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布王──威廉.肯特里奇的政治艺术
发起人:宁静海  回复数:0   浏览数:1854   最后更新:2014/08/28 12:10:47 by 宁静海
[楼主] 宁静海 2014-08-28 12:10:47

来源:今艺术 文:耿一伟


做为一位视觉艺术家与实验动画大师,威廉.肯特里奇(William Kentridge)投入与偶戏有关的剧场活动,在艺术史上也不是件什么新鲜事。不论是毕卡索(Pablo Picasso)、米罗(Joan Miró)、克利(Paul Klee)等画家,或是超现实主义、未来主义与包浩斯等流派,都设计或强调过偶戏的重要性。偶戏的确是视觉艺术家最容易入手剧场的捷径,毕竟造型在此扮演了主要角色,他们也不用从头学演戏或宿醉隔天还要参加肢体训练。

《乌布王》剧照。(摄影/Ruphin Coudyzer)


同样的,做为未来主义与超现实主义始祖的杰瑞(Alfred Jarry),他所写的《乌布王》(Ubu Roi)一剧,一样占据崇高的地位,行为艺术史家罗斯李.哥德堡(Roselee Goldberg)已出到第三版的经典名著《行为艺术:从未来主义至今》(Performance Art from Futurism to the Present, 2011),第一章开头便是论及这出在1896年以法文Merde这个字开场(即英文的shit),惊爆巴黎艺文界的闹剧。有趣的是,这个剧本本来就是一部偶戏剧本。

生于南非的威廉.肯特里奇毫无疑问是大师级的当代艺术家,父亲曾为曼德拉(Nelson Rolihlahla Mandela)的辩护律师,他的作品也多以揭露种族隔离制度的残酷为题材。2013年10月起,纽约大都会博物馆(MMA)有他两个展览在进行,其中一个先于今年2月初结束,另一个展到5月14号。两个个展同时进驻纽约大都会,一切已尽在不言中。更别说,他于2010年荣获具有日本诺贝尔奖之称的「京都奖」。

在1980年代初,肯特里奇曾至巴黎就读乐寇默剧学校(L’École Internationale de Théâtre Jacques Lecoq),他早年也是南非实验剧场运动的重要成员。但他在戏剧上最大的成就,还是1990年代开始与南非翻筋斗偶剧团(Handspring Puppet Company)的一系列合作。「在偶身上的木刻线条与手绘的动画之间(偶戏其实是某种3D动画),享有一种共通性,这就是我们合作的起点。」肯特里奇解释他与翻筋斗偶戏团是如何走在一起。

1994年南非废除种族隔离制度,肯特里奇在翻筋斗偶剧团执导的《乌布王与真相委员会》(Ubu and the Truth Commission)于1996年首演(今年8月来台演出剧名则简称为《乌布王》),是将原来剧本的乌布老爸(Pa Ubu)与乌布大妈(Ma Ubu)之间的打诨插科,结合当时南非以转型正义为由所设的「真相暨和解委员会」(Truth and Reconciliation Commission)在各地举办公听会所收集到控诉资料,所写成新剧。在演出过程中,操偶者并不躲在偶后面,而是与偶一起现身在观众面前,加上真人饰演的乌布老爸与乌布老妈,搭配肯特里奇的动画投影,变成一出充满超现实主义闹剧色彩的政治剧场。20年后,为了纪念南非种族隔离废除20周年,爱丁堡艺术节(Edinburgh International Festival)、台北艺术节与马赛艺术节(Festival de Marseille)等五个单位,联合制作了这出戏的复刻版。


对肯特里奇来说,剧场成为他在视觉艺术之外,很重要的充电活动,「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循环过程,一种节奏,每次完成某个剧场计画后,我可以一年整年都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工作室这件事,就变得很美妙。但经过一年独自在工作室打拼后,有十个人可以一起工作,这又成了一件美事。就这是我努力保持的工作模式。」他说。

或许先前有在巴黎乐寇默剧学校的经验,这个学校训练出来的导演,例如有来过台湾的法国阳光剧团(Théâtre du Soleil)导演莫努虚金(Ariane Mnouchkine),或执导《春琴》的英国合拍剧团(Complicite)导演赛门 .麦克伯尼(Simon McBurney),他们都不喜欢理论先行、由上而下的权威导演手法,而偏好集体创作、在实践中发现的冒险模式。对于与翻筋斗偶剧团的合作,虽然肯特里奇都是担任导演,但他说:「来自不同领域的人一起合作,能对彼此的领域引发各种刺激。例如我炭笔画的粗糙笔触,启发了亚德利安(Adrian,指翻筋斗偶剧的艺术总监Adrian Kohler)的新雕刻语言。我则在亚德利安对偶的一些剪纸与残破造型的实验上,找到平面剪影的造型灵感。所以这种相遇都为我们彼此的创作语汇,对问题的思考模式,产生了基本的改变。」

翻筋斗偶剧团《乌布王》的剧情以双轨进行,一条是担任政府官员的乌布老爸正在恐惧他先前所犯下的残暴罪刑,会因为政权转移而曝光,所以带著他有三只狗头的部下与专门进营销毁档案的鳄鱼(这两者都是用偶来表现),四处进行自保的恐怖行动,而乌布大妈则怀疑他每天这么晚才回来,一定是外面有小三,拼命找乌布老爸麻烦。在这条有强烈闹剧色彩的故事线外,另一条是穿插的受难者家属或证人的报导,这些受难者一样用偶呈现,并先用南非黑人的部落语言讲述,再由操偶者翻译成英文,例如有一段是:「有人跑来跟我说,有人要放火烧我的孩子……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用车子内胎绑住我儿子,然后在他身上浇汽油。他们给我一根点燃的火柴,叫我丢在他身上。我把火柴往后丢掉。他们又给我一枝,逼我去烧儿子。我还是把火柴丢掉了。我一直丢,一直丢,最后他们自己拿火柴烧我儿子。」
不断穿插在演出当中的,则是投影在舞台后方是肯特里奇动画,里头经常出现一支瞪大的瞳孔,还有脚架自己会走路的摄影机,1896年的乌布老爸的原始造型与真实纪录片影像等,这些交杂的超现实影像,彷佛让这些残暴的证词失去了重量却飘到意识的深处。

肯特里奇说:「我有对某一种政治艺术感兴趣,也就是说,那是一种带有模糊、矛盾、未完姿态与不确定结局的艺术,是一种让乐观主义被压抑、虚无主义被牵制的艺术(与政治)。」

我想,他的意思是说,政治是寻找敌人,艺术却是呈现敌人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一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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