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霍克尼:iPhone让我更自由
发起人:灰常灰  回复数:0   浏览数:2394   最后更新:2015/01/28 13:06:13 by 灰常灰
[楼主] 灰常灰 2015-01-28 13:06:13

来源:iArt

作者:Lawrence Weschler,译者:Rrci,来源:纽约书评


拼贴照片,创作田园水彩画,借助传真机、影印机大胆创新,歌剧式的舞台设计,用修正主义手法对艺术史进行倍受争议的研究——二十年过去了,大卫·霍克尼总能时不时对看似无关的东西产生浓厚的兴趣。如今,72岁高龄的他再一次握起了手中的画笔,在过去的三、四年里创作出大量生动活泼的作品,这在他整个艺术生涯中似乎都不多见。他在最近的作品中描摹出四季分明、循环交替的风景——绵延不绝的山丘,抑或一马平川的原野;葱葱郁郁的灌木,抑或萧索凛冽的树林;不毛之地,抑或良田沃土……画中所有景物都位于英国约克郡的海滨小镇布里德灵顿,而这个夏日度假胜地正是霍克尼的现居地。这个曾经并不起眼的小镇,在霍克尼的画笔下大放异彩,美不胜收。除了小幅画作,剩下的多是野心勃勃的巨幅全景,这在他整个艺术生涯中都实属难得。


霍克尼的作品于伦敦泰特美术馆、英国皇家学院和洛杉矶广泛展出,今夏也在德国一家小型博物馆争得一席之地。尽管还未在纽约参展,但今年10月底,纽约著名的佩斯-威尔顿斯坦画廊就将大规模展出他的画作,这也是他十年来首次进军纽约。参展愈加频繁,霍克尼也愈加忙碌。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他还正在埋首于一大堆的创作中呢。然而,若不是全心全意地沉迷于探索新科技,霍克尼或许没这么忙,而让他“玩心大发”的正是用iPhone作画。


霍克尼迷上iPhone大概是一年前的事了。那天我正在用iPhone,他从我手中“抢”走就开始玩了。自己买了一部之后,iPhone俨然成了他的好帮手。他不仅从网上搜索画作,剪切合适的细节以供讨论、鉴赏之用,还热衷于和朋友们分享他的iPhone作品。


很快,霍克尼便从一堆新奇的iPhone应用中找到了最“上手”的那个——“笔刷”。通过这款软件,用户可以在虚拟的画纸上涂抹、描绘、指尖作画(尽管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新颖的玩法),甚至还能在屏幕上直接绘出异常精致的全彩图像,并用电邮传送出去。其实,“笔刷”提供了完整的色谱和光谱,用户可以先选出一种特定的颜色,再从明到暗调整色调,填涂整幅背景,之后用画笔描边,并根据需要调节画笔粗细及透明度。仅需手指轻松地滑动或拖拽,便能完成整幅创作。


毫不夸张地说,霍克尼在过去的六个月里用iPhone完成了成百上千幅画。每天他都将四、五图画发给朋友们,却并未在意这样的举动引起的反响。霍克尼仅仅想到这些作品会通过数码产品在朋友圈中传播,却忽略了这一点:这些图像可不是其他媒介产出的数码复制品——虽然被无限复制和传播,霍克尼用iPhone发出的原图仍然具有其创作的唯一性。


这一批画作大体可以被分为三种。首先要说霍克尼那些以自画像为主的肖像画,或许是iPhone黑屏带给他的灵感。当关机时,iPhone屏幕就像克罗德·洛林[1]的画一样渐暗,光滑如镜的屏幕上映出机主幽暗的面庞。有趣的是,如果你转过机身进行自拍,会发现数码成像比镜面反射的人像小一倍。“可摄影本身就是如此啊,”霍克尼直言不讳,“它难免会失真,而这仅仅是众多问题中的一个而已。”在某种程度上,霍克尼的画还原了人像本来的大小。


后来,霍克尼又对插花和盆栽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他广泛研究不同类型的画面效果,新媒介为此提供了平台。霍克尼解释道:“尽管我画起来很快,但有时,仅仅是光照、纹理和用色的问题,我就得花好几小时来思考。”确实,那些经历了深思熟虑和反复推敲的画面不仅呈现出耀眼斑斓的色彩、丰富明晰的层次,还迸发出稍纵即逝的情感。


夏日的海湾上,天空破晓——过去的几个月里,霍克尼渐渐爱上了卧室窗外的这一抹曙光。他说,“一直以来,我都想画好晨曦。”


“还有什么能比朝阳更明亮灿烂呢?尤其是在这儿,太阳从海面上升起,正对着我在加州住过的地方。可在过去,没人能用画笔留住曙光,因为当它刚来临时,光线暗到没人看得清颜料;如果你为了分辨颜料而打开灯,又会错过日光渐浓的微妙瞬间。但有了iPhone,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我甚至不用走下床,只需要找到它,开机,调色、配色,就能画出这一幅不断变化的动态图景。”


现在,霍克尼做了一系列类似的尝试,完成后立即传送出去。两张、五张、有时甚至多达八张——仅隔几分钟,他的朋友们就能陆续收到数张布里德灵顿的黎明美景。


据我观察,大多数玩“笔刷”的人都喜欢用食指作画(手机屏幕根据电荷来检测变化,而电荷只能根据导体来改变,比如手指,而非触笔。)然而在最近的一次走访中,我发现霍克尼只用大拇指的指腹触碰屏幕。对此,他这样解释道:“如果用食指或除大拇指以外的其他手指,作画的着力点就落在肘部。当屏幕大小正合适时,只有大拇指能在肘关节的带动下以最快捷灵敏的方式在屏幕上移动,从而触及屏幕上每个角落。”霍克尼又说,过去人们总担心电脑的便利反而会让自己变得笨手笨脚,殊不知灵敏度和表现力其实正取决于我们那“不怎么灵巧的手指”。


从学生时代起,霍克尼的口袋就时常装着草稿本、铅笔、蜡笔、粉笔、墨水笔、水彩颜料,和满是画污的抹布。虽然习惯了这些小画具,他还是更享受iPhone的简捷便利。


“它就在我的口袋里,我再也不用为了挑一个合适的颜色而乱翻一通。很快我就能进入状态,虽然是即兴创作,但丝毫不失水准,又别具新意。最棒的是,画完的时候压根不用收拾残局,关机就行。或者你还能这么玩:点‘发送’键之后,无论朋友们身在何地,都能立刻看到画面。这也是iPhone作画让人倍感亲切之处。”


当我问起霍克尼能否让我将他的几幅作品印刷出来、分享给更多的观众,他表示并不介意,而且他对此或多或少有过考虑:他那些画总会逐一散播到全世界。“尽管一文不值,”霍克尼一边说,一边点起他那永远都抽不完的烟,“但屏幕上的图像永远比纸上的好看。就像彩色玻璃窗比纸上的插画更精美一样,iPhone可是能捕捉到纯粹光线的新媒介啊,远胜于油墨和颜料。”


接着,他又说:“它也会激发你去画画。当你看着眼前的美景,就会产生一种创作冲动,去回应这个世界。那是一种最原始的召唤——这种召唤甚至先于人类语言:回归到岩洞壁画家那个时代吧。人们总问我的祖先是谁,嗯……一定是个壁画家。他在山洞里刻画,我仅在iPhone上动动手指。形式不同,但创作激情都如出一辙。”


他笑起来,捻灭手中的烟,关掉iPhone,回到他那像机舱一样大的工作室,远处墙边,一组巨幅油画整齐排列。这一组画由十五张画布拼合而成,呈网格状,高三米、长五米。画面中,一条林间小道上堆满了砍倒的树木。霍克尼挥起蘸满了颜料的长笔刷,仰起头,伸长了脖子,开始作画。“镇子里的人们总是跑来跟我开玩笑:‘我们听说你在拿电话画画呢!’”霍克尼又转过头对我说,“然后我告诉他们:‘咳,哪有,我只不过偶尔用画板打打电话而已。’”


译注:

[1]克罗德·洛林(约1600年-1682年)是法国巴洛克时期的风景画家,主要活动在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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