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明军:今天,艺术何以落地?
发起人:蜜蜂窝  回复数:2   浏览数:1702   最后更新:2012/10/02 04:28:15 by guest
[楼主] 蜜蜂窝 2012-10-01 12:27:54

来源:鲁明军博客 作者:鲁明军

 

今天,艺术何以落地?——“后历史”论域中的个体实践

 

2012年8月11日-10月7日,由沈瑞筠策划的“脉冲反应——一个关于艺术实践的交流项目”在广州时代美术馆举行。交流项目先后邀请20余位艺术家,先后围绕“自我组织与在地实践”、“后历史状态下的艺术生产——艺术在当今社会现实中如何可能?”、“个体与共通体”等话题展开自由讨论。

文本拟就第四组讨论“后历史状态下的艺术生产——艺术在当今社会现实中如何可能?”略作梳理和探讨。参加此组讨论的艺术家有王音、张慧、朱昱、秦思源、何岸、蒋志、张洁白、段建宇、王卫、沈瑞筠、郑宏斌等,话题涉及水墨问题、公共性、表态、情感、理论(观念)、强图像/弱图像、弱主观等。

 

后历史”:作为一种论域

 

我不知道主题中的后历史概念出自何处,是如何界定的,巧合的是,上周(921日)开幕的由OCAT主办、格罗伊斯策划的“历史之后:作为摄影师的科耶夫”展览也是以“后历史”为论述起点。不过,相信大家耳熟能详的还是福山的历史终结论1989)。今天来看,这更像是一个笑话,甚至连福山自己都不再相信,十七年后的《国家构建》(2006)某种意义上就是对他早年这一观点的一次反思和调适。事实证明,柏林墙倒塌后世界并未走向自由民主的大同,反而国际冲突不断。所以有人说,当代西方真正的思想家既不是福山,也不是罗尔斯,更不是福柯、德勒兹,而是亨廷顿。

当然,我们这里所谓的后历史还不是福山即意识形态之争意义上的历史终结,相对而言,它可能更接近后历史的源起科耶夫,而不是福山——尽管福山本人也是深受科耶夫影响。比如,科耶夫的同质化国家与福山的历史终结论还是不乏同构之处,后来科氏对于拉丁帝国的理论建构与福山的国家构建之间也能找到对应。我们还可以就此追溯到尼采,其实他的永恒轮回论已经将历史终结了,包括黑格尔的历史哲学精神现象学也与之相关

那么,在科耶夫的论述中,后历史到底指的是什么呢?科氏认为,历史的终点并不在未来等着我们,而是过去就已经发生了,那是在拿破仑战争时期——这一点已被黑格尔哲学证明了。根据科耶夫的说法,历史是随着法国大革命走向终结的,而法国大革命使人的欲求得到了普遍的承认。因此后历史的状况表现为人类欲望的内容(即对食与色的兽性渴望)与这种渴望在历史上所呈现的人性、文化、象征的具体形式的分离。[1]

这样一个历史叙事成为后现代哲学话语的基础之一。后现代之为后现代,某种意义上就在于它已经逸出了现代历史叙事的轨道。或者说,它是将人类从logos叙事的束缚中彻底解放出来。

至于说,现实是否处于“后历史”在这里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对此已不同程度地有所体认。因而,它真正所提供的,更多是一种观看机制、思考角度或叙事方式,而并不——也没必要——具有完全的现实针对性。消费社会虽然带有些许“后历史”色彩,但“均质化国家”还是显得过于乌托邦了一点。所以,我宁可将其视为一种论域。

 

墨不到”:水墨,抑或当代的问题

 

依循艺术家们的讨论,我不妨也从张洁白策划的展览“墨不到”谈起。在我看来,如果放在水墨史或中国画史,“墨不到”的颠覆性和断裂感无疑要远远超过新文人画和实验水墨。在这个意义上,“墨不到”深具“后历史”感。

张洁白的出发点非常简单。他说,中国的很多艺术家在这个事情(水墨问题)上,有点像我爸是李刚”的感觉,都喜欢跟古代扯上直接的关系,这是不自然的。这也是刺激他做这个展览的主要原因。……他观察到,很多当代艺术家从来不接受水墨,觉得这里面有点腐朽的味道。于是他就想把这些艺术家拉过来,强迫他们跟水墨发生点关系,看看能出现什么。[2]

至于“墨不到”是不是水墨,或者说水墨这种材质、媒介乃至话语方式还有多少可能其实都是没有答案的论辩。这里的意义在于,它将水墨这种材质、媒介从固有的叙事逻辑中脱离了出来。如果说,以往的叙事经验中总是不可避免地带有种种历史的限定,比如文脉精神,传统气质,士人认同,等等,那么在“墨不到”,水墨仅仅只是一种纯粹物理意义上的材料。事实上,只有在这个物化的前提下,我们才可能能将其视为一个平等的话语方式。

王音就此举了一个如丸走盘的例子非常形象。他说:中国学术有汉学、有宋学,清代的朴学,它们不断的变化,但都是在盘子里,只是这个盘中的丸无时无刻不在变动。但是到了1905年左右的时候,这个丸子出了盘子。盘子碎了。他觉得水墨与这个没什么两样。

所以说,“墨不到”的真正意义不在于水墨与否,而是揭示和呈现了一种“后历史性”。当盘子碎了的时候,主体无限弥散,进而落入一种“虚空”。这与其说是水墨问题,不如说是一个关于“当代”的问题。

 

艺术何以落地:主体的自足与个体实践

 

对此,张慧似乎不以为然。他说,“一个东西在降落的过程中,我们永远不知道它在哪里的时候,也不知道它会怎样,这看上去非常可怕。但它的可能性都在产生,它降落有可能是在找托接它的东西。而‘墨不到’只是呈现了一个东西摔碎了,落在地上的感觉,很多可能性都没有了。这个过程中,找依托的状态都不存在了。”也因此,他一再强调艺术的落地和依托的找寻。实际上,这已然构成了对于“后历史”之革命、颠覆意味及其虚空感的警惕和反省。在我看来,其中关于公共性、观念(理论)、情感、表态的讨论都是不同程度在寻找一种依托及落地的可能。或者说,是一种落地的焦虑。

 

1.艺术与公共性

90年代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引介至今,“公共性”一直是艺术界讨论的焦点话题之一。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是现代性反思的生成。它是有前提的,它有一个现代政治的底色作为支撑。而且,哈贝马斯还有另一个与之相应的著名论述:“未完成的启蒙”。因此,他诉诸“公共领域”根本还是为了重建现代性。于是,理性、交往与秩序构成了“公共性”的核心内容。一方面,他反对政治集权对个体的压制,另一方面,他也无法容忍原子化个体对于理性秩序的破坏。也就是说,他尽管诉诸作为第三空间的“公共领域”,但目的还是为了重建个体理性与政治秩序。这意谓着,“公共领域”并没有溢出这一二元平面,它不是一个立体关系,而更像是一个灰色地带,且依然受制于理性与秩序。

问题在于,如果被移植到当代中国语境后的“公共性”意味着什么呢?不少人试图通过这种虚拟的山寨的公共性诉诸理性秩序的建构。然而,实际上,在我看来,它非但解放不了个体,反而可能会使其陷入更深的后集体主义泥潭。讨论中,秦思源就已提醒当下中国谈论这个问题可能还没到时候。中国极少存在完全意义上的公共领域。因此,过分强调公共性有时反而成了对于个体性的消耗。[3]

说到底,公共性问题之所以不断得到重申,还是因为艺术家总是试图从个体或艺术的外部获得实践的可能。秦思源援引了格罗伊斯关于“强图像”与“弱图像”的区分。其中,前者多指日常生活和大众文化中的媒体图像,后者则指艺术家的工作。前者看似强大,但因很容易被忘记,反而很弱。而后者,看似是弱的,其实是强图像。所以,并不是借助于现实,作品的力量就更大。也就是说,并不一定非要借助个体之外的因素,就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何况,这同样很难界定。比如对于公共性,其实无须焦虑。

 

2.艺术、表态与情感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时常听到艺术家的知识分子化,当代艺术应该体现某种立场和态度,等等类似的论调和口号。那么,艺术到底要不要表态呢?

有人说,艺术本身就是一种表态,表态无可避免,关键在于如何表态。所以,不表态也是一种表态。在这里,态度实际上是被压缩在去态度化的艺术语言中。也即是王音所谓的“表态的曲折性”,所以他自己在创作中尽量依靠直觉,回避表态。不消说,最容易沦为符号的往往是简单的表态。

问题在于,当表态被泛化的时候,表态与不表态的界限在哪里?凭什么说这是表态,那是不表态。证成表态的依据是什么呢?没有答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过分强调表态本身其实也是公共性焦虑的一种反应。

和表态一样,我们同样很难界定艺术有情感和无情感的界限在哪里。对有的艺术家而言,情感是其创作的支撑;而对另一些而言,情感恰恰成为他们创作的障碍,所以尽最大可能地剔除情感。不过,很难说这里就没有情感,有时候没有情感也是一种情感。情感也无法避免,更没办法彻底剔除。

事实上,表态和情感都很容易将艺术引向政治正确与否的向度。问题是,时下我们还能不能以政治正确与否作为判断艺术的标准呢?可以肯定的是,1960年代以来左翼文化运动所塑造的那些标准今天已然失效。

然而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真正的困境是:一方面我们警惕艺术沦为政治道德的工具,另一方面,我们自身又因为常常拒绝政治关涉而陷入了自我的伦理拷问。就像何岸,一方面举到埃迪·亚当斯那张著名的越战题材照片,困惑于作品的不断被景观化,从而抽离了其内在的真实情境及其伦理所指,另一方面又觉得福柯所言也不无道理:如果西方的现代艺术史中没有萨德侯爵,那就无法建立起现在这些了。不过在朱昱看来,这些都不是艺术创作的出发点,如果是这样的话,反而很容易被这些东西所绑架。王音的经验是,虽然也读理论,但还是习惯用自己的直观的、直觉的判断。就此,张慧似乎不这么看,他认为如果这样的话,作品很容易就空了。

说到底,表态也好,情感也罢,都无法回避。可能,这里只关涉到一个度的问题。至于这个度如何把握,何岸举到中国武术里“隔山打牛”的例子,他认为这也是一种表达。因此,艺术家对力量的把握要有讲究,艺术家要找一个属于自己的表态方式。比如蒋志,他的经验是要尽量消除向他人传达的欲望,所以创作不是要传达艺术家的意见、思想,也不是要告诉这是一个真相。让“自我”变弱,才会让人成为一个自觉的人。将“主观”弱化到极致。但需要表明的是,这里的主观其实更多是一种被经验化和知识化了的主观。

 

3. 艺术与知识

陆兴华认为,当代艺术实践不需要依赖艺术史。有人甚至还以艾未未的艺术实践作为例证。其实据我所知,艾未未反复强调杜尚、博伊斯、沃霍尔在艺术史上的重要性及其可能带给我们的启发。

在对话中,张慧虽然没有明言艺术史对他的影响,但不难发现,艺术史上的画家对他的影响。比如最近这两年,塞尚对他的影响,包括多年前对黄宾虹的研究等等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绘画。

同样,汪建伟对于理论的依赖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未来的节日”更是如此。包括王音,读余英时的著述对他的绘画不能说没有一点影响。……这样的例子很多,可不知为什么,今天还是有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甚至不乏诟病。其实,熟悉艺术史的都知道,这样的方式并不鲜见。1980年以后的艺术家和批评家一直大力投身于理论和批评性分析。甚至可以说,源自各色理论视角的概念塑造了1980年以来的艺术创作与接受,最具影响力的几个理论视角包括后现代主义、符号学、后结构主义、女性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等。[4]今天亦然,朗西埃、阿甘本、巴丢、齐泽克等哲学家的理论与思想深刻地影响着很多艺术家的具体实践。因此,知识不一定对所有艺术家有效,但至少,可以成为或已经成为当代视觉生成机制之一。

 

张慧在讨论中反复提及“依托”和“落地”。我在想,这里的公共性,态度和情感,还有理论与艺术史等算不算他所说的“依托”呢?

张慧说:“如果连土地都没有,怎么盖房子呢?”他举了一个例子,有一部小说,一个人飞起来了,怎么飞的呢?晾在外面的一张床单被风刮起来了,他就去抓,抓着抓着就飞上天了。他觉得可能存在很多让人惶恐的东西,但是任何状态中都会有一个依托之物——一个能够自救的、依托的、依靠的东西。做艺术也一样,总有那么一个或几个依托的东西。

我想,这个依托可能是公共性,可能是态度或情感,也可能是某个理论、某个艺术家或某幅画,亦或是一种直觉或其他。张慧所谓的“依托”对每个人而言可能是具体的,但如何“落地”以及“落地”本身却并不明确,相反,他寻找依托的最终目标恰恰是为了开启种种——不是虚空的而是落了地的——可能。他认为如果没有这个依托,这个可能就会落空。言下之意是,今天,诉诸纯粹的落空其实并不难,真正难的是能不能寻得能够落地的未知与可能。——除非你说,落空也是一种落地。

实际上,张慧的反省既不是为了回到某个实在的目标——无论公共的,还是私人的,更不是为了遁入“抽象”与“虚空”。张慧的目的还是为了回到一个自足的主体,一个有机的个体。其实这也是自由主义的要义所在。在这里,个人自身就是一个有机体,人不能和自己分离而生存。也因此,还不可将自由主义简单地视为虚无主义。个体自身其实足以克服虚无的可能。所以,这里所谓的公共性、表态、情感、知识其实只是个体之为个体的组成要素之一,而不是独立于其生命之外的存在,更不是其意欲和目的。

因此,一个人就是一个有机体,一个世界,一个磁场。而公共性,态度,情感,还有理论知识,包括身份等等都不过是这个有机体或世界的组成要素。所以关键已经不是要不要依托的问题,而是如何依托,从而使其转化为个体自身的一部分。而所谓的落地,实际上就是我们能不能找到这个有机的自我,回到这个自足的个体世界。就像张慧说的,这个依托不是(个体世界之外的)理论性的,而是艺术家自身的依托。当然,有机的自我可能是意味着落地,但其并非是艺术的目的,它还只是一种依托而已。艺术本身没有目的,但有依托;其本身意欲开启未知,但须落地。

 

 

所谓“后历史”论域下的个体实践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如何将主体从集体意识和线性叙事中解放出来,回到个体实践;二是个体本身就是一个自足世界,一部有机的历史,而绝非是原子式的复数个体及其所建构的抽象世界与历史。

回过头看,张洁白的“墨不到”某种意义上还处在第一个层面上。何况,对于大多艺术家而言,水墨并非是他们自身有机的一部分。所以,很难成为其依托和一种落地的可能。或者说,它是从一个极端滑向了另一个极端。有人说,后历史也好,后现代也罢,都不过是一种态度。所以在这里,我宁可将“墨不到”视为一种态度。

可见,“后历史”在这里只是作为艺术回到个体的一个前提,一个条件,或一个预设。它不是事实描述,而更像是一种反思的态度。惟有如此,个体才能回到有机与自足,也才有可能成为“巫师”。因此,所谓的个体实践是一个有机系统的内在运动,而这个系统及其运动则潜藏着无限生长的可能及不确定性。有时,它或许会逸出这个有机体,但又始终依附于这个有机体。它或许来自虚空,但本身并不虚空,更非走向虚空。

 

[1]鲍里斯·格罗伊斯:《作为智者的摄影师》,2012,未刊稿。

[2]第四组讨论《水墨问题》。后同。

[3]当然,针对具体问题还需有所区分,比如艺术的公共传播,与艺术如何介入公共,包括美术馆的公共教育等,它们之间还是有着很大差别。如就艺术实践本身而言,公共性显然不是唯一目的和目标,更多是作为一种角度和方式。艺术实践不是为了解决公共问题,但公共性可以成为其语言的一部分,甚至全部,比如展示空间与艺术的关系,公众的参与、介入或干预,等等。 

[4]·罗伯森、克雷格·麦克丹尼尔:《当代艺术的主题:1980年以后的视觉艺术》,匡骁译,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11,第35-44页。

[沙发:1楼] guest 2012-10-01 17:37:02
自我组织。。在地实践。。。

这尼玛都是谁编出来的。。

后历史。。

何以落地。。

艺术表态与情感。。。

艺术与知识。。

有点常识的人也不会明白这些编造的词语堆砌在一起就是艺术评论?一群不学无术的傻逼。
[板凳:2楼] guest 2012-10-02 04:28:15
文盲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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