢乐的吃吃喝喝的集体生活场景并未能愚弄观众，使得他们相信小组的聚会有着任何严肃的政治议程。展厅中央的作品更是加强了这种喜剧氛围。在一个树脂玻璃的盒子内，摆放着截止到展览开幕当日小组收集的各式各样的杂物，其中我们可以认出他们所搭乘的联合航空航班上用过的餐巾与纸杯，还有他们在纽约熟食店午餐时吃剩下的残留食物。虽然有趣，但是质朴的白盒子与沾着食物的包装纸之间的视觉反差却让人看着不舒服。

政治纯形式办公室，《政治纯形式－4》，布面油彩，168×200 厘米，2007，MABSOCIETY｜图片提供

2014 年 11 月 3 日，与展览同期举办的亚洲当代艺术周（Asian Contemporary Art Week）上，政纯办艺术小组召集了超过一百五十名的支持者一起来参加一场名为《做同一件好事》的表演活动。活动内容是清洗纽约市曼哈顿最为拥挤的公共广场，时代广场的一块区域。作为表演记录，当时用来擦洗路面的蓝色水桶和拖把被展示在井然有序的皇后区艺术博物馆中。

政治纯形式办公室，《做同一件好事》影片截屏，录像，2014，政治纯形式办公室｜图片提供

时代广场的表演是小组尝试对这件“好事”在广州首次表演后的又一次排演。在回顾展中，观众只能在室内看到以影像方式呈现的广州事件的复制品。作为展览的一部分，事件的视频被投放于一块巨大的幕布上，上演的则是一场经过设计的华丽表演。视频中，一群志愿者提着装满水的蓝色水桶在冲洗一辆公共汽车。每一滴溅出的纯洁水珠勾画出壮观的美，与一个个扔来扔去的水桶以及做成这件好事所投入的辛勤劳动相映成趣，让人印象深刻。这件影像作品是政纯办艺术小组对其所认为的集体主义进行的一次带有嘲弄色彩的幻想，也是他们将沉浸在审美呈现中的美感，与一次简单本真的创作经历所进行的糅杂。相比之下，在时代广场实施的演出却略为逊色，确实不如影像作品《做同一件好事》中想象出的集体动作那般令人着迷。

政治纯形式办公室，《读书》，彩色照片，120×180 厘米，2005，MABSOCIETY｜图片提供

刻意地将《做同一件好事》在审美上经过处理的广州表演记录与其在纽约市时代广场上的现场表演这两者进行对比，并未能给出一次有意义的中美两国在不同社会语境下关于集体行动之形式的比较。而是像回顾展中所展示的那样，两场表演之间共同的特征在于对事件的审美处理手法，其已成为政纯办小组的标签。正如《做同一件好事》影像作品的完美，同样在皇后区艺术博物馆展出的图书馆作品，这件容纳一万本书的装置在几何与审美意义上的完美并没有承诺这是一次对于集体主义的严肃思考。由于使用有限艺术语汇的形式与审美被放在了首要位置，正如小组的名字所暗示的，实际的政治内容不是最重要的。

政治纯形式办公室，《政先生》，彩色照片，120×155.7 厘米，2007，Hai Zhang｜摄，纽约皇后区艺术博物馆｜图片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