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术评论的角度,看太阳花学运的空间布署
发起人:西天中土  回复数:0   浏览数:1724   最后更新:2014/03/27 10:52:20 by 西天中土
[楼主] 西天中土 2014-03-27 10:52:20

来源:西天中土 作者:龚卓军



我们有没有可能从艺术评论的角度,来看待这场运动?运动可以做為一种艺术,亦可以做為一种异质作品,这个贴文中,我想试著从「战争机器的造形运动」,比较太阳花学运与野百合学运的差异。做為1990野百合学运的绝食团成员之一,我觉得太阳花学运在几个方面远远超过了24年前我经歷过的那一场学运。这是一种新的战争机器的造形运动。


一、实体空间组装的交互层叠:去中心化,具开关阀门装置,外围与内核在能量上具有相互节流功能,并交相掩护。就此而言,攻行政院乃是对抗国家机器时的能量延伸与测试,它在战术上有释放能量与进退攻防的变形能力。这种一体性,是具有异质组装能耐的一体性。

二、组织的流体化与虫洞化:透过网路与手机传讯装置,在虚拟网络上工作实体网络,使各种功能人流与物流管理得以装配得当,也显现这一代青年在服务管理工作的实务经验丰富,具有更大的弹性思考。陈界仁说的临时社群与就地组装,得到极大化的实践。差异路线的主张与实践,只是落实了这种组织网。

三、悲情流变為多样化的资讯流:FB和LINE转化了停留在悲情动员的能量流,使得「现场」的媒体得以分殊化、小眾化、远距化,藉以抗拒主流媒体的暴力与扭曲,悲愤可以不用绝食来彰显,资讯流的力量可以用以加速与缓和整个运动机器的节奏。宛如一场爵士与摇滚并呈的讨论会场、教室、音乐会现场与休息野营场的组装变样,学生与群眾的身体,因此有较多样的释放空间的选项。

四、轮班的时间变形结构:轮班概念的导入,使得这场运动的能量来源不绝如缕,各种身体得到休息疗癒与再战的餘裕,轮班时间的结构也让角色扮演可以拉大运动的延展纵深和主体转换的场域,形成自我节制与自我修正的一个时间节流阀。


结论:这是一架奇妙的战争机器,其多样层叠与皱折已使它内具强烈的自我组织、自我教育、自我批判、自我修正、自我疗癒与弹性的爆发力,这样的战争机器,当然远远优於目前老旧的国家机器、政党机器、选举机器与媒体机器,它是一具批判性的审议式民主运动机器。就市民的城市而言,青年们不仅夺回了城市权与立法权,也创造了一个具有作品高度(而非產品)的城市空间,精神生產於此诞生。


以下是初步的机器分析草纲,我们应该珍惜这场运动的高度创造性。


笔者是在1990年3月20日凌晨三点,依据台大大陆社的讨论,轮番加入学运绝食团的第三班次。绝食,当然将这个学生运动定调為悲壮的行动。野百合学运的空间构造,首先是在宫廷式建筑的国家戏剧院前广场开始的。它有一条明确的纠察线,将学生圈围起来,与民眾隔绝。它的指挥系统单一,由几个人组成的学运决策小组来执行,其中亦包含几个来自不同大学的意见领袖。这些意见,透过较為单一、但有高下之分的平台(决策小组、演讲表演台、学生与群眾),呼应了较為集中的议题:「解散国民大会」、「废除临时条款」、「召开国是会议」、「政经改革时间表」等四大诉求,也突显其关切国家政治构造的本意。


然而,24年之后,同样的三月学运,笔者在跟随学生,两度进入立法院议场过夜,并游走济南路、中山南路、青岛东路的抗议现场之后,发觉宛若进入了一个虫洞,以其网路介面与无线通讯的新媒体,延伸出一个可以自行敞开闭合的「开閤装置」,包覆整个立法院三边空间的奇妙佈署。首先,我的进入条件,本身就不具有任何悲壮的诉求,而是被提醒要自治与自制,要自行开閤。所以,议场的两个楼层既被区隔為走廊、场内、开关通道、梯道、窗口、媒体区(有透明玻璃隔开)、吸烟区,其开关装置是用立委议事椅堆起街垒般的阻绝开关装置,个人进入后,在每一个关卡都可能被提醒一些事,且被要求主动配合。基本上,这种室内型的空间佈署,置换了原本的立法院权力结构,守门的是学生义工和立法委员,在议事场上的却是学生与群眾,画家在左前方空地上画画,医护人员与心理师轮值在右前方随时待命,而员警们守在最外围。透过无线传输与网路媒介,外部的任何风吹草动,核心议场都可以立即下令关闭通道与阀门,避开所有可能被入侵的风险。


但是,这个最核心的一层,其实边界并不是由员警的位置决定边线。為数不多的员警岗哨居间,被更外围济南路、中山南路、青岛东路上為数庞大,数可上万的群眾包围,形成了人流构成的边界。这个半固定半流动的边界,挤压住居间的员警数量,保障了立法院议场的稳固,使其难以被警察或镇暴部队入侵,因為,几乎所有的路面,都被静坐在路面,不断自动替换的群眾所佔据。虽然这个外围人流会有多少的变化,但其不定性,的确难以被确切估定,或许正因為这个不确定性,才使得警察或镇暴部队无法轻举妄动。


当然,青岛东路与济南路形成的两条人流宽带,清楚展现了太阳花学运本身的组织样态,它不止是讨论场、教室、音乐会现场与休息野营场的变样,中间提供的各种服务与侦察情报工作,更直接联繫转换了7-11式的物流管理与服务系统,或许,连锁店的打工经验已经是今天年轻人普遍共通的语言,因此,当「物资通道」与「医疗通道」建立起来,严格被遵守与提醒,当充分的物资配送,已经细緻到可以透过义工之手,让大部分群眾拿到热鸡排、被毯、防寒垫、热豆浆、瓶水、奶茶、饼乾这些物流,这时候,站台上的演讲声与不绝歌声,就不再是让群眾与学生走向悲壮情绪的加热器,而是一种反社会又重新构造新型社会、反服贸又创造出自动自发的服务情报交换系统,那麼,立法院受佔领的开关空间延伸出来的人流固著宽带,就变成了异质的空间组装装置,以其边缘存在,反过来界定出核心议场的存在意义。边缘成為中心,议场好似虫洞,创造出可以相互隔离的网络联繫。这种空间佈署逻辑,不正好反映了当代生活的身体与欲望逻辑?因此,它既是一种抵抗方式,也是一种重新挪用生活要素,形成异质性的临时组装,是一种当下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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