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 胡昀 胡向前
发起人:活泼  回复数:0   浏览数:3170   最后更新:2012/07/23 17:04:24 by 活泼
[楼主] 活泼 2012-07-23 17:04:24

对话 III

2012年07月09日21:30至23:00

上海斯沃琪

参与者:胡昀(HY)、陆平原(LPY)、胡向前(HXQ)


在已经过去的这半年中,有一些现象值得我们留意。对年轻艺术家的展示趋于频繁,可能之前也有,但还是以“调味料”的角色被放入一些大群展中。而今年的情况似乎有些改变,其实这个变化从去年下半年就慢慢开始了。

从03期PDF开始,我们会针对“年轻艺术家”进行一个持续性的对话,对话将围绕之前发生过的展览,正在进行中的展览,艺术家个案,以及我们自己在创作中的思考等话题展开。每一次的对话会邀请相关的艺术家参与。相同的问题可能会被反复提及,也希望以此引发一些新的思考。

胡向前,1983 年出生于广东雷州,2007 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第五工作室,是活跃在中国当代艺术界的年轻艺术家,目前生活、工作于北京。

 

HY:我们从你刚在长征(北京长征空间画廊Long MarchSpace Beijing)做的这个个展开始(“主演”——胡向前作品展,‘Protagonist’,07.01—08.12.2012)。看了展出的三件录像作品,我也参与了其中一部的前期拍摄,大概了解你之前的一些想法,总体来说我感觉这次的作品有明显的变化,你怎么看?

HXQ:对,我确实想要一些变化,但我觉得还不够,可能相对来说,自己处在一个转型期,也许说“转型”也并不是特别准确。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我进入这个行业比较早,其实已经被消费过一遍了,所以出现了更多的问题要去面对,要继续推进。我似乎隐隐约约的有一些方向,也会做出改变,不让自己的创作那么定型,其实之前的创作也并没有定型,但还是会给人造成一个整体的印象,所以接下来怎么做就比较关键。我从零五年开始做,到现在也已经七年多了,作品数量不算多,但每年都会有几件新作品。

HY:恩,数量不多,但是每一件作品都很清晰,这也与你前期长时间的思考有关。从你在校时的作品《我一定要把你开到太平洋》(2005)到后来被频繁展示的《太阳》(2008)和《两个男人》(2008),还有在泰康展出过的那一组剧照(《一米之内》,2011),包括这次个展的作品,现在看来,是不是你的对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HXQ:肯定是变了,但我可能并没有特别多的去考虑这个问题,也许是我的性格所致,我喜欢变化,但是怎么变,变成什么样,是比较关键的问题。我的创作大体来说是很通俗易懂的,这与我对文化的反感有关,我是一个很讨厌文化的人,虽然我也看书,但我对文化本身兴趣不大,不喜欢文化,也许就是低俗,或者至少是普通,不会那么高深,而我对这些比较感兴趣。文化、前辈,这些给我们造成的压迫力太强了,我不喜欢,我一直告诉自己,艺术做得差一点也无所谓,宁愿做得差一些,也不要和别人很像,当然有时会有一些相似也无法避免。

HY:现在看你的作品,对抗性比较明显。

HXQ:我希望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这次的展览,会有这几件作品,是故意要这样的。

HY:我刚才提到的对象也是指你在对抗的对象,在这次的展览中,它变得越发明确。

HXQ:对,但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好,但就是刻意要这样做。

HY:还有就是在这次的作品中,能看到与你之前创作的一些明显联系。

HXQ:是的,我同意。比如这个短片(《表演艺术家》,Acting Out Artist, 2012)与之前在泰康展出的剧照。

HY:当时你就有这样的想法,先以一个剧照的方式开始,这次进行了比较完整的尝试。

HXQ:对,但用这种方式我还想做一部片子,可能就够了。还想折腾一下。但这样做也有一个问题,我和我哥哥聊得比较多,他说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很浅,要不要找到一个方向之后,挖下去。但我不赞同这个说法,要在这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也要面对很多问题,其实大家都知道,做一个年轻艺术家是很容易的,但一段时间之后,问题就会变得多起来,这也有利有弊。所以最近也会经常讨论所谓的“转型”,这个问题也无法避免。

HY:你提到这种运用电影语言的作品还会做一个,那你是有一个标准吗?怎么样才符合你说的“够了”?

HXQ:比如说这次的这部短片,其实之前准备的对白,语言最后并没有用到,所以还有一部分没有真正涉及到,所以下一部片子想更彻底的使用电影的各种语言,这也是为什么我在看这些关于电影的书籍,关于分镜头之类的所谓的“标准语言”。想让自己更开放一些,当然艺术绝不只是语言的问题。只是想多尝试一些方式。我也越来越感觉到录像的方向并不是电影,而是绘画。我也还在努力寻找这种感觉,所以有兴趣继续做一些尝试,这次也只是让我有了初步了解,那种感觉还没有找到,但心里的冲动还挺多的。

HXQ:保安亭里拍的那个片子(《劳动者之歌/夜》,The Labor Song/ Night, 2012),情境和歌剧的内容之间的冲突是很荒诞的,当时也是想做成戏剧的,想要往那个方向走,比如歌词的设计。整体看来还比较荒诞。还有那个在船上唱歌的录像(《看 看 看》,Look Look Look, 2012),看起来那种对抗性也很假,之前卢杰想让我去表演《向前美术馆》(Hu Xiangqian Museum, 2010-On going),但我不太想再用现场的方式做,所以就做了这个唱歌的现场,一种比较假的对抗。

HY:这次个展的三个录像可以看作是一个作品。

HXQ:我的确想这么做。

HY:隐约感觉到这三个录像传递出一种压抑之后的爆发,通过三种略有区别的方式发泄一种情绪。

HXQ:你是指这个整体?

HY:对,这个展览,也是刚才提到的你的对象的变化,针对性越来越强,比如这些歌词,似乎在释放一些压力,这种情绪存在吗?

HXQ:肯定是有,但我觉得这也不太好,也许和我的性格有关,但过于发泄这种情绪也不好,所以之后还要找到一个平衡点。这种思维本身有问题,有时太想反抗,过头了反而会影响对事物的正确判断。你提到的那种情绪肯定是有的。

LPY: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带有表演性的方式产生兴趣的?

HXQ:可能是泰康那一次,对电影,电视的语言产生了兴趣,那种观看的方式吸引了我,现在我也有点着迷于那些平面的图像,我并不会去特别关注空间。录像、照片,在这个平面的世界中就已经包含了一切,是一种最直接的观看。这也和我去年看的里希特在泰特的展览有关,不是这件作品,而是这个思维的方式,我觉得艺术家就应该这样做,当然我也不清楚里希特的想法,但是对我有些影响。

HY:那你怎么看待《向前美术馆》和这些创作的关系?

HXQ:我自己觉得还是相对独立的。

HY:你也多次说过《向前美术馆》不会再用这样的方式继续。

HXQ:对,肯定不会再用表演的方式,也许是因为好奇心,我喜欢做很多样的东西,所以也是给自己下了命令,第四次肯定要做别的。

LPY:你一直在运用录像这个媒介进行创作,尝试过其它媒介吗?

HXQ:也做过装置,但是没拿出来,真的对那些没什么兴趣,也觉得太占地方。我虽然也不画画,但我喜欢看画,因为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平面的。

HY:你提到《向前美术馆》要有变化,这种变化来自哪里?

HXQ:可能就是强迫自己要变,再去进一步思考怎么变。

LPY:你还在观察社做过一个与足球有关的展览《用膝盖思考》(Knee Jerk Reaction,2009)。

HY:那个里面有装置。

HXQ:对,就那次做了装置,那也是为了改变,别人说你怎么老做行为,那我就做装置,但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HY:平原提到那次展览,有意思的是你去年参加《占领舞台》(Taking the Stage OVER, on going project, 2011-2012)项目,在外滩18号做的那个现场作品(《速度图》,Diagramfor Speed,2011),其实有一半也是装置,铺设的跑道,一旁架子上的电线等等。

HXQ:对,而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做进一步的尝试。 

HY:《用膝盖思考》的展览中你从自己的兴趣——足球出发,似乎在对一些哲学问题进行回应,而且我也会想到道格拉斯戈登(Douglas Gordon)拍摄的关于齐达内的那部影片(《齐丹:一张二十一世纪的肖像画》,Zidane: A 21st Century Portrait, Douglas Gordon,2007)。包括后来《速度图》这个与光赛跑的行为,都似乎与一些哲学问题有联系,但到了这次个展,这种联系又好像被故意切断了。

HXQ:对,这种感觉是刻意制造的。现在也很流行理论,但我个人是特别讨厌的,虽然我也看书,也许看不太懂,也看得不多,我也觉得知识是挺重要,挺美好的东西,但我就是比较反感,我觉得做理论的人都不懂艺术,他们也不理解我,我也不理解他们。可能我也需要好好思考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反对知识,也许也是因为我了解的不够深。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理论?这也是一种压迫式的东西。

LPY:它好像是一种总结,又像是对没有发生的事的一种预期的判断。

HY:这也要看从什么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如果把理论作为一个对象,在你的创作中也很明显,把他作为一个……

HXQ:反抗的,针对的对象。

HY:对,但也许你也会遇见一种理论是你感兴趣的,或者说你刚才提到的对平面,对视觉的着迷本身,你认为录像的方向是绘画,这也是一种理论。

HYQ:恩,这也是个问题,但这是一种实在的理论吧。

HY:为什么这部短片(《表演艺术家》,ActingOut Artist,2012)最后呈现时是无声的?完全把原先的对白去掉了?因为原来你是有台词,也想要有背景音乐的。

HXQ:是剪辑的时候决定的,因为本身就在建立一种无聊的状态,原先设计的对白也是空洞的,但剪辑的时候觉得怎么都不顺,而且把对白拿掉之后观众反而对表情很感兴趣。后来在北京也聊到这个问题,刘窗觉得还不够明确,能感觉到我想变,但变得还不够明确。刘韡觉得还不够猛,但我也很怀疑,什么是猛?

HY:我觉得你并不是追求一个猛,但我同意刘窗所说的不够明确。包括你最后决定拿掉对白,似乎你又要提供一种不明确,似乎又不是那么的空洞了。因为另外两个录像是很明确的。

HXQ:对,这个问题也存在。

HY:那这次个展的三个录像,以后会单独展出吗?还是需要一起呈现?

HXQ:展览估计会分开,但如果收藏的话,我希望是一个整体。

HY:那比如这个电影的部分如果单独展出,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HXQ:对,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HY:脱离了那两个片子,也许会产生完全另外一种解读。

HXQ:说不定会更好,如果和黄然的作品放在一起,说不定反而更好?

HY:在拍摄时你很自恋的那个镜头,其实也让我想到王明(MING WONG)录像中的很多画面。

HXQ:我看过他的《生死威尼斯》(Life andDeath in Venice, Ming Wong, 2010)。但他是更加电影化的。

HXQ:还有这个慢节奏,其实现在太多的录像都是这样。

HY:后匆匆主义?

HXQ:其实是我特别讨厌的,我自己都不愿意看这种作品,很多很慢节奏的作品出现。

HY:对啊,现在都这样。

HXQ:那样做就真的有意义吗?有意思吗?

HY:这也是你故意这么拍的原因。

HXQ:对,因为我比较反感,也许也有他们的原因。

HY:这次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变化是对语言、歌词的运用,这个之前是没有的。而这次三个录像的针对性很大程度是这些歌词,语言带来的。

HXQ:对,因为语言本身是很文化的,但我故意在使它不文化。而且语言是最直接的。

HXQ:但我一直觉得有些片子真的是毫无内容的,我真的不知道意义在哪里。

LPY:也许只是对画面,对一些质感的迷恋。

HY: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会从这些角度看待你的作品,也有很大一部分观众会把你这次的这个片子归入与那些作品一样的类别中,这样的无声的,慢节奏的,同样也会被误读为那种作品,而且在中国,这种可能性也许更大。

LPY:也认为你在追求这种趣味。

HXQ:我估计这也很有可能,特别是这个片子。

LPY:会引起很多浅显的误读,觉得最近普遍流行用REDONE这样的设备,用较高的制作成本来拍摄,胡向前也这么做。

HXQ:对,很有可能。所以还是一起展出会好一些。但也有可能我可以做到比那些片子更无聊。让那么拍的艺术家也觉得我的这个片子真的很无聊,也许也可以往这个方向去想。

HY:把那样拍的人也恶心到了。

HXQ: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这样。

(笑……)

HY:但总的来说,这次个展中出现的这些变化,与你搬到北京,进入这个环境有着很大的关系。

HXQ:当然,环境肯定有影响。

LPY:环境也在给你造成挤压。

HXQ:也许是一种反弹,反弹也是变化。

HXQ:我更希望是一种发射出去的状态,但困惑也在这里,是找到一个轨道好,还是漫无目的的状态好。

HY:你也在很大程度上利用这个漫无目的的状态。

HXQ:对,可能我不太愿意在一个轨道中,但我也很清楚这样做的代价很大。

LPY:你也是广州观察社(ObservationSociety)的发起人之一,现在情况如何?

HXQ:今年活动特别少,负责人也都不在广州,这也比较麻烦。主要还是我和翁子键(Anthony Yung)在负责,我也给一部分的资金支持,但大部分的资金是翁子健出的。

HY:会继续坚持吗?

HXQ:起码现在还会继续支持吧,其实我特别想能够有广东本土的艺术家来接管。一直没有合适的。也许也因为我们的做法和一些本土的艺术家的想法有出入,他们会觉得我们很精英,一年也只做四个展览。但我们真的没法忍受太差的东西。我还相对可以放手,但翁子健可能态度更坚决,也不太愿意别人的介入。当然我很尊重他的决定,毕竟他也有很大的投入。

HY:广州和香港的艺术家的创作有很多是从日常出发,当然,你之前在广州的创作还是有些区别,但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HXQ:这就是广东的现实吧,我当时也是想反抗这种现实,但后来发现这个目标太小了,也许过几天我也会觉得我现在的目标也太小了,经常有这种纠结。

LPY:地域对你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HXQ:对,有时会有一种看起来的反叛,但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也在考虑离开北京,离开现在的这个环境,出去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要回来的。

 

PDF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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