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三下和打十三下有什么区别:娄烨《浮城谜事》的电影思维
发起人:灰常灰  回复数:1   浏览数:1430   最后更新:2012/10/29 20:24:26 by guest
[楼主] 灰常灰 2012-10-29 15:39:12

来源:南方周末 记者:李宏宇

 

原配郝蕾(左)追逐“小三”,用石块猛击她的头部。《浮城谜事》的大雨都出现在人物最纠结、情绪最激烈的时候。 (《浮城谜事》剧组供图)

 

“请删短乔永照与桑琪的性爱及乔永照用锤子砸死拾荒者(砸的次数保留两下)的镜头。请一定修改到位。”2012年9月7日,在自己的微博上,导演娄烨把北京市广播电影电视局电影处对他的新片《浮城谜事》提出的修改意见公布于众。

乔永照是电影中的男主人公。他的妻子陆洁去幼儿园接女儿,结识了女儿同学的妈妈桑琪,桑琪有次一脸愁容地约陆洁谈心,却让陆洁意外看到乔永照和一个陌生女孩去酒店开房。2009年11月,名为“看着月亮离开”的ID在天涯论坛连载“看我如何收拾贱男和小三”的经历,几天之内追顶和讨论的回帖堆了一百多页。编剧梅峰把帖子讲述的故事改编成《浮城谜事》的剧本,增加了更为复杂的意外、算计、掩盖和灭口。

这是娄烨解禁详见南方周末2012年3月20日报道后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他一早和梅峰说定,这个片子必须通过。娄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审查制度不是出不了及格作品的借口。”

作者下决心“一定要通过”的这部电影,还是又遇到了一点麻烦。

 

改不改,怎么改

 

2012年5月,《浮城谜事》为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揭幕。中国内地来的记者敏锐地注意到了片头的“龙标”。《紫蝴蝶》参展戛纳是有龙标的,《颐和园》没有——娄烨与制片人耐安正是因此受到禁拍五年的处分,之后《春风沉醉的夜晚》也没有。

“龙标”,在法律意义上意味着这部影片已经通过电影主管部门的审查,获得了“电影片公映许可证”。“去戛纳之前的那次审查,提出的基本上是同样的意见,只是没有具体的硬性指标。理由是没有分级制。当时我同意,对性爱场面、暴力场面做了一些减弱的处理。”娄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2012年9月,影片已初步确定于一个月后的19日公映。批量生产拷贝之前,娄烨与制片人需要拿到影片的技术审查合格证,这部已带着龙标在戛纳放映的电影,被告知需要再次修改。

电影里的拾荒者偶然目击了大雨中的意外命案,桑琪为了掩口和嫁祸,给了他好处,这却使拾荒者一再上门勒索桑琪。乔永照怒火中烧找上门去,在歇斯底里中杀死了拾荒者——他用的其实是一把铁锹,并非修改意见中说的锤子。娄烨很清楚,乔永照砸了十三下。

要把十三下改成两下,意味着影片需要重新进入剪接室,重新混录,重新生成母带。这时候离预定的公映日期还有41天,娄烨认为这不可能完成。26个小时后,他贴出了这次的审查意见。

“影片的国际发行在戛纳已经完成了21个地区,完成片已经到达分销商的手里了。要再次修改,按照《电影管理条例》,我必须要修改到分销商手里的影片,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实施的事情。”娄烨说。

一周之后娄烨再次于微博贴出如同工作日记的进度通报:广电总局非正式答复,同意执行前次审查决定,影片不必修改;但北京广电局不同意不修改上映。

第二周,他继续公布事态。广电总局电影局从中调解仲裁,建议两边搁置起因、相互谅解、各作让步。“总局的领导说娄烨你能不能找到一个技术处理的办法,能够让影片快一点上映。”娄烨提出在乔永照“十三下”的最后三下,做时长3秒23格的淡出(渐黑),此外不再做任何修改。“这样的修改不用回剪接室,只在最终的拷贝配光上做一些技术处理就可以了。也就是一个下午的工作。”娄烨说。

折中方案最终获得认可,9月25日,《浮城谜事》拿到纸质的“电影片公映许可证”、“电影片(数字)技术合格证”,可以生产公映用数字拷贝。公布这一最终解决的同时,娄烨声明,个人取消公映版影片的导演署名。娄烨的名字只保留在编剧和监制职务。

 

两部公映片,下雨特别多

 

娄烨公开这17天的审查过程,电影管理部门表示不太理解。“我们就是提一下意见,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直接这么公布出去了。娄烨怎么这么干?”

《浮城谜事》延续了《春风沉醉的夜晚》从市井生活出发的方式,不像《紫蝴蝶》、《颐和园》有历史大事件做背景,故事原型甚至很有杂志《知音》、《家庭》的味道。创作时娄烨心里想的是自己小时候看的日本的社会写实派影片,比如野村芳太郎的《砂器》、山田洋次的《远山的呼唤》或者小栗康平的《泥之河》。

他的上一部电影《花》在巴黎拍摄,大量取景于巴黎18区,火车北站和东站之间——很多“新浪潮”电影都曾在这个地区实景拍摄。娄烨很迷新浪潮:“直接到外景地去拍摄,你会知道为什么当时出现那么一批影像,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拍。这个影片实际上解决了很久以来我对新浪潮影片的很多疑问。”完成这个工作,他已经在西方系统的电影问题中纠缠了两三年,反而感觉对日韩等亚洲国家的电影有了格外的兴趣。他觉得它们更接近中国的故事读解方式,电影语言上也更适合中国的现实。

“他们完全了解西方的影像传统,但是他们从本土来寻找电影的方式,而且做得非常好,值得学习。比如用本土熟悉的方式剪接,故事和社会本身具有密切联系,而不是搬照一个美国类型片、黑色电影,把它放到中国。”娄烨说。

这是说张艺谋古装翻拍科恩兄弟的《血迷宫》吗?娄烨笑了:“那不是容易通过嘛。”

《浮城谜事》在暴雨中的高速路上开始,倾盆大雨在后来还多次登场,令人印象深刻。都是在人物处境最纠结、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回过头来自我分析,娄烨自己也觉得好玩——他仅有的两部公映影片也就是《紫蝴蝶》和《浮城谜事》里,雨是最多的。

“故事要有一些内在情绪,要么通过性,要么通过暴力,要么是通过非常惨烈的人物关系……这些都是倾泄点,都是出口。如果堵上一些出口,自然会转移到别的一些东西,比如说气候。”

《浮城谜事》里的丈夫与外室艰难地应付了一切“麻烦”,终于在一起了。他们坐在幼儿园音乐公开课的课堂,《欢乐颂》响起,窗外阳光格外灿烂,风波平息,万物美好。但银幕前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景象背后早已罪孽深重。

与内地公映的所有涉及犯罪的影片一样,《浮城谜事》的结局强调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它以一行字幕结束:几周之后,乔永照与桑琪受到警方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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