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非常现场

这几天来，赞美听得太多，以至于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羞愧之中，向老外们一一指出我们的缺陷还很多。不停地道歉。

德国的《国际艺术论坛》的大牌记者Heinz-Norbert Jocks，采访我的时候问的问题极其尖锐凶横，貌似很不客气。9月30日晚上走过来对我说：我从来不夸奖人，但是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上海双年展比Documenta要好。我差点晕倒，赶紧说，这不可能，我们预算紧张，我们管理混乱，刚才还有个艺术家因为器材型号不对明天没法展出了。结果他说：这不重要，关键是整个展览的构架。

10月1日早上，在美术馆大堂的咖啡馆，观念艺术大师约瑟夫柯索斯乐呵呵地说：我参加过九次威尼斯双年展，没有一次有你们这么Well organized.我又被雷到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如果说展览的架构还是清晰的，论述是有力的，我还是有点自信敢接受的。偏偏就是组织工作，完全是千钧一发飞夺泸定桥的惊险场面，谈何Well organized，这该不是嘲笑吧。结果没想到老头子很认真地又对媒体大说了一通。

10月1日晚上的现代传播开幕酒会，还没开始讲话，有人从后面抱住我，大叫着祝贺，回头一看，是古根海姆美术馆的亚洲部主任亚历山大梦露，她说：这是我今年所看到的最好的展览，太恭喜了。我说：哪里哪里，我们有太多问题了，到现在展览还没有布置完成，有很多细节完全顾不过来。她说，不，重要的是“Qi”（气），那个气很强大！

10月2日早上，接受《纽约时报》的大牌记者hollan Cotter采访。这位老头子在纽约圈内出名地酷。从来不受邀出席开幕式，总是一个人偷偷地溜来看展览，然后写一些酷评。而他一出现在展厅里面，画廊老板都是小心翼翼。因为这个老头的评论文章太有影响力了。这次还是因为“圆明学园”里面的媒体写作工作坊请他上课才有机会把他弄来。那天早上采访，老头很激动，夸个不停。说，这里看到的中国艺术的能量，和在纽约所见的气场截然不同，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给他好好讲了一个上午的当代艺术教育等等。

10月1日晚上开幕酒会上，我的发言的核心是道歉。我给在场的人鞠躬道歉，我说，我们的美术馆太新，时间太紧，钱太少。上海双年展今后或许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展览，但此刻，离这个目标还有很多年的路要走。感谢大家和我们一起站在一个历史的起点上，分担我们的困难。

等到10月2号下午南京路上的城市馆开张，得到的夸奖就更多了。或许和之前的混乱反差太大，人们，特别是老外艺术家们充满了惊叹，有点觉得中国人在变魔术。之前有意见的，现在也乐呵呵的。展厅中观众的密度，总是能让艺术家兴奋。艺术家都是人来疯，看到观众围观，之前的种种不满意也就一扫而空了。

夸奖越多，我的道歉也越多。随手总是能举出一大堆不靠谱的事情来。夸奖的人们总是安慰我，一个这么大的大展，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展览本身是伟大的。

也有的媒体开始猜测，9月28日的媒体预展所见的混乱是我们故意放烟雾弹，其实早就胸有成竹。其实那天媒体预览，在大家惊讶于看到的只是工地的时候，在媒体记者们表现得比我们还着急的时候，我早就告诉媒体，别担心，到时候都会搞定。我当时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基于我自己作为艺术家的经验。你给艺术家一个月布展，他到最后一天还是要熬夜赶工的。他们会一起在最后时刻发力。不再等待你去服饰。这个我太了解了。

我们的布展时间确实太短。9月22日当代馆还是建筑工地。建筑工人还没有撤出。布展人员虽然到位却无法进入。真正开始布展进场是9月24日。到28日就要媒体预览。

事实上，由于经费紧张，对于不需要复杂安装的艺术家，我们只能给出4天的住宿！又要人家出席1号和2号的开幕晚会，那么这四天只能是29、30、1、2这四天。也就是说，有的艺术家是29日才到。而运来的作品，必须等艺术家到场才能开箱验货，否则到底是运输途中的损坏还是展场的损坏就无法确定责任。艺术家都还没到呢，就把媒体招来看展览，实在是太不近人情。所以我早就坦率地告诉前来视察的领导，28号就把媒体弄来看，只能给你们看工地。到10月1日，一定交给你们一个好展览。

事实上，当一切都在10月1日上午嘎然而止的时候，还有大量的细节没有完成。别人看不出来，我自己心里有数，早就有了需要继续优化布展的项目清单。

而开幕以后，最大的挑战就是应对国庆长假的大人流。展厅里的作品不断被观众破坏，作品中的小东西，甚至音频线都会被偷窃。照这样下去，双年展岂不是会赔死！

下午刚刚开了展程维护会议。今晚，我刚刚清理完需要补充的内容，列出一份展程维护清单。形成每天开馆时管理人员需要做的各种设备开机、各种小物件清点的内容表格。今后半年展期中，每天开馆时，管理人员只需要拿着这个表格按照各展厅巡视一圈，逐项操作勾选签字。晚上再按照另一分表格关机和统计。这样可以保证展览的品质。

尽管好评太多，缺陷也还是太多。此刻我累了。慢慢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