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雅昌艺术网 文：罗书银

位于南京鼓楼区江东北路269号华茂大厦A栋一楼的非盈利机构：华贸一楼

导语：如果在商场捡到一把钥匙，你会怎么办?我想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还回去，或者交给服务台。但是，如果等一等，给你更多的考虑空间，是不是会产生其他的选择?发生在“华贸一楼”成员身上的故事，便是由一把拾到的钥匙而来。

　　“华贸一楼”是南京一群年轻的艺术家创立的一个非盈利性艺术机构，由盛剑峰与高雷、卞卡、彭涛、陈洁、iRRi Art共同发起，这个机构会做许多“有意思”的艺术项目，而项目的结果并非指向一种图像或者视觉化的物品，就像“不在图像中行动”这个展览所标榜的一样。机构有一个很小的30多平米的空间，这个空间位于一个小区内，这为他们的许多项目提供了发生的“土壤”，如在空间里种豆芽菜，然后将这些豆芽菜分给小区的居民;或者在空间内外贴上与时政相关的大字报，惹得小区居民紧张不已，担心他们是不是在从事某种非法活动。

　　除了做各种艺术项目，他们还以艺术小组的形式来做“作品”。用其中一位成员盛剑锋的话来说，他们做的“作品”注重的是一种偶发性，于是，所有的作品都在没有预设的情况下发生，如果要为他们的作品贴上某种标签，那么他们希望是一种“野生的”、“自由的”状态。正是在这种野生、自由的状态下，诞生了他们的第一件作品：《潜入》。

　　2010年国庆前夕，华贸一楼的一位成员去南京的国贸大厦办事，刚刚走进电梯，一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撇了一眼，是一把钥匙，于是随手捡了起来揣在了裤兜里，本想着办完事交给服务台，结果忙完，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两天后，朋友们聚到了一起，有的没的聊着各种事情，这位成员突然摸到了自己裤兜里的那把钥匙，拿出来给大家看，发现上面还写着办公室的号码，于是，半开玩笑的，另外一位成员提议道：“我们溜进去看看”?“好哇”，在没有任何思索的前提下，所有人附和到。突然，空间里安静了下来，成员们彼此对视了几眼，一种默契悄然生出，于是，“潜入”计划就此诞生，在国庆节快结束时，成员们拿着这把钥匙，找到了这个办公室，实施了这项《潜入》计划，而这一切还得从他们机构的成形开始说起：

　　雅昌艺术网：“华贸一楼”是如何组建的?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华贸一楼：说到南京，所有人恐怕会想到它深厚的传统底蕴，其实在85之后，这个城市的当代艺术也是非常活跃的，尤其是年轻一代，有许多的人都在做一些很先锋的事情，但是很多都分散在了北京、上海这些地方。10年的时候，我们这帮在南京的艺术家经常在一起玩儿，那个时候还没有成立一个组织，我们中有些人是老师，有些人做着自己的小生意，也有些人是上班一族，但抛开这些身份，我们更喜欢大家聚在一起做点共同的事情，经常会产生很多有意思的点子，大家觉得带劲，就会一起实施，对未知的探索是我们共同的兴趣点。

　　从10年国庆节实施了“潜入”计划之后，我们频繁地做了许多其他的活动，于是在2012年，大家就想着要成立一个组织，一开始想成立一个艺术小组，后来发现我们做的事情比小组更多，因为我们承担的东西也很多，所以最后决定以一个机构的方式来存在。之所以取名叫“华贸一楼”，因为我们租用的空间所在的地址是：南京鼓楼区江东北路269号华茂大厦A栋一楼，于是就地取材，名字就这样来了。

　　雅昌艺术网：所以你们的名字由来也是具有某种偶然性的?和你们的作品一样?

　　华贸一楼：是的，我们做作品既没有草图，也没有构思，就是一次行动，都是很偶然的事情，是一种偶然性的计划。

在“不在图像中行动”展览中展出的“潜入”计划

关于《潜入》计划

　　雅昌艺术网：那就从你们偶然地“潜入”国贸大厦这件作品开始说起吧?

　　华贸一楼（成员彭涛描述）：国庆节前几天，我去国贸办事，那天已经是快下班的点，在电梯口我踢到了一把钥匙，就捡了起来，当时也没多想就放在口袋里边了。过了两天，大家正好有一个事情聚在一起，我无意间摸到了这把钥匙，就拿出来给大家看，发现上边还有门牌号。于是大家就提议，要不就去看看呗?

　　华贸一楼： 当时我们很兴奋。其实现在想想，当我们讲这句话的时候可能还是一个玩笑，但话一出，所有人顿时静了一下，突然发现，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于是决定实施这项行动。

　　国庆节的第五天，大家在上午的时候聚在一块，一起去了国贸。那天没人上班，我们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钥匙的那一扇门，进去之后，发现这是一个公司的办公室，每个人办公桌上面都放着名片。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种未知的生活，很新奇，很刺激。于是，我们有了分角色扮演别人的想法。我们总共6个人，分别扮演了老总、秘书、业务员、客户的角色，就这样演了差不多一个上午。到了中午，我们发现前台有一个快餐单，可以送餐，大家就点了快餐，显然这家是这个公司的人很少点的一家快餐，因为送餐上来的人非常殷勤地让我们以后多照顾他们家的生意。

　　吃完饭后不久，突然，有人敲门，这时，大家开始有了警惕感，突然意识到这个行动中存在着我们不可把控的因素。我们小心地开了门，发现敲门的是一个保安，他满口南京话问我们放假了怎么还在上班啊?然后递上来一个包裹，说是这个办公室的，让我们签收一下，我们就帮忙代签了。保安走了之后，大家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迅速将所有的东西还原，收拾了我们制造的垃圾，就走了。

　　雅昌艺术网：这件事情中，你们有做记录吗?或者把它视为一件你们的作品?

　　华贸一楼：没有，当时就是留下了一张大家的合影。因为行动的时候，根本没把它当成一件作品来做，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们差不多就忘记了，也没有想过它可能被拿出来展示，因为我们认为，这件事情在行为之后就已经结束了。直到这次“不在图像中行动”的策展人孙原&彭禹邀请我们参加展览时，才真正思考要将这件事情当做一件作品进行展示。

华贸一楼成员：盛剑锋复述“潜入”计划

雅昌艺术网：这应该也是事情发生之后，第一次以作品的形式来展示吧?

　　华贸一楼：是的。为了这次展览，四年之后，我们又做了一个后续的“潜入”活动，但这次其实是找了一个理由“光明正大”地进入的。当我们再去这个办公室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个英语培训的机构，于是盛剑锋带着自己的小孩假装要补习英语，交了一些学费，就进去了，接着，剩下的成员谎称是上一家公司的员工，以想再去看看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为借口，也都混进去了。但是我们进去之后，他们对我们还是非常警惕，所以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成员们一起合了一张影便离开了。所以这次在“不在图像中行动”的展览中，展示的东西就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2010年第一次进入的合影，第二张就是2014年再一次进入这间办公室，成员们的合影;另外，策展方帮我们拍了一个影像，在这个片子里面，是我们成员的所有人对这件事情的复述。

　　雅昌艺术网：现在回想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些后怕?因为你们有可能被发现，被发现后可能面临法律上的追究?

　　华贸一楼：其实事情可能产生的后果我们都想过，而且事情肯定有一定的风险，但这个风险是美丽的。因为这个行为只有这么一次，而且是偶然的一个机会，所以我们觉得很珍贵。同样类似于这种感觉的东西也会有，我想如果我们再碰到了，也一样会去做，这是我们的一个方向，因为不管是谁，对于未知都是充满一种好奇，想去探索的。

　　雅昌艺术网：偶然发生的事情有很多，你们如何选择这种偶然性?

　　华贸一楼：对于我们来说，最直接的一点是吸不吸引我们?不吸引的话再刺激也没意思，比如说打砸枪、吸毒也很刺激，但是这种东西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要的东西肯定是我们自己喜欢、感兴趣的。

华贸一楼实施的“艺术概论”项目

在华贸一楼空间内实施“种豆芽菜”的计划

提供正能量的艺术机构

　　雅昌艺术网：2012年你们正式成立了“华贸一楼”这个艺术机构之后，做过哪些活动?

　　华贸一楼：我们以项目为主。目前有两个自己的项目，一个是“艺术概论”，我们把它归到“运动”的项目中。一说到“艺术概论”，给人的感觉是从中可以找到一种方法，我们觉得这个东西是有问题的，我们想自己梳理一个“艺术概论”，用这个理念做活动。比如在30平米的空间放上干冰的烟雾;在水泥地上种豆芽菜，之后送给小区的居民，于是当天晚上小区内60%的家里都在炒豆芽菜，还有好多类似于这样的事情。12年一年的时间，我们总共做了14个活动，最后完结的时候，我们做了一个金色的展台，上面没有任何东西，但只要把东西放这个台子上面，都可以称之为作品。我们之所以做“艺术概论”，就是想以我们自己的行动去把艺术的边界拓宽，或者是否定某些既定的概念。

　　当我们开始做这个项目之后，发现有更多更年轻的，刚刚毕业，或者在校的艺术家、学生，他们经常来参加我们组织的活动，有些人已经成为了铁杆粉丝。久了之后，他们自己也想做一点什么事，这时我们“华贸一楼”就可以帮他们来做，这就是我们创立的艺术“Plus”项目。只要艺术家提出自己的想法，华贸一楼所有的人就能帮他实现出来，从作品材料，到布展，到宣传......，我们希望通过这个项目能够帮助到更多的年轻人实现自己的艺术想法，进而推动整个南京的当代艺术生态的发展。

　　在我们成立的两年时间里，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做了24个项目。

“政治的装饰性”项目

华贸一楼实施的项目：制作一个金色的展台，任何东西在这个台子上面，都可以称之为作品。

雅昌艺术网：这些项目对你们空间所在的小区有什么影响?小区的居民对你们做的这些事情怎么看?

　　华贸一楼：我们做的很多事情，经常让小区的居民感到惊讶，有一次我们做了一个叫“政治的装饰性”项目，当时刚好是十八大，我们贴了很多大字，内容是一些人大代代表的奇怪的提案，当时就有人以为我们是一个非法的组织，但是慢慢地，看我们也没折腾出什么动静，就习惯了。我们每次活动，都会准备开幕酒会，很多小区的人都会过来参加，看打扮奇特的艺术家，还有一些外国脸的朋友，逐渐跟我们融到了一起。我们有的时候夏天还会放映电影，小区里边很多小孩，包括大人也来看，这个东西本身也是一种社区的艺术教育。

　　雅昌艺术网：你们是一个非营利机构，这些所有项目的实施目前都是你们自己负担所有的费用吗?

　　华贸一楼：目前全是我们自己负担。我们中有的人在大学当老师，有的人做些小生意，还有在美术馆工作的，所以都有自己的收入，当然也不是很富裕，每次活动都是大家一起平摊。而且自己做展览的时候，开支会非常节省，可能把需要上万块钱完成的项目，控制在几千块钱以内。而且我们可以说事纯手工化的展览，一有活动，所有人就变成搬运工、电动、钳工，粉刷工，什么工都来了。

艺术Plus项目：郭海强个人项目“千里走单骑”海报

郭海强个人项目“千里走单骑”现场

艺术Plus项目：石玩玩个人项目“随风而逝”海报

石玩玩个人项目“随风而逝”现场

雅昌艺术网：做了这么久之后，你们在南京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力，那接下来有怎样的计划?

　　华贸一楼：我们自己的活动肯定还会继续做，艺术“Plus”的项目会跟更多的艺术家进行合作，目前已经有两位艺术家自费在我们空间实施过他们的艺术项目，分别是：郭海强个人项目“千里走单骑”与石玩玩个人项目“随风而逝”。而且要做我们的艺术“Plus”项目，前提是要华贸一楼感兴趣的项目，我们不在乎艺术家有多牛，如果你的艺术项目没有打动我们，我们也不会实施。而且整个项目我们只提供五百块钱的费用，这500块钱可以认为是材料费，这是我们作为一个机构的态度。

　　今后要怎么发展，以怎样的方式进行，要做到多大?我们还在探索中，要继续维持非盈利的模式，以后有可能会吸纳一些赞助的方式。但我们自己不会要盈利的点，还是希望保持这种单纯的做艺术实验的方式。

　　结语：不同于许多年轻的艺术家、艺术小组，华贸一楼以一个艺术机构的面貌出现，他们除了自己做许多有意思的艺术项目，同时通过艺术“Plus”项目，也在努力帮更多的人实现他们的艺术理想。他们和许多艺术家一样，向往自由、野生的一种状态，但他们不一样的是，从他们所有人的身上所散发出来一种向上的充满正能力的东西。于是他们的艺术不再只是从生活中来，更多地是在以自己的行动回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