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留守的社区艺术空间:从“活化厅”的去留谈起
发起人:另存为  回复数:0   浏览数:1604   最后更新:2014/04/01 14:12:28 by 另存为
[楼主] 另存为 2014-04-01 14:12:28

来源:艺术界LEAP微信  文:黄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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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化厅”──以小区中心模式来营运的艺术空间,从2009年开始,落户于香港油麻地上海街。多年来活动与油麻地街坊生活紧密相连,成为香港独一无二、融合了草根街坊与当代艺术,并敢于触碰社会时事政治议题的小区艺术实验场。一直以来被当地文化界人士视为社区艺术空间的典范,最近却不断传出该空间不再获得香港艺术发展局续约的消息,引发一连串的争议。活化厅是去是留?前途未卜。文章借此讨论香港社区艺术空间面临的困局。


位于油麻地上海街的活化厅


文/黄宇轩

原文刊登于《艺术界》2014年二月号


       活化厅的未来仍是未知之数,团队几位年轻却已身经百战的艺术家组成继续工作小组,留守在该单位,换取跟当局交涉,并藉此开拓公共领域中就公共艺术资源、社区艺术发展等议题的讨论。无论该单位最终是否依从政策规定易手、还是活化厅易地再战,相信香港艺文界或是油麻地这个老区的街坊,在未来一段时间都无法轻易改口不称活化厅活化厅这三个字不仅指涉2009 - 2013年在该地营运的文化空间,它更深深地植入了香港人的意识,告诉大众社区艺术可以是这样的

风风光光上海街之许社长街头献技


      活化厅所作的是地方营造的工程,在香港这几年,它通过当代艺术的媒介,将一个地铺转化成社区生态的核心部分。它对社区产生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为邻里街坊充权,让他们习惯流连在这艺术空间,并相信那地方是彼此解决问题的交流中心。他们曾经办街坊唱片珍藏展,让居民的文化生活成为焦点、让驻场艺术家办油麻地运动会,用罗汉果来打平民高尔夫;你肯学,我敢教工作坊则让传统技艺和艺术技能的交流,成为社群交流的话题。这类当代艺术介入,既开始破除原有对社区艺术的保守想象,亦让油麻地社群渐渐累积起跨阶层的批判性创意力量。继续工作小组20131224日办活化墟,在平安夜整个城市消费情绪最高涨之际,让街坊在街道同乐,不以买卖而以礼物经济的形式将油麻地内外的人聚在一起交换物件与生活见闻,真正体现了活化厅几年下来所开拓的不仅是社区凝聚力和一般人的创意,更以社区为主体推动更宏大的社会改革愿景。正因它所展示的文化愿景深为跨阶层的文化工作者认同,自活化厅宣布失去单位经营权,它一直在积累政治能量,媒体与大众均在观望,活化厅的去留之外,这次争议能否一并把事件潜藏的公共艺术发展问题提升为有关部门无法再回避的改革导火线。

活化厅争议所透视出的第一个问题是,香港现存制度与社区艺术的断裂,这关乎到社区艺术在这城市的未来。香港艺术发展局每年可分配来自税收的艺术资源,总数微乎其微,占去香港公共资源不及0.0001%,约四千万港元,所有的民间艺术团体都可以去申请,却也耗去大部分民间艺术的行政时间,撰写计划书去竞争。活化厅竞逐的资源,虽不属这部分的定额资助,却也属于僧多粥少的艺发局空间资源,比金钱来得更抢手。有关社区艺术与资源分配的争议,在于持续地面向公众的社区艺术,应与其他活动有不一样的时间观:活化厅中人多次强调,两年一度开放竞争的资源申请机会,无论是空间还是金钱,均与社区艺术强调沉淀累积、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不符合。曾为艺发局当评审的艺术家林东鹏提出,上海街视艺空间公开招请营运者,应给予对方五年时间发挥,不然像活化厅般,用了两个两年的时间(还要在中途花心神再竞投),才刚开始建立了紧密的社区网络和信任,就要将辛苦建立的平台拱手相让了。

       再者,如果社区艺术着重的是邻里与该区居民累积中的社群联系,所谓的竞争就不应仅为潜在经营者的创意和蓝图,而是它让现存生态得以延续的计划。就此而言,社区艺术空间更换经营者,应让新旧团体有交接期,同时也应把评审过程中就与社区联系的部分,如何衡量,详尽公开。现今引来活化厅强烈不满的,正是艺发局用一般艺术评审的惯例,不愿公开评核过程,社区艺术之公共性所指,理应让这特殊部分的评审准则变成公共商讨的领域。


       评审社区艺术的准则若被重新制度化,且进入公共领域的讨论,就能牵引到更重要的问题:为何活化厅如此成功的运作模式,以及它对香港公共文化的助益,只能单单通过艺术资源分配机制来实现?有趣的是,这一点,正好由本来将接手营运上海街视艺空间的香港资深艺术家莫昭如(社区文化发展中心的创办人),在一篇支持活化厅留守运动的文章提出。笔者在此将他的观点重述与延伸:如果社群艺术所提供的,其实是公共服务和公民教育,它实是在补足国家和公共部门的不足与文化倾斜。因此,像活化厅这种在香港可谓革命性和例外的艺术单位,不应再被视为例外,它该是在城市里遍地开花的艺术实践:香港所有的公共艺术资源,应有一大部分,投给像活化厅这种对社区有使命感的艺术工作者。如果说活化厅已有了四年机会去营运,那么,艺术发展局及政府其他部门也应有了四年时间(但他们错过了)来观察活化厅,去更新对公共艺术资源分配的理解。


街坊们一人一字,述说活化厅的故事FRED妈说,活化厅是一个每人进来都感到温暖的地方。

曾在活化厅策动小朋友英文班的关太说,活化厅让她感到很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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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妹叔在活化厅开设的垂直盆栽工作坊

《活化报》第十期


       如果活化厅模式应重新定义艺术资源如何用得其所,它更深远的启发或许是,一切公共资源如何用得其所。就如莫昭如所言,传统上社会福利组织、政党、居民组织、教育团体,夺去了百分之九十九介入社区的公共资源(甚至是艺术资源!)。活化厅的艺术家身体力行的是,他们如何用艺术作为方法,取代这些早已死气沉沉的社区话事人,点出了更宏大的社区营造该如何前行。活化厅的案例也提示出:社区艺术不仅是艺术,它重新定义了何谓有效地介入与联系社区,而且如何持续而有创意地前行。若认知到这点,在上海街视艺空间的前度经营者、艺发局与留守小组之间的谈判之时,各方也许能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如今,完全置于艺术市场之外,由艺术家经营的独立艺术空间,在香港已近乎缺席,活化厅的未来,也是这城市艺术消费急速膨胀之下,艺术生产自主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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