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克驳斥格雷:并非极度虚无,简直空无一物
发起人:之乎者也  回复数:0   浏览数:1582   最后更新:2013/02/02 10:21:05 by 之乎者也
[楼主] 之乎者也 2013-02-02 10:21:05

来源:译言网


齐泽克认为格雷对他作品的评价断章取义、含沙射影,连极度虚无都不配,只能算是空无一物。


如果说我被约翰•格雷【译注1】对我最近两本书【译注2】的评论(《齐泽克的暴力愿景》, 纽约书评,2012年7月12日)恶心了,不是因为他对我非常严苛,而是因为他的论点是基于对我的立场的粗暴的误读。如果我真要详细驳斥他的评论的话,我将不得不花巨量的时间来驳斥他的恶意暗示,摆正他评论中对我立场的误解,更别提他那些直接的错误的论断。对于一位作者来说,这么做是可以想见的最无聊的事情之一。因此,我将只提出一个例子,在这个例子里,格雷先生把理论上的拒斥混同于道德上的义愤。这个例子是关于反犹太主义的,值得具体引述,如下:
假如当年统治德国的是一个不比齐泽克判断中的希特勒政权更反动、更强大的政权的话,也许会产生一种新型生活。但是齐泽克几乎没有谈及那种生活的本质。他只是认为,这种新的生活将容不下一种人:
'反犹太主义妄想的性质在希特勒的以下声明中表露无疑:“我们必须杀死内心的犹太人。”……希特勒的这一声明说的过多了:和他的意图相反,这一声明确认了非犹太人需要反犹太的“犹太人”形象以保持他们的自我认同。因此不仅仅是“我们内心存在犹太人”,希特勒不幸而忘记补充的是:他,那个反犹太分子,也存在于犹太人心中。这种矛盾的交缠对于反犹太主义的命运意味着什么呢? '
齐泽克明确责难了“激进的左派的某些人”,因为“到明确谴责反犹太主义的时候他们感到不自在”。但是齐泽克关于反犹太分子和犹太人在某种程度上强化对方的说法相当费解,而他在《极度虚无》中逐字逐句地重复这一说法;除了暗示这一点:反犹太分子不再存在的世界只能是犹太人不存在的世界。
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极度虚无》中,紧接着上述引文之后是:
这里,我们可以再次看到康德的超验主义与黑格尔哲学间的不同:毫无疑问,他们都会看到的是,犹太人的反犹太形象不能被当真(如果天真地说,该形象不是“真正犹太人的"),而是一个意识形态的幻想(“投影”),只存在于“我的眼中”。黑格尔补充的是:幻想着犹太人的主体自身“就在本题之内”;该主体的真实存在依赖于将犹太人视为“真实世界的一滴水珠”的幻想;这一幻想维系了该主体的自我的统一性。如果我们拿走反犹太幻想,主体自身将土崩瓦解。重要的不是主体在客观现实中的位置,不是不可能存在的“客观的说我究竟是什么”,而是我在自己的幻想中的位置,我自己的幻想如何维系了我作为主体的存在。
难道这些句子陈述的还不够清楚?我所谓相互关联不是在纳粹和犹太人之间,而是在纳粹分子和他们的反犹太幻想之间。所以说“如果我们拿走反犹太幻想,主体自身将土崩瓦解。” 我的看法不是:犹太人与反犹太者之间存在某种相互依赖,要消灭纳粹分子就必须消灭犹太人;我的看法是:纳粹分子的自我取决于他的反犹太幻想:纳粹分子“就在犹太人中”说的是纳粹分子的自我是建立在他对犹太人的幻想之上的。格雷的含沙射影,暨暗指我似乎认为需要消灭犹太人,因而是荒唐可笑、怪诞不经的下流行径。他的这种行径不过是为了帮助他通过指责对手对所在世纪最让人恐惧的罪行存有某种同情的方法来败坏对手的名声。

所以当格雷写道,“假如当年统治德国的是一个不比齐泽克判断中的希特勒政权更反动、更强大的政权的话,也许会产生一种新型生活。但是齐泽克几乎没有谈及那种生活的本质。”时,他根本没在讲真话:我指出的是,这样一种“新型生活”将无需寻找像犹太人这样的替罪羊。一个“不比齐泽克判断中的希特勒政权更反动、更强大的政权”不会杀死数百万犹太人,相反会转变社会的生产关系使得那些关系失去对抗的特征。这就是我宣扬的“暴力”,无需流血的暴力。在我看来,希特勒、斯大林和红色高棉的毁灭性暴力是“反动的和无能的”。只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才认为甘地比希特勒还要暴力:
不是直接攻击殖民政府,相反,甘地组织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抵制英国产品,穿凿殖民政府范围之外的社会空间。人们会说,甘地比希特勒还暴力;虽然听起来很疯狂。把希特勒看作一个害死数百万人的坏蛋,但是依然是一个有胆量、以钢铁般的意志追求他想要的结果,这种性格描画不仅在伦理上是令人厌恶的,根本上就是错误的:不!希特勒“没有胆量”真正改变什么。他的一切行动根本上都是反应行为:他行动为的是不会有真正的变化;他行动以防止共产主义威胁的真正的变革。他把犹太人当作目标根本上是偷梁换柱的行为,这样他就避免了面对真正的敌人,暨资本主义社会关系本身这一核心。希特勒演了一出革命的戏以便资本主义能够存活下来,与之相反,甘地的运动有效地干扰了英国殖民政府的基本运作。
类似的错误,在格雷的评论中还有几十处,这里就不赘述了。我只想提及格雷在他评论的结尾对我的思想与当代资本主义之间的可疑的“同构性”时说,
复制了那种他看出来的、在资本主义运作中存在的强迫性的、无目的的动态主义。齐泽克无尽地重复一个本质上空洞的愿景从而获得了一种虚假的内涵;他的作品很好地说明了次协调逻辑的原则,最终达到了极度虚无的境界。

这种浅薄的、伪马克思主义的同构性究竟能够证明什么呢?这种同构性,以及格雷的许多带偏见的扭曲,说明今日媒体上的知识分子辩论的水平是多么低、多么可悲。格雷的评论完美地切合了资本主义晚期意识形态的世界:你完全忽略所要评论的书写些什么,你放弃一切重组该书的论述过程的企图;相反,你拼凑起教科书里暧昧的一般化论述和表达道德义愤的简短的、挑衅性的俏皮话(想想看:作者似乎在鼓吹新的反犹太大屠杀!)。在这里,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而这就是今日快餐型知识消费群体渴望的东西:简单的、引人注目的配方加上道德义愤。它让人愉悦且使人在道德上感觉良好。格雷的评论甚至达不到极度虚无,充其量只能算是空洞无物。

注意:乔纳森•锐【译注3】在他最近关于我《极度虚无》的书评(刊登在卫报,2012年6月30日星期六)中达到了道学家含沙射影新的深度:
(齐泽克)从未讨论过贫穷、不平的、战争、金融、育儿、不宽容、犯罪、教育、饥荒、民族主义、药品、气候变化、或者产品的生产和服务,但是他认为自己是在和我们时代最紧迫的社会问题做斗争。他一边高兴地观看世界的毁灭,一边玩他自己哲学上的玩具士兵游戏。

我非常不理解的是:他怎么能够这样评论我?尤其是我最近出了一系列的书籍专门论述这些问题。即便在《极度虚无》这本关于黑格尔的书中,书末的结束语部分也有一段相当长的关于社会政治问题的探讨。
{作者:斯拉热沃•齐泽克, 2012年7月2日发表于versobooks.com 网站}
译注:
1. 约翰•格雷(John Nicholas Gray,1948年生),英国伦敦经济学院的欧洲思想名誉教授。其《齐泽克的暴力愿景》发表于2012年7月12日的《纽约书评》。
2. 这两本书是:《极度虚无:黑格尔与辩证唯物主义的阴影(Less Than Nothing: Hegel and the Shadow of Dialectical Materialism) 》(2012年出版)和 《活在世界末日(Living in the End Times) 》(2011年出版)。
3. 乔纳森•锐 (Jonathan Rée)(生于1948年),英国一位自由撰稿人,主要写作关于历史和哲学方面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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