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兴华:艺术地去收藏
发起人:理论车间  回复数:0   浏览数:1338   最后更新:2014/03/18 18:11:28 by 理论车间
[楼主] 理论车间 2014-03-18 18:11:28

来源:艺术时代  文:陆兴华



画在拉斯克洞穴石壁上的马儿证明,艺术作品能被保存到相当久远,远超出历史谱系之外,远长过美术馆、博物馆、纸、布、皮、墨、色本身的寿命。艺术就是保存。艺术本身,而不是人的算计和操持,才是保存的最好手段。最好的艺术收藏,是让艺术自己去保存自己。
哲学家吉尔•德勒兹说,艺术保存,而它也是这世界上唯一能自我保存的东西。它保存,并在它自身之上自我保存。我们不是去保存艺术,而是用艺术去保存别的。瞧,这个姿势,这年青姑娘在那里已摆了五千年,已不再依赖于谁画出它、谁来看了。
我们保存艺术作品,是为了保存艺术作品内另外的东西(“作品”只是一个框)。这另外的东西是什么?德勒兹接着说,“...自我保存下来的东西,物或艺术作品,是感性的一块,保存下来的,是感块和知块的合成。”做艺术是要保存,做收藏也是要保存,是艺术地去保存那自己就会去保存的艺术。最终,以长焦距看,做艺术和做收藏,是在做同一回事:保存。做艺术收藏,是比共同体、社会和时代所要求的更长久地去保存……
这是收藏的要害:在并不清楚知道那最终被保存到、流传到永久的东西是什么之前,我们就必须出手,这一冒险举动,短期称艺术,长期称收藏。收藏家站到了比艺术史更广大的立场来保存。本雅明指出,富歇这样的收藏家的最大的功绩,或许就在于他“披荆斩棘,使艺术史从我们对大师名字的拜物中解放出来。”伟大收藏家必须“观察那些人们根本看不起的、离经叛道的事物,那正是他的真正长处。”他们必须抱有真正的宽容和长距离眼光,干西西弗斯式的苦劳:通过占有,来脱去物的商品特性。可他们辛苦做了,也只为了赋予物以鉴赏家眼里的价值,不能给物重新带去使用价值。这种收集的姿态,正是哲学家乔吉奥•阿甘本所说的亵渎:将(艺术)商品从流通的苦役中解放出来,放入集体的全新的使用。究底看,收藏家要解放商品于苦役,解放人于其消费。
对于市场而言,收藏艺术作品,是使像陀螺一样陷于商品苦役的艺术商品,重新成为艺术品,通过新的展出,以新的形象重新亮相于公众面前。
张颂仁先生的艺术收藏家位置,仍待重估。他对自己的收藏家身份一直三心二意。对他所收藏的主要作品的跨年,也就是中国的二十世纪,至今仍抱暧昧的态度。在美国受过精英教育,旁观了中国革命和后革命,他至今仍在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基督教和汉族礼教三者之间走跳棋。不过,他理解西方越多,就越认准了这件事:做中国人这件事,必须整顿了!他要“复辟”的是中国人原来行事、设论和立命的简单、管用作风。
我猜想,张颂仁对于手中的艺术作品只抱托管的姿态,不是巴尔扎克笔下的“邦斯舅舅”那样挎文化于己任者,穿黑衣,匆匆于雨夜的巴黎,怀揣作品,一脸凝重,思量国族文化就系他于一线了。于右任、黄宾鸿、方增先、张晓刚和王广义们聚义的“汉雅一百”保存住了中国的二十世纪的什么?
艺术收藏,押的是这样一个赌:谁手里的将流传更远,谁的更有代表性,谁的更提纳挈领,谁的更石破天惊。收藏家的幸福,在于预感到:我收藏的作品里的感块和知块将最终被保存得更久!所有被保存的东西里,用艺术保存下来的将流传得最远,会超过社会政治制度和文化器物,超过礼器和仪式,且更不失真。这是对张颂仁的安慰:他收集的艺术品会被礼器和仪式挺得更久远。
保全、保存、持有、收留、拯救、引用,是“收藏”的各种姿态。
“只要画布不烂,这年青人将笑到永远。这个女人的皮肤下涌动着血液,风摇动着树枝,一群人准备离开。在一部小说或电影里,年青人的笑将停下来,但当我们翻到那一页,或观看到那一瞬间,他就又开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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